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轻轻拍了下张啊斗惨白的侧脸,对方临死前震惊又愤恨的眼珠子凸起,映在时桑年明亮又干净的眸子中。
恐怕连张啊斗自己都没想到,他为了活下去能帮管家杀人,最后却死在看似人畜无害的时桑年手里。
时桑年“啧”了一声:“真可怜啊,自己为什么被杀都不知道呢。”
“告诉你吧,”他凑近地上张啊斗的尸体,在对方耳边轻声道:“其实没有理由。”
“就是手痒而已。”
“还有,杀人是不对的,你杀了别人,你也该死哦。”
同一时间,张啊斗的房间门口。
梁明远刚过拐角就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立在不远处。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又很快走上前:“这不是裴小姐吗?你怎么在这里?”
裴沐九目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我的房间也在这一层。”
所以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梁明远看了看面前的房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那位张先生的房间。”
“哦,所以呢?”
看出裴沐九的不友善,梁明远也不再自讨没趣,挥挥手道:“没什么,那我先回房间了。”
他说着越过对方走进自己的房门前掩上门,却依旧注意着门外的动静,一阵轻微的开门声过后,脚步声响起,但令梁明远疑惑的是——
脚步声,有两道。
-
下午,是参观城堡的时间。
彼时,五个人先后来到大厅,周怡一眼就看见了时桑年脖子上的创可贴:“那个,你受伤了?”
时桑年浅笑着摇摇头:“没有啊……你是说我脖子这里吧,我贴着玩玩的,难道不好看吗?”
周怡不理解,但还是说道:“好看。”
确实好看。
时桑年皮肤本来就白,灰色的创可贴衬得他肤色更白了,还增添了几分莫名病弱感,惹人怜爱。
周怡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好几次,时不时往那边瞥一眼。
见状,旁边的裴沐九神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不动声色地站在时桑年的侧前方,刚好挡住了周怡的视线。
周怡这才悻悻地收回视线。
梁明远环顾了一下四周,疑惑发问道:“张啊斗怎么没来,你们有谁看见他了吗?”
听梁明远这么一说,其他人这才注意到,从刚才在餐厅离开到现在,好像都没有见过张啊斗人了,只是先前他们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时桑年身上,才没有发现而已。
而现在,在场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摇了摇头。
周怡说:“他是不是忘了……”
但她话还没有说完,下一秒,管家达尔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管家的衣服上染着斑斑血迹,还有那扑面而来浓郁厚重的血腥味,无不昭示着他做了什么。
他刚才不会是在……杀人吧?
会不会和张啊斗没有来有关?
“现在,亲爱的客人们!请跟我来吧。”管家达尔再一次扬起了那诡异的笑容。
这下即使他们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跟上,张啊斗也被暂时抛在了脑后,毕竟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们想太多。
一楼除了厨房和餐厅,还有一个杂物间和供管家住的房间,然后二楼和三楼是他们几人住的地方——这个他们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找过了,没什么特别的。
只有四楼和五楼,因为楼道门被锁,他们也上不去。
随后几人眼看着管家简单的看过一楼后很快带他们上到四楼,用钥匙打开门,眼中都闪过一丝异样。
楼道内昏暗又狭小,时桑年的旁边就是裴沐九,两人的肩膀不可避免的撞到一起,裴沐九的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指尖,想拉对方的手,却被躲开了。
前面的人影影绰绰看不分明,行走时脚步声和管家达尔说话的声音同时响起,楼道内回音渐渐。
“四楼以前是夫人居住的地方,而在夫人过世后,这里也就荒废了,这么久过去了,你们是第一个上来的。”
也是最后一个,时桑年在心里补充着。
一旁的周怡脱口而出道:“那德克尔殿下呢?”
“德克尔殿下自然也会上来。”说这话时,达尔回过头看了周怡一眼,空洞洞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着怪异的光芒,转瞬即逝。
这一幕刚好被后面的梁明远看到,他语气意味深长地和萧楠说道:“这管家说话挺矛盾啊……”
萧楠但笑不语。
这边的达尔又继续说着:“德克尔殿下说了,这里可以给客人们参观一下,毕竟珍藏着很多昂贵的画作……哦,对了,我是不是忘记说了,我们的夫人,生前是一名画家!”
画家么?
