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沂川原本以为,为自己讨回公道不是难事。
他是被人恶意殴打再丢下山崖的,旭丹峰这等名门正派,必定不会坐视不理,那些像神仙一样公正无私的长老们,一定会再给他一个机会!
谁知,现实给了他重重一个耳光。
首先,他根本找不到山门前的广场究竟在哪。旭丹峰真的太大了,处处都是层峦叠嶂、迷雾幻影,那些身着青衫的弟子们个个脚步不停,就算墨沂川礼貌询问,他们也不理不睬,就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
对于修道者来说,凡人如蝼蚁,墨沂川这种没进入炼气期的小孩子,多半是哪个仆从家里的吧。
其次,等他终于找到了位置,却发现自己根本上不去。
作为大门,每个门派都是要穷尽自己的底蕴积蓄和创造力,尽可能打造出让人眼前一哇的招牌的。
旭丹峰也不例外。
所谓山门,是一块悬于天地之间巨大灵岩,四面用石柱支撑起来,有灵泉从上倾泻而下。登山者要进入山门,除了问鼎山峰之外,另要登上千级云梯,双脚踏于灵岩之上,这才算登顶成功。
墨沂川要是跟随大部队行走,就能拾级而上,可他是从后山摸索过来的,望着飘在头顶的巨岩,只有傻眼的份。
这……
他不会御剑,更没有什么飞行法器,左右看看,只能挽起袖子徒手攀岩。
等他终于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地爬上山门时,收徒施药的环节已经快要结束了。
小胖子和那黝黑少年都成功登顶,小胖子资质不足,不能拜入山门,但他手里拿着一瓶灵药,满脸都是喜悦。那黝黑少年得到了入门的机会,他站立在一位国字脸男人身后,眼眸下垂,挡住了得意之色。
门下还站着几人,都是之前殴打过墨沂川的。他们或者拿着灵药,或者拜师成功,山门之下一片喜悦和睦,任谁看了都是大团圆。
“等等!”
就在这其乐融融之际,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墨沂川喘着粗气,挥手想要闯入。
见到他,小胖子和黝黑少年脸上均闪过一丝异色,尤其是那黝黑少年,明显慌乱了起来,眼珠子乱转,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一名弟子拦住墨沂川,大声喝道:“哪里来的小子,竟敢擅闯山门!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再乱跑,小心你的性命!”
墨沂川闯不进去,他急得大喊:“各位长老,我也是一名登山者!我叫墨沂川,有要事禀告!”
他也是登山者?那为何没从山门进来?
众人嘈杂间,一名身穿蓝白色道袍的儒雅中年男子挥挥手,他看向国字脸,问道:“师兄,山门阵法中,可记录了这位小朋友的姓名?”
国字脸闭上眼,片刻之后回答:“回禀掌门,登山者姓名皆记录在册,其中并无此人。”
儒雅中年人点点头,他看向墨沂川,和缓道:“虽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进山,但山门大阵未曾记录你的姓名,可见你不符合此次登山门槛。”
墨沂川急道:“长老,我确实不是从山门登入的,那时因为——”他伸手一指,直直指向那黝黑少年:“我被他恶意丢下悬崖了!”
意想之中的哗然并未出现,所有人都很冷静。黝黑少年本来心中慌乱,可见周围人并未说什么,就连自己刚才拜的师傅也没有反应,登时放下心来。
墨沂川见大家都不说话,更着急了。他又指着小胖子一行人,大声道:“他们担心我登上山门,抢了拜师的资格,所以合起伙来在路上将我双腿打断!”
他又指向那黝黑少年:“他怕我拖着一双断腿上山,便将我丢下悬崖,还踩碎了我的手骨!”
以多欺少、赶尽杀绝,这种行径着实恶劣,但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看来,也不算什么大事。
国字脸男人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自己新收的徒儿,神色晦暗不明。
黝黑少年摸不清师傅的心思,不敢说话。
倒是那小胖子,反正他也没有拜入师门,无所畏惧,大大咧咧道:“你污蔑我们打断你的腿,又污蔑冷兄把你丢下悬崖,那你说说,你现在怎么活蹦乱跳的?难不成你天赋异禀,双手双腿瞬间就恢复如初了?”
是啊,这小子口口声声说别人打断了他的手脚,又丢下悬崖,可看他浑身完好能跑能跳的模样,哪有受过伤的样子?
