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彻颇有点自来熟，进了超市一路跟着凌巍进了果蔬区，“你是来买菜的？”
“嗯。”凌巍应声。
“很少见有男生会帮家里买菜。”苏彻愈发觉得凌巍这孩子还挺有意思。
“……你的日用品区在那边。”凌巍看也不看他，转头往日用品那边示意。
苏彻看他，“你一会结账的时候等我一下。”
凌巍一点头，苏彻便飞去日用品区拿东西了。
“他就是我们楼下的新邻居？”凌河抬头扯了扯凌巍的衣角。
“是啊。”凌巍接过称好的大葱，“你去看看要吃什么鱼？”
凌河往生鲜区走去，堪堪停在生鲜区那条线上，往那些水箱看。等凌巍走过来时抬头说：“鲈鱼。”
生鲜区的柜员帮忙挑了一条，“这条可以不？”等凌巍点头后帮忙把鱼处理了，称好斤后递来一个湿乎乎的袋子。
凌河颇有眼力见的把他哥手里的大葱和彩椒接了过来，然后看凌巍拿过鱼。
转头苏彻就过来了──推着购物车，里头放着一打抽纸、一堆洗浴用品。
“买好了？”苏彻扬了扬下巴，“要不要放购物车里？”
凌巍摇了摇头，看了眼推车里的东西后抬头打量苏彻。
苏彻知道他什么意思，哂笑一声，挺直腰板，“看什么，本人昨晚虽没有洗发水沐浴露，但也是用清水冲过的，别把我想得多邋遢。”苏彻转头推车，只留给凌巍一个背影。
跟个小屁孩解释这个干嘛？苏彻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但他大人不计小人过，到了结账的柜台前把凌巍的无礼抛之脑后，搬空了购物车之后作势要拿凌巍手里的鱼，“给我吧，就当是请你们吃的乔迁鱼了。”
凌巍被他这么一出给整愣了，苏彻笑着拿了过来，还有凌河手里的东西，“要不是我不会做饭，其实该请你们吃顿乔迁宴的，往后既然是邻居了，就请多多关照咯。”
苏彻结完账，拎起他的大袋东西走出超市。
“一条鱼就想收买我们？”凌河嬉笑道。
凌巍轻轻拍了一下凌河的后脑勺，伸过手要拿回鱼。
凌河当即懂了凌巍的暗示，捂着脑袋乖乖对苏彻说：“谢谢叔叔。”
叔、叔叔？！大学都还没毕业的苏彻听着一声叔叔，突然觉得刚才凌巍那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了──他看起来有这么老吗？！
“不、不客气？”苏彻心里憋气憋的不行，连鱼都忘了还给凌巍了。
凌巍暗笑着看苏彻这一番脸色变化，怕苏彻被他那一套温和友善的待人态度给憋死，这才解救出苏彻，“叫哥哥。”
“哦……”凌河从善如流，“谢谢哥哥。”
但苏彻还是没把鱼还给他们。
走到半路时，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凌河早有准备，撑开了他那把稍小一点的雨伞──凌巍专门给他买的，因为兄弟俩身高差太多，下大雨根本撑不住凌河。
凌巍也撑开伞，把伞移到了苏彻头上，“夏末的时候，傍晚常常会下雨。你刚来这边应该不知道吧？把鱼给我吧。”
苏彻一手拿鱼，一手拿他的日用品，两人中间隔着一点距离，这么撑着伞最终会是两人都淋湿。
苏彻犹豫着把鱼交到凌巍手里，而后垂着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抿了抿，想抿干掌心的潮湿。
两人走得近了些，衣袖一触一分地摩擦着，手里那只鱼仿佛被雨打着了，时不时跳动几下。
直到三人走到了家门口，一路沉默的苏彻才看到凌巍的半边衣袖湿透了，他拿着钥匙张了张嘴，罕见地欲言又止起来。
凌巍挑眉看他，“要来我家吃饭么？就当让你尝尝你买的这条乔迁鱼是什么味道。”
“啊？”苏彻愣了一下，正想拒绝，谁知凌河一脸自豪地拍拍胸脯，“我哥做饭可好吃了！”
说得好像是凌河自己做饭好吃似的。
等等，凌巍做饭？他没听错吧？
苏彻终究还是答应了。
等到走进了502室，洗干净了手，和凌河坐在沙发上看幼稚动画片的时候，苏彻才反应过来，他一个完美主义青年竟然在做饭这块比不上一个未成年高中生？
不行，他一定要在独居的这段时间学会怎么做饭！
凌巍到家先去卫生间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此时穿着松松垮垮的T恤和家居裤，擦着头发往客厅走，“你不会做饭，原本打算晚饭吃什么？”
好了可以不用再强调他不会做饭这件事了。苏彻突然感到一阵挫败，久违地感受到了一阵难为情，“点外卖……”
苏彻起身跟着凌巍去厨房，看他熟练地切姜丝、切葱段、煮鱼、熬汤……静静地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什么。
“你家里就你和你弟弟在吗？”
凌巍手上动作几不可闻地一顿，但还是被苏彻捕捉到了──问到了不该问的？
凌巍既然敢请苏彻回家里吃饭，自然想到了他会奇怪这个问题。于是很平常地说，“嗯，爸妈不在家。”
苏彻的礼貌涵养让他决定还是不多嘴了。
“鱼汤味好香！有机会教教我呗，凌大厨？”
凌巍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原本凌巍只打算做一道鲈鱼的，毕竟只有他和凌河吃，不过要多添一副碗筷的话，那就再加一个菜好了。他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了两个鸡蛋，“西红柿炒鸡蛋吃吗？”
