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甸里的水道曲折蜿蜒,时浅时深。
朱芽心急如焚,哪里还有心思找到合适的道路,直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好在她水性不错,凡见需要涉水的地方也能快速通过,只是行进得过快,顾不得拨开周边柔韧的叶片,锋利的边缘刮得她露肤之处满是血痕。
随着水声愈近,朱芽穿过一大簇苇荡。
骇人的一幕展开在她眼前。
前面的水道中泥水翻滚,朱大黄被一条巨蚺死死缠绕着拖下水中,那蛇身体粗壮肌肉虬劲,两圈就将朱大黄的身体围困,叫它动弹不得,硕大的蛇头紧咬住朱大黄的前肢。
好在朱大黄并未被它咬住脖颈,方能喘息两下,还反嘴咬住了大蛇的身体,将利齿狠狠嵌了进去。
水蚺是蛇中的巨物,虽然无毒,但是肌肉力量并非寻常动物能抵抗的,他们甚至有在野外勒死成年鳄鱼的战绩。朱大黄算得上一只大狗,可是也和几百斤的鳄鱼比不了。
随着水蚺缠绕渐紧,它的身体内部开始受到压迫,呼吸也越发艰难,逼得它不得不松开嘴。
朱芽看到此景哪里能冷静,她两步踩入水中,费力从淤泥中脱身来到朱大黄身边,扬起匕首就往大蛇的眼睛刺去。
无论是多么强大的生物,眼睛永远是它们最大的弱点之一。
刀尖快速落下,噗的一声如刺入装满水的塑料球一样,朱芽反手一搅,用力拔出,鲜血混合着透明胶体喷射而出。
巨蚺吃痛,尾巴一甩,被淤泥限制了动作的朱芽来不及闪避,就感觉像被一根粗壮的钢筋击中,疼得她身体一震,摔倒在浑浊的泥潭里。
巨蚺迅速放开奄奄一息的朱大黄,转头朝朱芽袭来,长满细密尖牙的嘴一口咬住她的腰侧。
这巨蚺力气大的惊人,轻而易举的就将朱芽拖入水中。
朱芽感受到腰腹的剧痛正要起势反击,可入水的一瞬间,泥泞的潭水淹没了她,剥夺了她的视线与呼吸,手中的匕首也因为肢体的痉挛而脱手,不知被翻动的泥水带到哪里去了。
而老辣的猎手可不会因为猎物手无寸铁就放弃进攻,巨蚺将朱芽拖入水中的瞬间,附着着紧实肌肉的身体就已经开始往她身上攀附缠绕,这种附加在人身体上的力量就像一辆轿车压了上来。
朱芽感觉自己的骨头被压得嘎嘎作响,在这种力量之下不到几分钟她的肺部就会因为过度挤压而爆炸。
她不能坐以待毙,没有了匕首她还有双手。朱芽双手抓住腰间的蛇头,挣扎着在水潭中站起身来。巨蚺的虽然力气大,但本身重量不会超过四百斤,朱芽如今也是个大力士,几番尝试后真让她举着大蛇的身体从淤泥中爬起身来。
感受到自己已经被朱芽从水里提出来的巨蚺依旧没有松嘴,牙齿反而嵌得愈紧,缠绕身体的力量更强,朱芽被压得闷哼一声,泥水覆盖的脸上浮现出胀红色。
她狠心将双手插入蛇嘴和腰间的缝隙中,使劲往两边扯开,大蛇的牙齿虽相较于身体而言细小,可最长的足有人一截手指长,且在上颚长有四排,只为不让任何猎物从它嘴里脱身。
朱芽鼓足了力气,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巨蛇的牙刺入手指的疼痛让她脑中产生一种诡异的晕眩感,她甚至能感受到巨蚺的牙尖刮擦着自己的指骨。
感受到朱芽正在施力想要扒开它的嘴,巨蚺的挤压更加强劲,远远望去朱芽就像被一根粗壮长绳圈圈捆绑,越缠越紧。
朱芽感觉自己心肺中的血液空气都要被挤个干净,眼中闪现着一块又一块的黑斑。
死亡的感觉又再次降临。
这次感觉好像离死更近了一点呢。
不知怎么的到如此要紧关头,朱芽的心情竟然轻松起来。
死好像并不可怕,可是死在蛇的肚子里看起来不像个体面的死法,感觉被剑齿虎吃了貌似更有牌面一点。
可她连剑齿虎都能宰杀,怎么会死在你这个长虫嘴里!