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盯向墨沂川,姓冷的黝黑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小胖子,见对方朝自己挤眉弄眼的,又不动声色低下头去。
听及此,墨沂川也哑然了。
他支支吾吾:“我、我确实跌下悬崖身受重伤,还摔断了手脚,是一位姐姐救了我……”
他想起了那纤细少女,又有了些信心,大声道:“是旭丹峰上一位好心的仙子救了我,她给我施药治好了我,还把我带上山来!”
他到处看了看,并未见到那少女身影,绞尽脑汁自证道:“她长得很漂亮,房间也很大,还会舞剑……”
“够了!”国字脸怒气冲冲打断他,“我看你不仅撒谎,还心术不正!我派女弟子都是名门之秀,就算善心救人,也该秉明师门,安置于济生堂就诊才对,又怎会藏匿于闺中?我看你这小子是故意挑事,为图抹黑我旭丹峰名誉的!”
他看了一眼儒雅中年人,拱手道:“掌门,请您将这小子交由我来处置,以免他下山乱说,败坏我师门名誉!”
儒雅中年人不置可否,他看向墨沂川,透过重重人群,似乎要将他看穿一般。
墨沂川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但他心中坦荡,故而不示弱地与其对视。
儒雅中年人最终还是收回目光,沉吟片刻后对着国字脸道:“既然如此,就交给师兄你来处置吧。”
国字脸拱手称是,随即招来黝黑少年:“冷诏,这小子口口声声污蔑你,就由你负责看管他,等为师忙完收徒仪式后,再来盘问!”
冷诏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师傅的意思。
他几乎快要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连忙垂头掩饰住,大声道:“徒儿谨遵师命!”
冷诏心思狠毒,早在山下就有赶尽杀绝之意。若再落入他手中,焉能留自己命在?
墨沂川反应也快,一听这话掉头就跑。可他两条凡腿,哪里跑得过旭丹峰的弟子们?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兜头罩脸将他盖住,瞬间动弹不得。
周围是一圈一圈看好戏的旭丹峰弟子,面前是阴着一张脸走过来的冷诏。
比起被当众羞辱、命不久矣,墨沂川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的母亲。若此番不能平安下山,又有谁会在母亲床前侍疾?若不能带着灵药回家,又如何治好母亲的病?
他不能死,他必须带着药回去。如果旭丹峰的长老们不愿施药,他、他——
他就杀光旭丹峰这群小人,然后抢了灵药便是。
一股不寻常的念头突然涌入墨沂川大脑,他甚至来不及思考此番可不可行,漆黑的双眸已经染上点点血色,手心发热,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在血液间涌动,直到沸腾。
——旭丹峰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西陆的小门派罢了。杀光他们,夺取山上的灵药,你会有一番大作为的。
意念就像钩子,扯得墨沂川往恶念处前行。
——旭丹峰算什么东西,冷诏又算什么蝼蚁?把你的身体交给我,只需须臾,这些阻拦你的恶人都会遭到报应,而你也能拿回灵药,回家拯救母亲。
墨沂川头痛不已,面上露出些许挣扎的神色。
——不、不可……
——又不是你杀的,是我,是我看不惯这些名门正派的小人行径,代为出手罢了。你不要想太多,放松意念,将身体交给我,反正等这里的人都死光了,还有谁知道今日之事?
——你、你是谁?
——我是……
墨沂川心中天人交战,就在他正欲翻转出手心那股力量时,一阵清脆如莺的少女声音从天而降。
“慢着!”
少女体态轻盈立于灵舟之上,所经之处尽是花香,挽回了墨沂川些许神智。
他胸中一阵闷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一般扑倒在地。他狼狈抬头,见之前救她的少女翩然落地,方才还凶神恶煞挡住墨沂川的弟子们纷纷为她让出一条道,每个人都主动向她打招呼:
“翎兰师姐/师妹。”
原来她叫翎兰。
墨沂川想起自己一睁眼,看到的铃兰花纹床幔,他又想到方才那国字脸所说的,自己藏匿在少女闺房之中。
躁动的心情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热意,从脖子开始往上升,一直蔓延到双颊和耳朵。
他不敢再看翎兰,生怕牵连了她。花香渐渐消散,翎兰并不在他身边停留,径直走到广场中央。
“掌门。”
翎兰对着儒雅中年人拱手施礼:“这小子说的都是实话,他正是我从山下救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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