“吃！”苏彻十分捧场。
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苏彻道了声歉转身接电话去了。
是他那远在泰山的老妈。
“怎么了妈？”苏彻走到客厅旁的阳台。
“儿子！吃饭了没有？”电话那头的声音听着很洪亮，但杂音也很多，怕是泰山上的山风沿着无线电传到这边来了，“你妈我在泰山顶上看夕阳！你想看不？给妈打个视频电话！”
苏彻拿他老妈没法，“我在朋友家里呢，不方便视频。”
“朋友？哪个朋友，我记得你在江新最要好的就是个程越宁啊，他还不让我看了？”沈慕云的脑回路怕是被风刮歪了，声音也走调起来，“哦──不会是哪个待发展的女朋友吧？”
电话那头又传出个轻些的男声，“咱儿子谈对象了？”
“你们别乱说，是住我楼上的邻居。”苏彻回头看了眼厨房，见凌巍还在里头忙，转头开始手痒地摧残起阳台边上的吊兰了，“我给他们买了条鱼，他们说请我吃饭。”
“小巍啊，你去邻居家吃饭给人带东西了没？”他爸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不是带了条鱼吗？”苏彻笑吟吟地说，“好了，见面礼下回补上。”
“不说了啊爸妈，等我吃饭呢。”说罢，苏彻便挂了电话。
手中那根枯黄的吊兰叶被他掐断了，有些突兀地翘在中间。
他回头一看，凌河扒在阳台的玻璃门上看他，“我哥叫你洗手吃饭。”
“好。”
从中午那一大桌子菜，到晚餐桌上只有一锅鱼汤和一碟西红柿炒鸡蛋，苏彻的喜悦不减反增。
说是一锅鱼汤，倒也没错，凌巍懒得多费一个大碗，于是直接把熬鱼汤的锅一并呈上桌了。
“……卖相差了点，但味道应该还不错。”凌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是在招待客人。
苏彻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嘴里，鲜美的鱼肉蘸着浓郁的汤汁，着实惊艳到他了，“好吃！”
凌河翘起椅子两腿，嘚瑟起来，“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我哥那可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你能尝到我哥做的菜，偷着乐吧你。”
凌河不知道从动画片里学来了什么，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你可是第一个尝到我哥饭菜的──”他想了半天，找到了一个姑且比较合适的词──“邻居。”
“凌河，”凌巍瞪他一眼，“好好坐！吃饭不许说话。”
然后他抬头看了眼苏彻，“你说你的，我弟吃饭说话自己能被自己的话喂饱。”
苏彻笑了出来，“你们俩兄弟还挺有意思的。”
凌河安静地吃起饭，凌巍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凌河碗里──换做平时，凌河可享受不到他哥夹菜的待遇，今天只是因为那锅鱼摆在了苏彻和凌巍中间，离凌河稍远些。
“我也没想到他今天又不认生了。”话这么多，凌巍看了凌河一眼。
苏彻灵机一动，“要不你教我做饭，我给你俩补课？”以物质食粮换精神食粮，多好的交换！
凌巍和凌河俱是一愣，凌河一口饭噎在嘴里都不知道怎么吞咽了。
苏彻看他俩的反应，还以为是两个厌学的小孩，自我介绍起来，“我呢，是广阳大学大四的一名学生，专业是地理，不过理科文科都能补。”毕竟他当年可是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广阳大学的。
不过──“诶话说凌巍你是二中的吧？万一你在我教的班里，我给你补课是不是不太合适啊？要不我教弟弟，我之前也给小学生做过家教……”
苏彻话还没说完，凌河就憋不住笑到喷饭了。
虽然场面有点不雅，但是凌河仍毫无窘样，“大哥哥你还跟我哥不熟吧？他可是江新二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学霸！不对，学神！成绩可是稳居段里前三的！我虽然不至于说让人闻风丧胆，但是我每次期末考试都是班上第一！”
“这么厉害？”苏彻十分配合凌河的中二病，竖了个大拇指，笑着看向了凌巍，正巧凌巍也看着自己，他问，“你是江新二中的新老师？”
“嗯，”苏彻解释说，“不过只是实习老师，听说是给一个休产假的老师代课半学期，教地理。”
“那老师是不是叫周成韵？”
“应该是吧，这我不知道。”苏彻有些疑惑，但也反应过来了，“不会真是去教你们班……吧？”他心里莫名忐忑起来，既希望是，又希望不是。忐忑半天，连各自的理由都没找到。
“不知道，周成韵是我高一的地理老师，分班之后，还不知道谁来教我们地理。”
“你选的什么？”
“化生地。”
这顿饭过后，两人倒是有几天没再碰上面了。
直到江新二中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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