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检测?对照组?致病基因?
这触及了宋曦丹的知识盲区,她想继续问清楚,却不知道如何巧妙地去提问,下意识抬头看向应知安,就见应知安龙飞凤舞地写下一行字,递到她面前。
“说话要讲证据,你这么胡说八道,我可以替我当事人告你诽谤。”宋曦丹一字一句念道,“你不要信口雌黄,你岳父岳母还健在,家族遗传史的基因对照根本用不上你女儿,他父母健在也可以成为对照组。”
“呵呵。”男方冷笑几声,“那谁让他宝贝弟弟是基因突变呢!全家都没有问题,就他突变,哈哈哈,恶人天收!而且我当然有证据!她应该是操作错误,把她全家的基因检测报告都发到我的手机上了!你是她的律师是吧?我现在就发给你们,我告诉你们,这婚可以离,但孩子必须给我,不然这份检测报告所有人都会知道!”
宋曦丹眼前一亮,总有一种事情进展太过顺利的不真实感,但她忍住心中的喜悦,语气没有任何改变,“好,我现在加你,你发给我。”
等到那份检测报告发过来,宋曦丹才拉长语调不紧不慢地说:“你的意思我会转达给我的当事人的,但从法律上来说,你们结婚多年且育有一女,共同生活多年,你给我当事人的生活费也是夫妻共同财产,用于夫妻共同生活,无需返还,更不用说是为了缔结婚姻而自愿赠与的彩礼了,就算你告上法庭,法官也不会支持你的,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你大可自己去找当地的律师问一下。”
又与对方掰扯了几句,算是把这剧演全了,也把律师的职责尽到位。
宋曦丹虽然是新手,可说起话里慢条斯理,倒显得有些游刃有余,放马这些年虽然把法条忘了一些,可这几天的恶补也算到了位。
而应知安已经把那复杂的基因检测报告剪裁去了人名,发给了相关领域的朋友。
等到宋曦丹挂完电话,应知安也大概了解了朱芸将来会入是个什么火坑!
好一个天大的火坑!
应知安从手机上回过神来,就见宋曦丹眼巴巴看着自己,又会让应知安想起她说的马,明明没见过,可总觉得相像。
应知安后知后觉,是因为宋曦丹的眼眸太过清澈与干净,就像是天边的云朵,不染尘埃。
“知安姐!”宋曦丹轻轻唤了一句,声音轻柔又好听,像是雪山之上的皑皑白雪。
关于宋曦丹的意象都是关于大自然最干净的东西。
应知安正了正心神,解释道:“方女士的弟弟,也就是朱芸的男朋友某一基因片段发生突变,就算他现在看上去非常健康,实际上他结肠、直肠里密集分布着腺瘤样的息肉,我这个医生朋友说,这种腺瘤样息肉病是一种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病,遗传概率百分之五十,而且几乎所有患者在40岁之前都会发生结直肠息肉恶变。该疾病终生患癌率百分之百!”
应知安的声音在念完这个医生朋友发她的文字后,已经冷到掉渣,偏偏这个医生朋友已经被应知安请教出经验了,毕竟应知安代理过那么多离婚案件,每个案件的情况都“千姿百态”,自然也涉及到一方的身体情况,所以他还问了一句——又遇上一个婚姻无效的?
应知安代理过一个离婚案件很是有名,因为当事人的父母事后大张旗鼓地给应知安送过锦旗,还一路开了直播,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知道自己孩子的婚姻是无效的。
一开始,女方只是想离婚,可应知安在代理过程中发现男方有重型精神病,她一边收集证据,一边征求当事人的意愿,最后从单纯的诉讼离婚变成了起诉确认婚姻无效。
自始无效婚姻都没有离婚证,履历上也不需要填离异,直接可以填未婚。
只是和无效婚姻而言,这种隐瞒遗传疾病缔结的婚姻,属于可撤销的婚姻。
假设朱芸真的嫁给了这个男人,她可以在知道遗传病这件事的两年内提起诉讼,要求撤销婚姻。
她可以行使撤销权,也可以放弃,在法定时限内放弃行使撤销权的,该婚姻便自始有效。
而宋曦丹在听到这个“遗传病”信息后,也立刻打开手机搜索这种病,然后便直面了一些病症图片!那密密麻麻分布在结肠和直肠的小肉球,实在是让人作呕。
有一篇科普文说到,家族性腺瘤样息肉病是一种高度外显的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病,而少数变异性是携带了某一基因的纯合突变,宋曦丹推断朱芸男朋友应该是后者。
宋曦丹把手机上关于“腺瘤样息肉病”的页面关掉,紧皱的眉头也没有任何松解,“他们骗朱芸结婚后,然后会怎么样?”
