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凌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殷绪泽发现自己的暗恋心思,拆穿自己的画面会是怎样的。
也许是在朋友同学面前直接戳穿,说这么多年我都拿你当朋友,你却想睡我,你恶不恶心之类的;或是闷着不吭声,然后转头找到黎凌家里,跟他父母说,你们的儿子喜欢男人,让他离我远点。
亦或是,在学校的表白墙内匿名爆破……
绝对不是现在这样,两个人以上司和下属的身份一块出差,然后在桌子对面坐着业界大佬、部下闹哄哄地互相敬着酒的场合下,如置身事外一般,如此平淡地说出这句话。
黎凌拨开他的手,把脸扭到一旁,声音略带颤抖地说:“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
“殷先生,我来给你们敬酒了!”
这时,那个刚刚学会敬酒,在绕着桌子到处走的外国人,手里拿着红酒瓶走到两人身边,用中文笑嘻嘻地说道:“我刚才看到他在帮你解袖子上的扣子,你们两个人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黎凌没吱声。
殷绪泽因为喝了酒反应迟钝了许多,眼神也因为刚刚黎凌的那句话而变得复杂:“……嗯。”
“那咱们来喝一杯?”
“好。”
……
散场后,众人坐着船返回。殷绪泽说他想散散步,醒醒酒,婉拒了陆春兰的专车送他们回酒店的好意。
黎凌以为殷绪泽真的打算散步回去,就没有多问;结果送走他们那些人之后,一辆出租车很快就停在了两人面前。
“去XX洗浴中心。”上车后,殷绪泽这样跟司机说道。
黎凌有些意外,稍稍侧了下脸,看着殷绪泽,“真去啊?”
“我去吧。”
殷绪泽仰着头,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我喝了不少酒。一会你坐这辆车去酒店,我订了海洋套房。你过去了报我电话和名字,直接办理入住就行。”
黎凌心里百感交集,经过今天的相处,他感觉殷绪泽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就算他们两个过去是穿一条裤子的发小,黎凌现在也做不到像以前那样和殷绪泽无比放松地对话。
“要去也是我去住,你去住酒店吧。”
黎凌说道,“毕竟这一趟是你出的钱,我只是陪同。”
过了许久,殷绪泽才张了张嘴,呢喃道:“那些话,都是我骗你的。”
黎凌皱起了眉头。
“就是我说需要有信任的人一起同行,那些话。”
殷绪泽扭头看向车窗外,淡淡道:“今天的饭局本来就不会发生什么事,我想走随时都能走。我只是……想让你陪我一起来而已。”
“不要再说了。”黎凌扯着嘴角,十分勉强地笑了一下,“你当我看不出来么?你都找代打了。”
洗浴中心到了,殷绪泽下了车,还把黎凌给推回了车里。
“麻烦你把他送到酒店,谢谢。”
“殷绪泽,你先等一下……哎哎哎,你先别开车啊,停车!”黎凌一手扒着车窗,气愤道:“我和他还没说完,你怎么就开车了?!”
司机哼笑一声,说:“小伙子,你是不是没去过洗浴中心呐?他那么急,一看就是预约了技师,打发你走呢!”
黎凌:“???”
他怎么可能不明白预约技师的意思。也正因为明白,黎凌才会在他下车的一瞬间,变得又急又气。
然而司机似乎并没有给他继续反抗的机会,直接把车开上了高架。车速很快,过了不到半小时,司机就停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楼下。
“麻烦给我点个好评,谢喽!”
黎凌冷笑一声,索性先去酒店柜台办了入住。
他和殷绪泽的行李已经被人提前送过来了。报完殷绪泽的手机号,他又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前台人员核实过预约房间的人的姓名之后,才将房卡交给了黎凌。
黎凌以前很少住这种价位的酒店,更何况殷绪泽还说了,他订的是一间海洋套房。
这原本应该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像是在人生的地图里解锁了一项新成就一样,可黎凌根本高兴不起来。
他已经想好了,回房间确认一下行李,然后就去洗浴中心找殷绪泽,还是先把人接回来吧。
刷开房门后,黎凌看着屋内的景象,呆在了原地。
手指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走,手里的房卡掉在了地毯上。
屋内并不是一片漆黑,地毯上到处都撒着红色与粉色的玫瑰花瓣,两座橙色小型电烛台摆在客厅中间的那张精致的小桌子上,试图用这种温暖而微弱的光芒,将整个套房照亮。
小桌子上摆着两瓶红酒,两支透明高脚杯,黎凌走近后就觉得鼻子一酸——酒瓶背后,还摆了他小时候最爱吃的几种零食。
黎凌深吸了一口气,憋着眼泪打开了套房的大灯,看到了卧室那张大双人床中间用一朵一朵的玫瑰花摆成的爱心,以及爱心中间那束火红色的玫瑰花。
“大傻叉……”
黎凌站在原地,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喃喃自语道:“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些东西究竟代表着什么含义……”
看着这些玫瑰,黎凌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若干年前,殷绪泽说过的那些话,不停地在他脑海中回响。
……
“你们这些大一新生能不能不要那么卷?你们这个年龄就应该谈谈恋爱,再分分手,体验一下爱情的酸涩。”
一个学姐在聚餐的时候这样说道。
当天晚上,在回宿舍的路上,因喝了些啤酒导致情绪有些亢奋的殷绪泽,一把勾住黎凌的肩膀,在他耳旁问道:“学姐都说了,让我们谈谈恋爱……说吧,你喜欢哪个姑娘?哥给你当爱情顾问!”
