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君相当喜爱这些书。”太宰治状似随口一问。
“每次品读随着心境不同理解不同，其中的韵味也不同，如同与人对话开解，他们的生命与多变比炼金术奇异。太宰君可以尝试一下。”芥川期待能有更多人领会此乐趣，对于未来的书友语气也软了些许。
“诶，所以芥川君是从哪里找到书的呢?”太宰治得到了自己引导出的信息，双手托腮，"这里的书店都开不长久。”
“正是因为开不长久。"芥川早就准备好答案，“被人收购的是轻俗小说，厌弃的是不能读懂的珍品。何其——”
他为无人品味而悲悯，也为获得书籍而欣喜，丧失评判的资格。
“讽刺，可笑?”太宰治兴致勃勃提供词语，话锋一转，“可是这才是正常的。”
“对啊，这才是正常的。”芥川重复。
“芥川君也会觉得格格不入?如果安慰自己可以说或许只是横滨这样罢了。”太宰治敏锐觉察到情绪。
“但真的只有横滨这样么?”芥川直视太宰治，眼里森灰色如发射的子弹。
“当然--不是。”
芥川撇开了眼。
“芥川君其实只是在寻找同类吧，周边没有可以交流的人，于是想自己造出一个来。”
“太宰君不也是吗？嘴上说不明白生存的意义，但从头到尾都没有听取他人意见。”芥川反唇相讥，顿了一下。
他想到了《小王子》，小王子和狐狸相互驯化，成为对彼此具有唯一意义的存在。
意义由彼此赋予.....
“芥川君也在迷惘，那么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寻找?”
芥川觉得自己当时是被鬼迷住心窍，听到单纯清脆尾音上挑的话语，看到鸢眸沁出了蜜，鬼使神差应了声好。
太宰治笑起来，半晌芥川回过神:“在下和妹妹一起生活。"没有加入组织的**。
“高瞻远瞩啊芥川君，最多再过半年你的平静生活就会被搅乱了。”
教育的口吻，但并无错处，只是孩童过于尖锐直白。
芥川并不回答，沉默说明一切。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那祝芥川君在我们下一次见面时不要像今天一样狼狈。”太宰治泄气。
“再见。”芥川说，很久不见的正式的再见。
"再见。"太宰治说，寻寻常常的再见。
·
“绷带的缠法错了，太宰君。"长辈宽容温和地教导，精心将钻石打造成自己想要和需要的样子。
也无所谓，本来就是各取所需。
太宰治将绷带一条条扯开，白皙的手臂本就纤细，四寸长的伤痕触目惊心，漾出一片近似于感染的粉红。
“呐，森先生，痛觉是身体保护我们的机制，可是虚假的幻痛却会致死。”他睁着眼，语气一派天真懵懂。
"是人的神经太脆弱了。比如太宰君就不会因为这种疼痛死亡。"
“当然不会选择这种痛苦的死亡法。只是疼痛到底是大脑的幻觉还是灵魂和躯壳共感？我们与身体是一体还是寄宿于中，甚至困于囚笼?“太宰治叽叽喳喳地说着，不给森欧外回答的时间，也不需要他回答。
森欧外深谙这一点，静静等他讲述完一串毫无关联的事:“太宰君今天话很多，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吗?"
他像那些初为人父的慈祥长辈询问幼子，微妙地和谐。
“讽刺小说的现实艺术。”太宰治坐直了身体，“一个异能者推荐我去看自然科学类报刊，缓解虚无主义。”
“太宰君主动去接触，那个人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森先生假装关心实际拐弯抹角打听消息的样子真恶心。”
森欧外捧心:“太宰君这样真是太伤我心了。
“现在也没能力找人，那位可是把您看成他的眼珠子命根子。"太宰治笑幸灾乐祸。
刻意扭曲的形容让森欧外表情凝固了一瞬。
这个话题就这么算过去了。
“话说那位给森先生开放了查找资料的权限吧?“太宰治躺倒在医护床上。
“太宰君对文学感兴趣?”看来那人对太宰影响不可忽略，异能者……会是怎样的助力呢?
"多久?"
"大约一年。"
鸢金与赭红碰撞，鸡尾酒在空中点燃，危及生命的火花流星般坠入千家万户。
包括芥川龙之介。
·
夏目漱石不知道是否该敲门，镭体街孩子的戒心和攻击力都很强，纵然有登门的理由这样也显得冒昧。
“你在在下家门口干什么?”孩童压抑着紧张戒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哥哥紧攥妹妹的手，罗生门蠢蠢欲动。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夏目漱石会坚信他是武斗派。
手里急印的报纸放到他面前，在标红的文章上点了几下，夏目漱石咳了声:“请问这是你的作品吗?”
“兄长的……为什么会在报纸上?"
“绝佳。"夏目漱石用两个字表明自己的态度。
“你...您，这位先生，请问是怎么到这里的?“芥川戒心不减反增。
"他们告知我芥川龙之介时常会捡取废纸写作。鄙人夏目漱石，这篇文章很有灵性。”
夏目老师！
“您认为’明暗’取自？”
“明暗双双本是禅家用语。参禅者悟道要悟得明暗双双，了然于胸。”
“您认为该则天去私还是追求自我本味？”
“……或许要看不同时期。”夏目漱石斟酌。
“您的回答，这就是《明暗》未有完本的原因吗？”
观念与原本的构想冲突，于是只得停笔。
“则天去私。”
“期待您的完本。”
“此外，夏目先生。”芥川微微躬身，"十分荣幸。”
谦和有礼，夏目漱石全然忘记芥川未发出的强力攻击。
“你有这方面的天赋。”他尽量说得平淡，“愿意和我一起学习文学吗?和你的家人一起。"
夏目漱石额角皱纹舒展，嗓音温和，像是电影中理想式的家长，一切如同泡沫美好而不真实。
芥川几乎以为自己再度发病，但掌心温度灼热。
“荣幸之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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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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