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福地樱痴发来的改造方案。
一台‘完整’的手术需要至少四名异能技师配合完成。
不同的异能技师侧重点不同，有局部改造的，有感知强化的，有善后修复的，有配饰药剂的，分工合作，轮流休息，手术时长长达二十小时以上。
而现在，这些都要由他一人完成。
一个从来没摸过改造手术，体力也不怎么好的异能技师。
该说不说，他爹真是个疯子。
就这么轻巧的把手下的命给他了。
神渡临渊拿起柳叶刀，抵在末广铁肠腹腔的位置，腹肌最上的那一块的棱角处。
此时，黑发少年赤//裸的躯体上已经被记号笔划分出了无数部位。
锋利的刀片割开……割不动。
末广铁肠的皮肤硬的离谱，明明摸上去是滑腻的皮肤，偏偏就是刀枪不入。估摸着有点非牛顿流体的原理在里面。
神渡临渊以为本次维护手术的瓶颈是手术中致死率最高的排异反应，或者他手生导致维护强度不足武器生涩导致的溃烂，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一开始就栽了。
他抬手要扶额，但想起保持无菌，最终叹了口气，抄起本来打算用来处理骨头的电锯，顺带看了眼贴在墙上的维护手术注意事项。
电锯运作，空气中散发起骨灰的难闻气味。
手术开始两小时后，躺在手术台上的少年睫毛颤动几下，睁开了眼。
末广铁肠一开始被无影灯照的睁不开眼，后来适应了，那双金色的眸子眨了眨，恢复清明。
神渡临渊发现末广铁肠醒了，轻咳一声，放下手中的持针器。
“醒的还挺巧，我刚换完埋在你骨头里的聚合金属，关节处的胶也加了一层，马卡龙先生，麻烦再配一剂麻醉，浓度比上次调高一些。”
他边上的机器人便从长圆筒形的身体中伸出两条机械臂去做。
为了掩盖术中苏醒这种大型医疗事故，神渡临渊故作沉静的和末广铁肠对话，试图假装这是安排好的缓解。他赌末广铁肠现在无法正常思考。
“异能技师来不了，以后你的维护手术都归我了，父亲……队长批准的。”
他接过名为马卡龙先生的机器人用机械臂送来的注射器，乳白色麻醉药剂在透明塑料里微微晃动，注射器针头反射着寒光。
“既然醒了，那三期就和第一期合并，脊骨先放放……”
话戛然而止。
神渡临渊看了眼自己刚缝好的开口，陷入沉默。
说实话，给末广铁肠上麻醉，实在是个力气活。
而他，经过两个小时的高强度手术，手臂酸软无力。
怎么办，总不能问末广铁肠现在能不能给自己扎一针吧？
“……无需麻醉。”末广铁肠似乎猜到他的为难，声音低哑，他的烧在五小时前退去了，目前肌肤在开了空调的手术间中微微发凉，像上好的瓷：“我可以忍受。”
神渡临渊挑眉：“你在说什么鬼话？”
就算第三期维护是用化学药剂淬炼肌肉，不是第一期开膛破肚那么血腥，但那种肌肉沸腾，血肉中的细微粒子溶解重组，深入骨髓的疼涩，也不是能生生熬过去的。
“阿渊。”末广铁肠半阖着眼，猎犬的新陈代谢速度快的惊人，手术最开始刻意调高浓度的麻醉竟已完全失去了效用：“你可以再等等。”
神渡临渊没反应过来：“等什么？”
“溃烂。”末广铁肠睁开眼看他，金眸映出异能技师的缩影：“皮肤溃烂后，会更容易下刀。”
神渡临渊一时无言以对。
末广铁肠继续说话，腹部攀爬着缝合线的少年平躺着，神色平淡，安静的像观测者：“麻醉剂会和改造身体的药剂产生冲突，影响反馈，昏睡中大脑皮层放出的电波也不如清醒时明显。”
神渡临渊突然‘哈’了一声，用手术刀的刀柄戳了下他喋喋不休的腮帮。
“你是主刀还是我是主刀？”