黎凌脸一红,小声回答:“我……我不想谈。”
“唔,为什么啊?”
“那你为什么还是个单身呢?”黎凌反问他。
“我是因为没遇到想追的。”
殷绪泽走路有些不稳,几乎把身体重心都歪在了黎凌身上,搞得黎凌差一点没能站稳。
“要是真遇到了喜欢的,我不只会各种摆玫瑰,我还会全方位地发起追击,追得她无处可逃!”
“嘁。”黎凌嘟囔道,“都什么年代了,还摆玫瑰……真是又土又可怕。”
“玫瑰花怎么土了?香香的,很好闻啊……哎,黎凌,你看前面那两个老头。”
殷绪泽皱了下眉,抬起手指,指了一下走在前面的那两个人,小声问他:“他们俩是不是牵手了?”
黎凌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前面那两个老人,不只是牵手了,还是十指相扣的那种牵手。
“看到了,怎么了?”黎凌心虚地问他。
“他们可是两个男的啊!还是两个老头!!像夫妻一样牵手不觉得很膈应吗?而且这可是在街上啊!居然这么明目张胆……”
殷绪泽满脸的嫌弃。
黎凌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一边,说:“那你还搂我了呢!你走开!”
“哎哎哎,干嘛啊?”
殷绪泽笑嘻嘻地把他拽了回来,搂住他的脖子:“我站不稳了,你扶我一下……咱俩不一样啊,咱俩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哥们!”
黎凌:“……”
“你忘啦?咱们小时候爬墙那次,某人的裤子被勾破,要不是有我,某个小朋友就要光着屁股蛋回家咯!”
殷绪泽蛮不在乎地说着,“别跑啊,让哥们搂搂!”
黎凌微垂着脑袋,面色苍白地说了句:“你别挨着我了,有点热。”
“呵,男人。我借你裤子穿的时候,你怎么不嫌我热?”
路灯昏暗,酒劲上头,只顾嬉笑打闹的殷绪泽完全没注意到黎凌的不对劲儿,依旧自顾自地说着恋爱的话题。
回到宿舍后,黎凌满脑子都是未来殷绪泽在学校里捧着玫瑰追求别人的画面。他不敢跟任何人提起自己心中的爱意,苦闷无处释放,只能躲在被窝里偷偷地掉泪,直到凌晨。
那段大学生涯是黎凌最难熬,也是最难忘的一段时间。
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他暗恋谁,更没人知道他的取向;可那也是和殷绪泽和谐相处的最后一段时光。
……
泪痕都干了,黎凌坐在套房的沙发上,看着地板上的花瓣,始终没能回过神来。
太多的疑问在进屋的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眼下他纠结的只有一件事——去洗浴中心以后,要怎么把殷绪泽接回来。
扪心自问,在看到那些玫瑰花的一刹那,黎凌恨不得立刻打个飞的,直接飞过去找他。
可,见了殷绪泽,他该说些什么?
我看见玫瑰花了,感动到掉泪……可你是因为喜欢才送的,还是为了弥补之前的拉黑行为?
黎凌更怕的回答,是眼前这精心准备的一切其实都是误会,这些不是殷绪泽准备的;或者说,不是他为自己准备的。
而且,殷绪泽又为什么会主动躲到洗浴中心……?
从黎凌进入这间套房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他将殷绪泽的袖钉放在手心里,拼命地给自己打气——现在殷绪泽是他的上司了,还喝多了;自己是个打工的社畜,于公于私,今晚跟殷绪泽低个头都是说得过去的,没必要觉得尴尬。
网约车司机的电话打过来了,黎凌在套房的客厅内发疯似的来回转了好几圈,最后拿着房卡下了楼。
那家洗浴中心离酒店不算远。
黎凌在路上查了很多,在洗浴中心精准地找到别人的方法。他揣着这些方法和酝酿好的情绪踏进了洗浴中心的大门,还没来得及跟迎宾打招呼,就一眼看到了坐在大堂沙发上的殷绪泽。
殷绪泽身上还穿着白天的那套衣服,抱着胳膊,脑袋歪在一旁,似乎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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