时桑年眼中兴味盎然。
到了四楼,管家达尔打开了离得最近的那扇门,又啪的一声也打开墙壁上的开关,房间一下子亮了起来。
“这个,就是夫人的画室了。”
话落,一股腐朽枯败的气息袭来,像是某个尘封许久的东西被打开,几人捂住口鼻,先后走进房间,打量起了四周。
房间是很古早又充满年代感的装饰,空间不是很大,站了他们五个人和管家后显得有些拥挤和沉闷。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许久也未有人来过的缘故,这里的家具都已经老化不说,上面还全是灰尘,看上去灰蒙蒙的一片。
但如果按刚才管家说的话,那个德克尔殿下也会过来,可这里却完全不像是此前有其他人来过的样子……
管家说的话,明显有问题。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砰”的一声用力的声响——见他们全都走进来,管家达尔关上了门。
见状几人神色各异,但什么也没说。
这里确实很像是一个画室,正中央摆着几个画板,上面是泛黄的画纸,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柜子,是专门用来摆放画的,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房间的墙上还挂着几幅油画,右下角著了一个署名:
萨兰夫人。
“这些,都是夫人亲自画的。”达尔的奇怪嗓音又倏地在旁边响起。
时桑年点点头:“那夫人可真是才华横溢啊。”
达尔的嘴角硬生生往上扬了一个角度,但上半张脸却又面无表情,看上去格外的怪异:“德克尔殿下还说了,可以让每一位客人都选一幅画,就当作是见面礼。”
送画?
几人对视了一眼,都十分的疑惑,这是又想干嘛?
他们还未有动作,时桑年已经走到了角落的一个画板前,说道:“那管家先生,这个也可以送吗?”
达尔定定地看着他笑道:“这位客人,当然可以。”
闻言,离得近的周怡好奇地往那边看过去,就见那是一个十分昏暗的背景,只能依稀看见是在城堡的大厅里,沙发上有着明黄色的裙摆。
——就像是那里曾经坐着一个女人,穿着明黄色的礼服,五官温和。
这更像是画到一半被打断的,又或者是另一部分的画被人抹去,只剩下这令人生畏的画面。
这也是一幅半成品。
谁也不知道时桑年为什么会选它,明明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有裴沐九看了他一眼。
时桑年上前把画取下,然后小心地收好。
达尔的目光又看向其他人,视线阴冷且满含威胁:“其他客人还不准备选吗?”
周怡离他最近,闻言身体下意识就打了个寒颤,直接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幅画就道:“那我选这个……”
“哐当!”
其他人闻声看去,只见周怡手上的画被她失手摔到地上,她自己也神情惊惧,不停地往后退,手指着画,结巴道:“它……它在流血!”
那同样是一幅十分诡异的画作——
画上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整张脸被长发挡住,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但此时她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却是出现了一行长长的鲜红的血迹……
还未等他们看清楚,下一秒,房间内却倏地飘起一大片的黑色烟雾,突如其来,立即就模糊了几人的双眼,什么也看不清。
但没过一会,烟雾却又很快散去,周怡看到了房间内的情景,还有少了的一个人,她顿时惊道:“管家不见了?!”
所有事情的发生只在一瞬间,太过突然,即使他们有所防备,却也依旧打了个措手不及。
萧楠神色警惕地看着四周,这烟雾来得实在诡异,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又很快散去,不留一丝痕迹。
梁明远指着周围道:“你们看,这里变干净了哎。”
确实。
在那片烟雾过后,原本还满是灰尘和已经褪色、腐蚀的家具和桌布,都发生了变化,变得鲜艳又清晰。
房间像是一瞬间“活”了过来,变得活泼和有生气,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
时桑年捡起了刚才掉在地上的画,上面流着血的女人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仿佛刚刚看见的只是他们的错觉一般……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吱呀的开门声。
几人瞬间就将目光移了过去,紧盯着门口的方向。
空气中一片寂静,几人都屏住了呼吸,紧接着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紫色礼服,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走了进来。
时桑年在看到女人的长相后神色不由得动了一下。
这分明和他房间床头上放的那幅画里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女人却仿佛没看见他们一样,自顾自地走到椅子上坐下,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着什么,她的脸上满是怒气,姣好的面容更是被憎恨所取代。
“该死的萨兰!该死的萨兰!你竟敢这样做!!”
“我不会放过你的!!”
……
萨兰?
她说的难道是那位萨兰夫人?
几人的心里满是惊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看不见他们?
时桑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中空白的画,似是明白了什么。
在女人骂着萨兰的时候,梁明远已经走上前,把手放在她眼前晃了晃,对方没有任何的反应,是真的看不见,梁明远又尝试去碰她,但手在触碰到对方时却是直接穿了过去。
周怡看见这一幕吓得后退了几步:“她、她不是人?!”
“她是人,只不过这是幻境,她自然看不到我们啊。”在周怡的身后梁明远开口道。
周怡回过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梁明远一脸的理所当然,“这不是很明显的吗,你看不出来?这里和刚才我们呆着的那间画室明显不一样,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场景。”
“还有,那幅画刚一出现就变成这个样子,我觉得,那个画上的女子,也很有可能就是她。”
周怡还没说话,一旁的萧楠就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我们应该是不小心进入到以前的某个时间段了。”
梁明远“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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