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
和琉司一起逛画廊的时候，宫芙就意识到这个世界对艺术的追求非常淡泊，没想到连文字也是一样。电子人为创作带来巨大的便利，同时也让创新变成了稀缺品，除此之外，阶级的差异也阻碍了创新的道路，文字被二等以上阶层的贵族垄断，意味着三等及以下阶层的公民全是文盲，而毫无疑问文学作品面向大众，贵族都不在大众阶层，大概率大部分的贵族创作都是无病呻吟。
而且，被迫成为文盲的人从事着大众化的工作，这些工作无需过高的智慧，肯定会有不少普通工作者在竞争中完全输给电子人，于是他们就像云惠一样，失业、交不起电子人税、被迫改造成半电子人、被流放去冥王星扫垃圾、沦落为五等公民、死亡，贵族们就依托着这些三等公民当养料，维持自己高贵的生活。
“游戏呢？”
“前段时间零和科技生产的游戏头盔刚脑死亡了一批人。”
“……”
好吧，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大写的“贱种别活”。
不由地，宫芙想起她所在的那本乙游漫画，里面也有着贵族平民的设定，虽然贵族不至于垄断文字，平民依然可以通过学习考试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实际上再努力的平民辛苦谋取前程不过是贵族的起跑线，最好的工作、最强大的经济命脉早已被各大贵族垄断，平民终其一生也无法靠自己成为贵族。
所以，伊莉丝才会千方百计的想要挤进贵族学院吧，不是因为觊觎她身边的男人，而是抱着不甘被践踏的心情。
宫芙此前从未考虑过这一点，现在却觉得伊莉丝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恶了，当自己也成为被上等人剥削的一员，她才明白不甘认命向上爬是一件多么伟大而勇敢的事情。
不一会儿，书摊前又来人了，新顾客挤到宫芙的身边，拿起秦见深的小说翻了翻，看上去特别感兴趣，小贩催宫芙：“买不买？不买给别人腾个地儿。”
宫芙没有忘记自己来黑市的目的，直接转身离开，她盲目地在黑市里闲逛，逛了大约二十分钟，看到有个小贩在卖一个报废电子人的材料，材料看上去很新，很多人围在摊前。
卖电子人的摊主拆零件是一把好手，别人要什么他就当场拆什么，手法之流利比她这个电子医生强多了，他一边卖一边吆喝：“95新电子人材料，最树科技的次品，质量有保障，比E.M部买便宜多了嗷。”
宫芙心中一动，挤进人群，发现这个报废电子人果然是最树集团最近研发的新款，连忙开口道：“除了芯片还剩哪些材料，我都要了。”
与此同时，她的身旁响起一道沙哑的男音：“芯片还在吗？”
“还在。”
“什么价？”
“跳楼价，五万星币。”
“太贵了，便宜点。”
……
宫芙立刻转头朝说话的男人看去，就见男人178cm的身高，穿着哑光版长款黑色皮衣，打着黑色环形耳骨钉，一条莫比乌斯环choker项链束缚着喉结，黑色圆领T恤边缘垂着项链的链条。
他的声音如黎明海潮般阴湿，似电流般窜进她的仿真耳蜗里，宫芙发现他的斗篷比皮衣短了一截，戴着的猫头鹰面具没能遮住他乌黑的头发，身上更是弥漫着一股特别的黑醋栗叶和苦橙叶交织的苦涩气息。
——是个极度松散的男人，如果黑市出事的话，他绝对是最容易被抓住的那个。
宫芙如是想着，却觉得这身装扮莫名眼熟，可她努力回忆，也没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
接着，她的注意力完全被男人的行为吸走了，男人杀价十分厉害，一路从5w星币杀到4w又杀到3w8，最后以3w8的价格成交，还指了指那副没有多少零件和材料的电子人骨架，说：“这个不值钱，搭给我，还有多少芯片存货也全都卖给我。”
摊主指了指宫芙，“她刚才说除了芯片剩下的她全要了，你得问她肯不肯给你。”
男人平静的视线望向宫芙，宫芙淡淡地开口：“不要。”
反正主骨在哪里都能买到，价格比E.M部便宜不了几块，而且云诺的主骨根本就没坏，宫芙也没有要换的打算。
摊主继续对男人说：“芯片还有200多个，全都要吗？”
“全要。”
男人回答得没有一丝迟疑。
宫芙顿时惊疑地看着男人，这么多芯片，他买去干什么，当三道贩子吗？
摊主说：“行。”
于是，摊主开始跟宫芙议价，电线啊面板啊零件啊什么的，让宫芙出个价，宫芙按E.M部材料的八折出价，男人突然插进话来，说：“太贵了，2w。”
“不是……”摊主眼见宫芙是只大肥羊，想顺势宰一把，听着男人把价一砍，当场跳脚，“她又不买芯片，这价卖不了。”
男人淡淡转头指使宫芙，“他说卖不了，你往前走两步，那边有个差不多的能卖。”
“哎，你这人，你跟她认识吗？”摊主面具都快裂开了。
宫芙忽地听到男人扭头问她：“有网名吗？”
宫芙答：“有，宫芙。”
“嗯。”男人把头扭回去看摊主，“现在认识了，你卖不卖？”
摊主狠狠磨牙，“你最好是200个芯片全都要，不然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最终，宫芙以2w的价格包圆了所有材料，里面只差几样去E.M部申领了就能给云诺重塑身体，她的心情相当好，看着男人的视线也有些微妙，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会突然出手帮她，但不妨碍宫芙觉得他是个还不错的人。
“谢谢你，你有网名吗？”
“晴空。”
男人盯着摊主给他拿芯片，摊主去角落里拿了只自己的旧背包过来，打开拉链一抖，一堆绿色芯片如同洪水般哗哗流下来。
这些芯片有新有旧，大小不一，落在桌面铺着的麻布上，数量壮观极了，摊主看上去像是个体面人，不干缺斤少两的买卖，大剌剌道：“你数。”
男人打开智端扫描了一下，把芯片往皮衣内侧口袋里装，丢给摊主一张卡，扛着主骨转身就走。
宫芙瞥了一眼那张卡，和她的临时用卡一样，没有日期没有花纹没有署名，她也准备抽身离去，黑市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联邦走狗来了，快撤！”
哗——
整个黑市犹如开水沸腾，所有人不论是买家还是卖家都朝着黑市入口看去，定格了一分钟，接着乱成一锅粥，卖芯片的摊主一边收拾东西跑路一边骂骂咧咧：“联邦真是养了几条好狗，那几个人模狗样的贱骨头死了不知道几十个，还敢来这里淌浑水，明天街上暴毙尸体没人收，才知道什么叫夹起尾巴做人哈！”
黑市的出口狭窄，人头攒动挤来挤去，个个生怕跑慢一点就被将至的P.C部和E.P部警员抓住，毕竟这些警员得罪黑市中隐藏大佬暴毙是明天的事，可自己今晚被抓是不会有人赎他们出来的，他们时时刻刻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宫芙惊了惊，直觉不妙，旋即黑市上空响起一道枪响，黑市的人彻底疯狂，逐渐出现踩踏现象。有人大力撞到了宫芙的肩膀，使得宫芙倒向一旁，没走几步远的男人像是后脑勺也长了眼睛一样，旋风一般卷回到宫芙的身边，一只手托住宫芙的腰。
宫芙手一挥，不小心打掉了男人脸上的面具，瞳孔蓦然猛缩——
男人眉骨处有一道细小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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