末广铁肠皱了下眉，很快平缓，麻醉过去，他此时正忍受着胸腔与腹腔被打开后的剧烈疼痛，骨头和关节在体内窃窃私语，排异反应也开始了，他的心率高的惊人，手术台边，金属的墙壁中镶嵌着一条显示刻度的表盘，数据在红色的区域缓步上升。
他还不死心：“阿渊，上次维护手术我做了十六期，我的异能技师说维护最好保持清醒……”
腰侧覆上的手让他闭了嘴。
是乳胶手套的触感，能感受到几根手指挤进腰下，他配合着抬了下腰，随后是刺痛。
大概是匕首在皮肤上割开了口子，冰冷的麻醉剂从露出的肌肉中渗入血液。
神渡临渊冷哼一声：“什么清醒，又不涉及大脑，那是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他劣性心起，用刀背拍了拍试验品的脸，有蝴蝶花纹覆在上面：“别在我的床上提别人。”
末广铁肠沉默了两秒：“抱歉。”
他不再说话，神渡临渊给他用的不知道是什么麻醉剂，起效很快，原本深入脏器和骨髓的疼痛不见了，身体仿佛凭空消失，只剩一颗大脑，一双眼睛，眼睛里是将长发束起的少年人。
他突然觉得手术台前的异能技师很好看。
眼睛狭长，是鲜红的，滚烫的动脉血液的色泽，黛眉很细，铺在雪白的肌肤上，唇也是薄薄的，杏粉色，腮边也没什么气色，好像所有的红都集中在眼里了。
神渡临渊集中注意力时是没什么表情的，不像往日有些刻意的甜美笑容，但却让人移不开眼。
末广铁肠感觉很困。
他想起自己刚苏醒时，腹部被一双手触碰的感觉，那双手动作很轻，灵巧的抚摸着他的皮肉，没什么痛苦，他还在奇怪，这次的异能技师为何如此温柔。
比起上次灵魂都被灼烧的维护手术，阿渊的手术，简直是……
金色的眼眸覆上一层雾气，鸦黑的睫毛忽闪几下。
“睡一觉吧，铁肠，醒来什么都结束了。”
清亮的少年音像蔷薇亲吻风般轻柔，唇齿被撬开，垫了一团柔软的东西，似乎是用来保护他不要在极端痛苦中咬到舌头的，乳胶手套被脱掉了，探入口中的是细长温热的手指。
……简直是享受。
“麻烦了。”他声音失真：“阿渊……”
末广铁肠又陷入黑甜的昏厥中。
神渡临渊看着眉头舒展开的少年叹了口气，激动已然散去，剩下的只有心累。
神渡临渊当然不是第一次在人身上动手脚，他剖开人的腹腔，取出血淋淋的脾脏时，才只比手术台高一个头，脚下踩着箱子，还有助手在一旁准备搀扶。
但很显然，欧洲没有在实验前让异能技师和小白鼠交流感情的癖好。
所以无论手术台上躺的是男女老少、美丑胖瘦、恶贯满盈还是菩萨在世、自愿还是无辜，对神渡临渊来说都无所谓，体脂率不同的肉而已。
但末广铁肠不一样。
他是一名合格，不，优异的军人，他年轻，耀眼，坚韧，是绝对正义，又不是不懂变通的顽固。
——“世间有恶未惩，亦有善未赏，若无我刃，普天之下四海之内，万物皆失公道也*”
一轮太阳。
又像只大狗。
但好笨啊，说换异能技师就相信了，一点质疑都没有就信任的把命交给他了 。
怎么能这么傻呢。
神渡临渊深吸一口气，大脑因长时间集中精神而发昏。
久违的愧疚和怜惜席卷了他。
该死……
他以为他早就是个不在乎伦理道德公序良俗的成熟异能技师了。
就像雪莱说的，总不能为了人命，就可以蔑视科学了吗？
哈。
神渡临渊用还没佩戴新手套的手摸了摸末广铁肠的头发。
有点扎手。
*是漫画内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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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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