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之下,木柴燃烧的高温将空气扭曲成一层层热浪。
狩猎队四人站在临时搭建的祭坛前,看着族人的尸体被火焰吞噬,扑面而来的热度几乎能燎伤皮肤,可他们谁也没后退。
牙和雨的面色很差,眼泪已经哭干,在脸上留下斑驳泪痕。
他们俩怔怔的望着冲天的焰火,尸体被烧焦的气味令他们几欲作呕,可胃的抽搐怎么也比不上心口的疼痛。
猎将手中的东西拿出来,他低头看着这个刻画精致的山枭木雕,这是首领死之前紧紧握在手中的东西,在他们搬运尸体的过程中掉落了出来。
这大概是部落中最好的山枭木雕,被精心雕琢,本该留下刻痕的表面都被磨得光滑圆润,可见老首领是日夜将它捧在手中祷告。
可是灾难降临,山枭神灵还是没有出现,没有拯救他,拯救他的部落。
猎抬起眸子,灰色的瞳孔里满是熊熊烈火,他手一抛,山枭木雕被投进火堆里,随着老首领的尸体一齐消失在火光里。
大火一直燃烧到太阳下落,火焰燃尽的时候,无论是人还是木头都混作一堆灰烬,山风一来,便随着这风飘向远方的林子,山崖,草甸去了。
四人站在风里,就这么看着他们离开。
半晌后,牙率先开口:“我要去找姐姐,她受伤那么重,即使是丝带着她离开,也不会走很远,找到姐姐后我就去杀了那群该死的家伙!”
他的声音嘶哑,就像林子里总是发出骇人叫声的夜鸟。
“我会和你去的。”猎道。
“猎。”牙感觉自己又要哭了,他其实有些害怕猎会独自离开。他心里一直都清楚部落对猎并不好,如今部落没了,猎就像脱离了束缚的鹰鸟,自由的在天空翱翔,强大如他自然不用担心一个人生活有什么危险。
可现在他依旧愿意陪伴自己去找菟。
牙耸了耸鼻子,将泪意憋回去,他又看向雨和木:“你们呢?你们会留下来吗?”
雨没有说话,反而是一贯沉默的木道:“我……我要去圣城。”
“什么?!”牙瞪大了双眼,猎也转过身子直视着木。
他在猎的印象中一向是瑟缩的,总是躲在别人身后露出半个身子,前几日是他第一次和猎对话,可惜怀着某种不可明说的意图令猎厌恶。
且说整个部落里除了老首领,从没有人去过那里,有些好事者甚至在暗地里议论着老首领是否是年纪大了,所以才会臆想出这样一个富足而神秘的地方。
这样一个习惯于躲藏自己的人,竟然说要去无人涉足的“圣城”。
“你怎么去?你知道圣城在哪里吗?”牙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木犹豫了一下,从兽衣里拿出一块乌黑色的木板,上面雕刻着一种奇怪的鸟,它有着极其宽大的翅膀和长而柔美的尾羽,仰着头吐出一颗圆珠。
鸟儿下面还刻着一些看不懂的线条,像直直的木棍拼出来一样。
如果朱芽在这里,她一定能认出这是种花家的文字,它们连起来读作【天命玄鸟】。
“这是老首领给我的,他说这是进入圣城的凭证,从部落出发,穿过草甸,游过一条长河,攀过一座高山,再进入一片长满荆棘的林子,林子后有一个阿苏部落,只要将这个凭证给阿苏部落,就会有人带领我前往圣城。”
“这一路上,很危险。”猎沉吟了片刻,道。“草甸曾经是尖牙的领地,她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很快就会有更多的野兽来争夺这一大块领地,你很可能撞上它们。”
木突然笑起来,摇摇头:“我还是想去看看,猎,我也想让自己变得厉害,圣城是一个多么强大的地方,猎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不是吗?你的弓箭,也不过是他们很早就制造出来的武器。”
他将目光定在猎身后的竹弓:“你不愿意教我,总会有人愿意教我的。”
“如果你只是想要这个,”猎把竹弓拿至身前,“我会去祈求【阿玛库】的同意,将这把竹弓给你。”
木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状若癫狂。
“猎说把弓给你,你笑什么?!”木阴晴不定的态度激怒了牙。
木直起身,摆摆手:“不用了猎,这是那个女人给你的东西,我不会要的。”
他说话的态度与前几日小心恳求自己时简直是判若两人。
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收回了竹弓,挂在肩头。
他这样干脆的动作倒是让木僵住,到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
气氛一时间安静下来,连烟灰嘭起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我和他一起去。”雨将目光从那片灰烬中拔了出来,道。
他形容枯槁,一夜间变得苍老。
“雨!你也信有什么圣城吗?!即使有,你们俩想要到阿苏部落需要经过那么多危险的地方,一个不小心……”
“会死的。”
牙急忙想打消雨的想法,他和木一直不对付,自然不想理他的异想天开,可是雨是他兄长般的玩伴,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兄长再去送死。
雨走上前拍了拍牙的肩膀:“找到菟和丝后你们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住下来,也别想着去找那群野兽报仇,好好活着,牙,你已经长大了,别再哭了。”
“干嘛这样说我,你还不是一直在哭!”牙抹掉眼下的泪水。
他不再劝说,分别已经是注定的事。
猎和牙站在草甸边缘,看着落日中两个身影渐行渐远。
或许有一天他们能再次相见,但是这种可能太过渺小,小到无人期待。
……
与此同时,朱芽看着缩在两根枯木架成的树洞内的两个人,沉默了良久。
她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开了什么奇怪的buff,怎么一天到晚总是在捡人?