一股力量不知从何处涌起,朱芽只觉自己四肢似有神力加持,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清亮至极,她猛地一用劲,巨蚺的嘴被一点一点扯开,随着气力增大,朱芽的腰腹已经从蛇嘴中脱开,可朱芽犹不满足,她心中有一团怒火亟待发泄,依旧使劲将蛇嘴往两边掰。
蛇的嘴天生就能张成一个极大的角度,方便吞噬比自己体型大的猎物,可蛇嘴再怎么大它都是有极限的,一旦突破了这个极限,就会如同现在的蛇头一样,骨骼随着朱芽的动作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巨蛇的嘴骨折了。
朱芽咬住后齿,蓄力一扯,竟将巨蛇的嘴沿着嘴缝撕成两半,鲜血喷涌如泉。
原本吃痛疯狂搅动泥水挣扎的巨蛇瞬息间就失去了声息,软瘫瘫如一条长绳挂在朱芽身上。
没有朱芽那般探寻能力的男人拖着吃力的身体赶到时,只见红色的血珠漫天喷洒,被鲜血浸染的女人站在浑浊的泥水中,手中握着被撕裂的长蛇冷冷地看着他,宛若罗刹。
下一秒她却脱力再次摔入水中,惊得男人忙回过神,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朝她游了过来。
朱芽漂浮在水面上,潭水托举着她的身体随波荡漾着,明明身上那么痛,血肉,骨头,内脏都在哀嚎,可被血翳蒙住的眼睛却想要阖上了。
好困,就想这么睡下去,那条臭长虫已经死成两半,我也应该休息一下。朱芽想着,意识沉入了水里。
朱芽很清楚自己在做梦。
她又回到了云省小山村后的那座山中,穿着透明的雨披背着背篓,探灯还稳稳挂在头上。
只有朱大黄不在她的身边。
四周空旷而寂静,一颗颗相同的松树环绕在她身边,林子里越来越暗。
倏而,一道朱芽永远不会忘记的低哼声响起,她猛地转头,动作大的几乎要将自己的脖子扭断。松树林里突然长出一丛丛高大荆棘,一头野猪从荆棘里踱步而出。
它只往前走了两步,就站在那里,黝黑的眼睛凝视着朱芽。
身后荆棘疯长,它们瞬间就超过了松树直冲天际,呼吸间就将天空笼罩起来。
原本昏暗的林子彻底黑了下来。
朱芽却将那只野猪的样子看得更加分明了。
它是如此的与众不同,记忆中黑褐色的皮毛隐隐泛着幽绿,根根分明;四颗突出的獠牙似籽玉雕刻,散发着油润温和的光泽,看起来狰狞可怖的面容竟有一种平和的气质。
自己是在梦里给野猪加滤镜了吗?
朱芽忍不住倒退了两步,没想到离野猪更近了。
朱芽甚至能清楚看到那双黑色瞳孔中有金光粼粼。
那双眼睛愈发近了,眼中金光更盛,就在朱芽的身体贴住野猪的那一刻,金色的光芒如同六月的骄阳一样,照亮了整片黑暗。
朱芽也被这光芒刺得睁不开眼,她本能地用手挡住眼睛。
再次睁眼时,头顶明晃晃的太阳提醒她,梦境已经结束。
两道泪水从眼角涓涓流下,落入鬓发中。
朱芽缓了一下,用手将泪水抹掉,她不知道这个梦是否有什么寓意,只觉得那头奇怪的野猪是那么熟悉,像是某种刻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可能是被野猪追出ptsd了吧。
朱芽这一觉并未睡很久,男人将她从水道中拖了上来,安放在被压倒的芦苇上。
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这边水道的淤泥在人蛇狗大战之后更加浑浊不堪,一脚踩下去能够陷到男人膝盖。
他先是把离岸近的朱芽给捞上来,后又返回水道更深的地方去找朱大黄。
身体到底不如康健的时候有力,男人做完这些,只觉大腿的伤口似有崩裂迹象,胸口也疼的厉害,可见外伤虽然愈合,内里还有没有补足。
做完这些他已经面如金纸,只能先将朱大黄送上岸,自己在水岸边停憩片刻。
喘息间,朱芽就已经清醒过来。
她抬起自己的双手,迎着阳光将手上沾染的泥土血渍抹去,白净的手掌上不见任何伤痕,她向下去碰自己的腰间,巨蚺将这件可怜的短袖撕开一个破洞,破洞内依旧是光滑没有坎坷的肌肤。
朱芽沉默了一会,翻身爬了起来走到朱大黄身边,伸手把脸色不佳的男人拉上岸。
【您还好吗?】男人问道。
朱芽朝他笑了笑,虽然语言不通,但是语气中关心是能够被轻易感知的。
“我很好。”朱芽回答道,从所未有的好,无论是足以手撕巨蟒的膂力还是瞬间就能修复身体的愈合能力,种种神异皆现于她身上,她能不好吗?
在场最不好的除了那条身首异处的巨蚺,可能就是朱大黄了。
从大蛇将它甩开到现在,大狗没有任何动静。
它就这么死了吗?
朱芽伸出手去摸朱大黄的身体,在水中漂久了,平日里柔顺细软的皮毛粘黏在一起,触手便是湿冷之感。
朱芽心里咯噔一下,她慌忙地在朱大黄身上摸索想知道除了蛇口咬伤之外,它还被伤到哪一处?
是腰椎?是肋骨?是肺还是心脏?
可是处处皆无异样。
难道是溺水了?
朱芽连忙爬到朱大黄头侧,抬起它的头检查,满脸污泥的大狗安详的闭着眼睛,鼻子里喷出湿乎乎的热气,伴随着一阵阵规律的小呼噜响起。
朱大黄睡了个好觉,梦里似乎有香的不得了的鸡腿,馋得它不肯醒来。
朱芽哭笑不得。
滴滴水珠掉落在朱大黄的鼻尖,痒得它鼻尖耸动了两下。
天好像又要下雨了。
朱大黄:主人我这是到天堂了吗?(鸡腿左飞飞)(鸡腿右飞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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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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