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越开越偏，最终停在一处空阔的建筑群前。那里曾经是一座号称“打造城市未来地标”的综合体项目，购物中心、商务大楼、独栋办公、住宅、服务式公寓、星级酒店一应俱全。如今，这座曾承载万千期许的建筑，早已在长久搁置中破败不堪，成了旧时谈资里经久不衰的反面笑话。
因为地处偏僻，整个建筑及周围区域，从未划入开发规划之内，于是地成了荒地，建筑群也成了“破落户”，人们甚至都懒得设置任何围墙遮挡，只当它是一件旧物，随意地丢弃在城市一角。
推门下车，温语蓉飞奔入建筑群中，穿梭在孤寂的钢筋混凝土中，她的目标是购物中心后面的商务大楼。
天色阴沉，雨淅淅沥沥地下，陈旧的建筑如同巨人般屹立，漠然地望着小小的身影踩着大大小小的水坑，疯了一般穿梭其中。
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商务楼下，温语蓉顾不得喘气，伸手拉开了玻璃大门。“当当当”锁链声声传来，链子被绷得笔直，大门却只艰难地被拉出半人宽的缝隙，再也无法动弹。
温语蓉用力扯了扯，门只是在限定范围里让缝隙变化，再也拉不出更多空间。她焦急地扫一眼四周，无奈叹气，低头，侧过身，努力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时间久远，照明皆已损毁，室内一片昏黑，仅靠着周围落地玻璃透过的光亮，尚能辨别。她跑向大堂，眼前是一排整齐的闸机，静默地将空间区隔成内外两边。闸机一侧还立着一间咖啡店，满眼落魄，招牌已经掉落，里面胡乱地堆着些旧桌椅板凳和损毁的器材。
“贾嫣然！”温语蓉环顾四周，对着空气中大吼一声，却没获得丝毫回应。她从闸机边半人高的玻璃护栏翻到里面，一边直奔后方电梯，一边打贾嫣然的电话。忙音回复，无人接听，这让恼怒更上一层楼。
试过了所有按钮，电梯早已停用。温语蓉寻到电梯厅左侧一条隐蔽长廊，试图从安全楼梯上去。走廊上一共有两道门，每一道都坚不可摧，紧紧锁着，无论温语蓉如何推、踢、踹都纹丝不动，比围墙还要坚硬。
“贾嫣然。”温语蓉愤懑地吼叫，沿着长廊绕到电梯厅另一头，眼底印入大楼的后门，同样的一排闸机、同样的落地玻璃窗，同样的几间废弃的小店铺。前后无差，唯一区别是后门外围被一堵高大的墙遮挡，除了蓝天、杂草、垃圾，再无其它。
她心急如焚，时间飞速流逝，她却找不到入口。她回身，眼前是两条长长的过道，一边是有安全门却无法打开的细长走廊，一边则是早已失去电力的电梯厅，两处都有路，两处都无路。
“操。”温语蓉咬牙骂一句，闸机内已无路可寻。她拿出电话打给贾嫣然，对方依然无法接听，似乎大厦里的信号也出了问题。
从后方的护栏翻出去，温语蓉跑到远一些的地方，仰头往上看。只见挑空顶有五层楼高，巨大的水晶灯因无人维护，已经有些发黑。大楼四周除了玻璃幕墙，就是巨幅的如花岗岩般的巨大石料，在没有照明的此刻，显得更为冰冷，漠然。
“贾嫣然。”温语蓉看着手机，距离一个小时还剩七分钟。
没有回应，四周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她嘶吼后短暂的回音。
温语蓉环顾四周，整个大堂都跑遍了，却没有上三楼的路径，贾嫣然到底是通过哪里上去的。
外面天色更暗，楼里的光线又深了一层。温语蓉的视线在每一个角落搜索，忽然，她发现一侧背景墙右侧靠底的石面上，挂着一块发黑的铜牌，大小和安全出口的牌子差不多，上面刻着东西。
楼层示意吗？她蹙眉，看不清上面的内容，便快步跑过去，用手电的光照在铜牌上，赫然出现“餐厅向上”四个浮雕字，还有一个往上的箭头。
餐厅？温语蓉顺着箭头扭头看向一侧，只见花岗岩石壁严丝合缝，一点儿入口的影子都没有。
“餐厅？”她咕哝一句，走近石壁，伸手触摸，感觉不似石料般冰冷，倒有些木纹贴面的质感。于是，不多思索，她果断用力一推，只感觉石壁一扭，旋转着打开，露出一条向上的通道，这里竟然藏着一道暗门。
看着漆黑的楼道，温语蓉吞了吞口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可她必须上去，硬着头皮也得上。于是，她打开手电，照着通道，毫不犹豫地跨上台阶，一路向上。
紧紧跟着光线拾级而上，一路笔直，转过一道弯，又笔直走了一段，前方平台上露出一块不规则的光斑。