而且这人她还不能不捡。
这两人一个躺在地上看起来四肢不遂五体不便,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了,另一个人灰发蓬蓬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棕色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她们俩一身都是血迹,看不出来是自己的还是别的生物的。
最重要的是,朱芽瞧见那人身后有一个大背篓。
她有时候真恨自己这双眼睛的敏锐。
那只背篓的手艺,一看就是自己的。
那这两个人的来历自然就很清楚了。
她们俩是悬崖下那个部落的人,看这凄惨的模样大概是遭遇了狼群的正面袭击,举族不敌而逃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
朱芽简略评估过双方的实力,那群野狼大概有二十多只,被自己沿途剿灭了四只,剩余的野狼应该对手握武器和火把的部落构成不了太大的威胁。
她并未将这次狼袭太过放在心上,毕竟自己这里正救下一个人,是需要紧急治疗的时候。
且危险关头驱逐族人这件事让她怒火中烧,对部落的好感大大降低,更加不会去注意那边。
谁能想到结局竟然会是这样。
那自己救活的男人死了吗?
若是死了岂不白费自己那么多天的辛苦。
朱芽迫不及待要去探查一下情况,只是放满身血腥味的两人在这里,说不定会遭遇更大的危险。
她决定还是将她二人先带回竹屋,交由那个瘸着一条腿的女孩照顾,她们曾是一个部落的熟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可现在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个清醒的人跟自己走呢?
朱芽看着那个女人阴郁警惕的眼神,有些头疼。
但事情远超朱芽的想象。
那女人小心地看了一眼朱大黄,和大狗对上视线时她忍不住瑟缩了身体,但她还是没有移开视线,似乎是在逼迫自己仔细观察大狗,确认些什么。
片刻后,女人竟然从树洞内爬了出来,将洞内另一个昏迷的女人拖出,然后趴伏在朱芽身前。
她在示弱,也在祈求。
朱芽哪里知道她会如此主动,忙伸手托起女人。
“你是想让我救她吗?你愿意和我回家吗?”有过和两个原始人沟通经验的朱芽熟练地打起手语。
女人定定看了一会,迟缓的点点头。
朱芽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女人虽然看着行为比较滞后,但身上除了剐蹭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伤口,身上的血迹大概来自于族人和袭击者。
而后她蹲下身子去瞧地上的女人,这个人很明显受了重伤。
地上的女人有一副大骨骼,身高几乎和朱芽无差,但是附着的肌肉却出现了明显萎缩。
她应该是受伤已久,且伤势致命。
现在她还能有呼吸完全是靠着自己强大的体质和意志力坚持着。
什么伤能让一个体格健壮的人无法自主行动?
朱芽仰起头,比划了一个撞击的手势,灰发女人沉默了半晌,然后慢慢用手做出牛角状。
朱芽明了,昏迷的女人应该是在狩猎时被野牛袭击,受到了严重的撞击伤,同伴们将她带回了部落却没有办法救治她,只能放她躺在部落里休养。
如果女人运气好,说不定身体会进行大幅度自愈,就能恢复表面的健康,但更有可能的是女人的身体和意志再也坚持不下去,死在了某天痛苦来临之时。
但更令人揪心的是,女人还未等到自己结果的那一天,灾难就先降临到部落,她被迫拖着受伤的身体和同伴奔命,体力不支陷入到长久的昏迷。
她的伤,远比自己另外两个族人棘手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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