季木思默默退后两步,试图装作不认识这个人。
有片白飘到旁边,周暮也悄悄退了下来。
季木思赶紧瞥他头顶,弹幕多了一些。
【哈哈哈,果然医院永远是最热闹的地方。】
【这个王什么八的哪有什么钱,最后还不是要跟季木思要。】
【季木思好蠢,这年头还有人相信借钱会还啊,别说什么男朋友女朋友,就是亲戚都能死皮赖脸地给你欠着不还。】
【搞笑的是,季木思借钱也就算了,最后连房子都给出去了,他男朋友伙同他朋友,把他父母留下来的唯一一套房子给骗走了,他最后流落街头,人财两空喔。】
【活该,一想到他后面那样对七宝,我只想说一句大快人心。】
看到这里的季木思大惊失色:?!
什么玩意儿流落街头,人财两空?
说清楚啊你们!
这边骂战进入白热化,看上去像在神游的季木思忽然被扯了一下,一转眼人就被推到战场中心。
王德发大声对那两人说:“够了!不就钱吗,我们会付,先付医疗费!把单子拿来,我家宝贝会转给你们!”
几张纸差点糊上季木思的脸。
“???”
季木思连连往后退,惊道:“干什么!别过来啊!冤有头债有主,瞪大眼睛看清楚,我可不是肇事主!”
那俩家属:“……”
正准备偷偷溜走的周暮:“?”
好家伙,现在医院都能听上rap了?
王德发有点挂不住面子,他压低声音道:“宝贝你先帮帮我,算我要你借的成不?以后我肯定会还你的,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呢,求你了宝贝。”
季木思眼前还闪着刚才那些令人胆战心惊的弹幕呢,他一脸为难,却声音清晰,务必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我也很想帮你,但刚才帮你付过医药费后,已经没钱了。这说到底还是你自己的事,得靠你自己解决。”
“你怎么会没钱?!你那工作工资那么高!”王德发急了。
艾文可站出来劝道:“是啊,木思,现在就先别计较得那么清楚了,你先把钱给了,之后有什么事咱再慢慢说。”
两人说完暗中互相看了一眼,话说有点不对劲吧,季木思不是一向最孤傲好面子的吗?
之前有一次出去吃饭,他俩把季木思忽悠进高档餐厅,让他付钱,事后季木思提了一嘴AA,他俩嘴上应着但没给,后来季木思也碍于面子没再要了。他这么要强又别扭的人,今儿怎么突然嘴皮子利索上了?
按道理被这么多人围着,他应该已经受不了,把钱给出去了才对啊。
季木思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从没这么清醒过,他比这两人更加不敢置信,怎么了这是,明目张胆地把他当傻子冤大头?
“我再说一遍,我没钱。”季木思认真道,“艾文可,你这么着急可以自己拿钱垫,怎么嘴上光说,半分钱也不出?你们这么要好,没点表示的吗?”
艾文可脸上浮出一丝慌乱:“我、我和他也没那么……我是说,我们是朋友没错,但你是他男朋友啊,你们更亲近。”
“男朋友……”季木思沉吟了下,接着没什么表情地说,“其实也可以不是。”
围观群众哗然,精彩啊,今天这瓜一个接一个。
王德发霎时脸色难看起来:“季木思,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分手吧。”
“我不同意!”
王德发红了眼,大吼道:“你就为了区区几万块钱跟我分手?我没想到你是这样势利的人,我算是看透你了!”
“既然看透了就分手吧。”
“我不同意!”
“……”
季木思无**可说,他瞥一眼迟迟没有走的医生。
【哇哦哇哦,这什么情况,剧情里没这段啊?】
【季木思好像突然张开了眼,挺好的,对骗钱渣男就该这样。】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就觉得季木思是个漂亮蠢货,没脑子还要去找主角麻烦,活该倾家荡产。不过有一说一,希望他支棱起来甩了这俩货,本人实在是看不得被对象联合小三骗钱骗房的桥段,看得我浑身难受。】
小说?
季木思若有所感,该不会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吧……
还有倾家荡产、骗钱骗房,妈呀,季木思心肝儿直颤,光是看到这些词他就难受。
王德发并不放过他:“你看医生干什么?!我知道了,你是为了他才跟我分手的是不是?我真他妈服了,你们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才第一次见面你就出轨!季木思,你对得起我吗你!”
被无辜波及的周暮:“……”
他是谁?他在哪儿?他还留下来干什么?
季木思无语地说:“你再怎么跳脚我也不可能给你钱的。”
说完跟周暮说了句抱歉,抬腿就往外面走,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王德发气急败坏地要跟上,被那俩家属拦住。
“喂喂,我说,你们私人的事自己私下解决成不?别以为这样就可以糊弄过去了,给钱!”
那些吵吵嚷嚷被季木思甩在脑后,他走出医院,再一次站在红绿灯路口,周围人车川流不息,世界真实而喧闹。
“……假的?”