温语蓉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去，抬头，看到一侧门楣上挂着“食堂”两字的破败LED灯。
她快步走进去，是一方小空间，头顶垂着一颗裸露的白灯泡，这大楼竟然还有残存的电力。这是走货梯的地方，两边各设置两架电梯，正前方则是入食堂的最后一道门。
无暇仔细研穿，温语蓉穿过平台，双手用力，推开了食堂的大门。
瞬间，一大束不太明亮的光线射入眼中，虽然不及强光，还是让她眼睛隐隐传来酸涩触感。
温语蓉眯着眼睛快速适应，很快，一大片标准化的餐桌餐椅映入眼帘，背景则是巨大的整片玻璃幕墙。
“贾嫣然！”温语蓉一边呼喊，一边跑跑向食堂深处。
“你来啦。”贾嫣然的声音适时出现，依然是软软甜甜的。
温语蓉循声跑过去，终于见到了贾嫣然。只见她正靠在打菜的窗台前，带着鸭舌帽，穿一身深蓝色工服套装，手中握着一柄弩，正玩味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温语蓉。她的脚下，李岚被封着嘴，五花大绑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正处于昏睡状态。
“我来了，放人。”温语蓉喘着气说，高强度的运动让她胸口起伏，气息紊乱。
“挺守时。”贾嫣然嗤笑，随意指一张桌子，让温语蓉坐下。
那桌椅上积着厚灰，好多地方油脂都结成了壳，温语蓉看着恶心，而且坐下行动必然受限，非常不利，于是不搭理她，依然站着与贾嫣然对峙。
“岚岚！”温语蓉看着地上的女孩，担心地呼喊一声。
“别叫了，麻药没过。”贾嫣然闲闲地说：“小女孩就是好收拾，假装同学发个消息给她，叫她去指定地点拿学习资料，呵，她还真去了。那么一个荒僻的地方，她也不怀疑，我只要在后边给她口鼻一按，”贾嫣然做一个按嘴的动作，哈哈笑道：“迷药很快起作用，她就任我宰割了。”
“我已经来了，你该放了李岚，她和你没恩怨，不要殃及无辜。”温语蓉看着地上的李岚，除了被绑的严实，倒也未见外伤。
“她和我没有恩怨？”贾嫣然嗤笑，清秀的脸上平添些许戾气，凭空就老了几岁：“那么李禹呢？李炳城呢？彭姨呢？他们是怎么害我的，我们没有恩怨？你说啊，为什么都要来害我？”
温语蓉无语了，怎么会有人自私到这种程度，双标到无耻。她蹙眉，颇有些不理解地说：“谁害谁？你参与了洗金币，是你自愿的，被发现是早晚的事；你让李炳城差点喜当爹，人家也没计较……”
“闭嘴！”贾嫣然打断她，脸上戾气更甚：“都是因为你，全是因为你，我才落魄到今天这个地步。”
“……”温语蓉，这锅不背。
“你为什么拿着U盘不肯还我？你为什么撺掇彭姨不同意我和李炳城结婚？你为什么让李禹对我围剿？你为什么……”贾嫣然抬头，落下两行清泪：“让慕青鸣对我避而不见？”
“……”温语蓉彻底无语，脸上闪过嫌恶神色。
“慕青鸣开始喜欢的是我，是我，他没有对你动过心，没有。”贾嫣然低吼着，有些疯魔：“温语蓉你就是个废柴，你凭什么能得到那么多，你为什么不在泥土里烂掉。”
“慕青鸣从头至尾爱的都是你……你是怎么对他的？”温语蓉好笑地反问：“你是怎么对待那些一心一意为你付出的爱人、朋友的？金叶对你好吧？你呢，撺掇她给你办事，差点把她送进牢里。”
“闭嘴。”贾嫣然举起连弩，瞪着眼睛打断她：“温语蓉，你运气实在可以。没有人知道我偷偷存了那份资料，却偏偏让你发现，没有U盘，你根本查不到我。”
温语蓉蹙眉道：“景途洗金币早晚会出事，他们被端是因为有完整的证据链，你的U盘只是辅助，不是他们覆灭的关键。”
“闭嘴，闭嘴。”贾嫣然气急败坏地跳脚，端起连弩直逼温语蓉：“都是因为你，我什么都没了，连孩子也见不到。”
“……”温语蓉后退一步，吞了吞口水，那玩意射过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2000万，”贾嫣然咬着后槽牙恶狠狠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丢在温语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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