应知安冷笑一声,“方女士的老公不是已经告诉我们了嘛。”
“告诉我们了?”
“对照组,如果方女士女儿也有这个病,那就是家族遗产,可以进一步定位致病基因,我猜,朱芸嫁进去之后,方家会想方设法让她接受第三代试管婴儿。”
宋曦丹咬着后槽牙,“真不要脸!真敢想!”
“是啊,真敢想,对于女性而言,做试管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从促排到取卵,再到移植,每一步都隐藏着风险和伤害,你看过那取卵针嘛?”
应知安叹了口气,“我之前有个当事人给我看过,成人小臂长度,很粗。她还给我看了她腹水的照片,因为吃了大量的药物来促排,整个卵巢大得不成样子,所以在取卵之后,便导致了严重的腹水,明明还没怀孕呢,肚子涨得有七八个月大,更不用说,她还特别悲催,庞大的卵巢发生了扭转,非常疼,而且立刻手术,也没有把一侧的卵巢救回来。”
应知安的工作会让她碰见太多不幸福的人,毕竟爱情与婚姻是人类生活中无法割裂的一块内容,而“离婚”二字背后就意味着一段关系的失败。
这种不幸福是必然存在的,而那些当事人中,又会有一部分人是不幸的,如果前者只是一种失败,后者则是一种劫难。
好像真的有一种命定的安排,必须要一个人经历过一段不幸,才能活下去,才能继续走下去。
那个为了弱精丈夫做试管的女当事人就是这个不幸人群中的一员,她本来身体健康,丈夫一方一直知道男方弱精很难令女人受孕这一身体情况,可未告知她,反而在备孕很久之后找了一个关系好的医生,诓骗是因为她的问题才导致无法自然受孕。
为了维护这段婚姻又出于对“不孕”这事的愧疚,女方的父母将自己名下的一套房无偿赠与给男方,而在女方终于发现自己被骗了的时候,她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也失去了一侧的卵巢,更可恨的是男方为了防止岳父岳母撤销赠与,还将这套房抵押套出了很多钱。
这个女当事人来到应知安面前时,明明才二十五岁,看上去却比应知安都大,面容枯槁、形如枯木,而她的父母也都很是憔悴、头发花白。
他们一家本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在应知安面前都没有骂过男方一句,最严重的一句话也仅仅只是“那户人家不良善”。
或许这就是命运,善良的人不一定就会遇见善良的人,而真心往往也都是被辜负.....
而现在,朱芸也遇见了类似的一户人家。
“这是一种诈骗!”宋曦丹一双眼眸因为愤怒瞪得老大。
“这是一种以爱情伪装的故意伤害。”应知安安抚自己年轻的“小徒弟”,“不用等太久,我会选个合适的时间和朱芸说的。”
宋曦丹看着应知安,很是信赖,“您出马,一定可以。”
应知安被这话逗乐了,这才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实的笑容。
朱芸是个脾气好的姑娘,可她不是一个软包子。
她因为律师费的问题和男朋友大吵一架。
男的大放厥词,“你真是败家!你这种女的,谁敢娶!”
朱芸一句话没说,眼泪“簌簌”往下掉,可她也是这样一声不吭把自己衣服收拾好,离开了婚房。
这一套婚房的门还是朱芸去外地买的,在合上它之前,朱芸把钥匙留在了屋内。
她心想着:不娶就不娶,老娘还不嫁了!不过就是为了这么点钱,凭什么说我帮外人骗他们家的钱!
应知安是带着宋曦丹一起过去接朱芸的。
她们见到朱芸时,这个年画娃娃一样的姑娘,就拿着大包蹲在路灯下,低声啜泣。
应知安看向她的头顶,那特异功能特有的那束光仍然持之以恒地亮着。
宋曦丹有些手足无措,只知道在自己包里翻找纸巾。
而应知安已经走上前,俯身摸了摸朱芸的脑袋,说话的声音很是温柔。“擦干净脸,我带你去吃小龙虾,小龙虾那家店旁边新开了一家炸鸡店,也很不错,过去路上还能路过一家清补凉,顺手带上两碗。”
朱芸听到这话,眼泪汹涌,扑倒应知安怀中。“知安,还没结婚呢,怎么他就变了!”
应知安抱住她,“你先别哭,等我告诉你一件事后,你再哭也来得及。”
站在一旁的宋曦丹愣了愣,应律师真是.....好令人捉摸不透.......前一秒那么温柔,下一秒就这么直接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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