季木思嘀嘀咕咕,郁闷地走上回家的路。
“哎呀,忘记问周医生的联系方式了……”
季木思想着一定要找个时间去见周暮,他那么特殊,还得靠他解开谜团呢。
晚上的时候,王德发和艾文可轮流打来电话,季木思就让他们打,手机静音扔在一旁,他自己忧郁地站在窗边,思考了大半夜,世界观摇摇欲坠。
更要命的是第二天还要爬起来上班。
季木思毕业后找了份人人羡慕的工作,在大公司里当设计,刚转正一年,薪资不错,就是有点费头发。
和昨天发现自己有男朋友的恍惚差不多,季木思坐到工位上的时候也走了下神,心想这工作真不错,毕竟曜金集团不是想进就能进的。这份感悟没盘旋多久,他就十分熟练且麻木地开始搬砖了。
隔壁工位的同事一上午来回奔波,厕所去了三次,茶水间去了一次,站在窗边俯瞰楼下风景一二次,美其名曰苦思冥想追寻灵感。季木思怀疑他的座右铭是划划水,看看表,舒服一秒是一秒。
到了下午,季木思跟着溜进了茶水间,一进来,好家伙,三五人成双,不知道的还以为会议室搬这里来了呢。
同事宋小白很e人地加入他们,季木思泡了杯咖啡,在旁边听他们讲办公室收养的那只流浪猫。
有个同事信誓旦旦说昨晚上亲眼看见猫被撞死了,血乎刺啦地流了一地,但早上那只猫却又活蹦乱跳地出现了,那同事觉得很惊悚,感觉自己无意中接触到了世界真相。
至于什么真相,不清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其他同事笑哈哈地当个故事听,把那人急得手舞足蹈,差点就要去调大街上的监控,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季木思默默摇头,笑吧,等你们真发现这世界的真相就笑不出来了。
他慢慢嘬了半杯咖啡,呸,一点也不好喝。
天黑后,季木思加了半小时班,打卡走人,明天是休息日,大家都走得很早,办公室很快就空了。
在附近吃完饭,季木思忽然想起水杯还落在公司,想了想,反正也有时间,多跑一趟回去取吧。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外头的霓虹灯从窗户打进来,忽明忽灭。昏暗中,季木思看到一抹黑影闪过,紧接着,茶水间的灯光亮起。
“喵啊啊——”
一道惨绝人寰的猫叫声响彻整个茶水间。
可惜现在是下班时间,无人发觉这个角落正在上演着怎样灭绝人性的惨剧。
季木思缩在角落,脸上宛如扇形统计图,带着三分委屈两分呆滞和五分震惊,傻愣愣地立在原地,连手背上的猫爪印都忘了捂。
“季木思?季木思!你好哇,你在这里干嘛喵?别人都下班了你在这儿干嘛?加班?你表演给谁看呢,非上赶着当牛马是吧?你也不看看这里有人吗?有人吗!”
一只胖得没脖子的奶牛猫正高高竖起尾巴,神经质地在桌上走来走去,间或人立起来,对着季木思破口大骂。
季木思恍恍惚惚,掐了自己一把。
奶牛猫圆眼一瞪,上去就给了他一爪子:“是的,你没做梦,把脸伸过来,老子让你清醒清醒!”
季木思没地方缩了,腰抵着桌面,颤巍巍地开口:“猫妖……不是,猫大王……”
“猫你他喵的猫!老子是伟大的天穹系统188!”奶牛猫龇牙咧嘴,“你他喵的都拿走了我的能量,能不能不要摆出这么一副蠢样?!”
季木思委屈地撇了撇嘴。
他也不是故意的嘛。
就在几分钟前,他看到茶水间出现了一个敦实可爱的背影——那只被办公室收养的流浪猫。他蹑手蹑脚地跟进来,出其不意地抱起这只奶牛猫大吸了一口,结果不知道吸入了什么,脑子像飓风吹散迷雾,一下子“清醒”过来了。
他以一种神奇的视角,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生活在一本小说里,哦,当然,他不是主角,他只是一个连男配都排不上号的恶毒小炮灰。
他“看到”了自己悲催的短暂人生——因嫉妒主角受,人前人后地嘲讽、陷害,最后被主角攻正义出手,当众打脸,喜提辞退、封杀、欠债、流落街头的结局,完成了他伟大又可悲的助攻使命。
原来如此,他终于能解释之前看到的那些奇怪弹幕了,事情真相和他设想的相差不大——大多了好吧!他怎么可能是恶毒炮灰呢?!他明明那么老实本分。
而且那样的人生也太惨了吧,之前不知道还好,现在他真正“醒”过来了,得知了自己的结局,不由先为自己掬了一把泪。
“你说你到底来这里干嘛?我他喵的要被你气死了!”奶牛猫暴躁不已,嘶哇乱叫。
季木思悲伤地道:“我水杯落这里了。”
奶牛猫吹胡子瞪眼:“就这?为了一个水杯你还特意跑回公司来拿?你有毛病吧?喵的,我诅咒你以后每次都被领导抓去加班!”
真恶毒……季木思不敢说话,心想他那水杯超大容量,明天又是休息日,公司的水不接白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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