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店看起来应该是明哥的火锅店。
那时他们没有碰上。
如果那时碰上了，许含辉会怎么样？
会怎么……看他？
路边的小超市散着暖融融的光，他看了一会，撑手艰难地站起来，两条腿冻得刀插似的疼，他一步一挪往前走，走到小超市门口才恢复知觉：“老板，有啤酒吗？”
老板是个大妈，正嗑着瓜子看电视，抬眼瞄见他代驾的小坎肩，挑起眉：“代驾还喝啤酒？”
“有吗？”周轻扬又问。
老板扔了瓜子皮：“雪花还是勇闯？”
周轻扬看见旁边有个白色的大桶：“没散装的吗？”
“你喝散装的？”老板意外地又打量了他一遍才走到大桶旁边，扯了个塑料袋，“要多少？”
“一块的。”周轻扬把一张纸币放到柜台上。
这里的散装啤酒和那种青岛网红塑料袋啤酒不一样，是私人小厂自产的，价格便宜，深受城市边缘无固定收入的中老年人喜爱，城市里很多年轻人听都没听说过。
老板目光跟着他走出店外，啧了一声。
一块能买到的散装三无啤酒也不过半斤多点，但对连吃饭都要精打细算的他来说够奢侈了。他坐在冰凉的马路牙子边，觉得这些天的一切因为许含辉而相当不真实。
他不想见到许含辉，比任何人都不想。
不，他不想见到以前的任何同学。
除了他，每个人都在按照当年能看到的未来发展。
除了他。
许含辉一如他想象的那样成为了一个衣着考究的白领，还有了朋友，举手投足都和当年那个敏感沉默的男孩判若两人。
他真心为许含辉而感到高兴。
但他也真心不想再见到许含辉。
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想见，所以更觉得胸口闷，尤其是在看到许含辉的反应之后——那些旁敲侧击，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知道许含辉没有恶意，才更觉得喘不过气。
如果许含辉不觉得他丢脸，一定会大大方方的问——许含辉一直这样直白，直白地表达友好，直白地表达厌恶。
可现在许含辉欲言又止。
许含辉觉得他丢人。
心里的苦闷让他想要睡觉。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周轻扬再没心思接下一单，拿了个纸杯给自己倒了杯啤酒，可是还没喝到嘴里，一阵电话铃声就从他左口袋响起来。
“周轻扬吗？”电话里有嘈杂的声音，“病人刚刚突然发病。”
“什么？”周轻扬猛地站起来，脸上骤然褪尽血色，纸杯里的酒洒了一地。
“别担心已经抢救过来了。”电话里医生的断句方式完全不顾人的死活，“但是得通知你，已经欠费一个月了，再这样我们得让你妈妈出院了。”
“别，别！”周轻扬一把握皱了纸杯，急切地说，“我有钱，我真的有钱，我明天就去缴费行吗？求求您别让我妈出院。”
对面沉默了一会：“明天能交吗？”
“能的，真的能的，您相信我！”
好像连话费都不值得浪费一样，电话很快挂断了。周轻扬站在茫茫夜色里，看着洒了一地的啤酒和自己被溅湿的鞋子，咬了咬牙，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你在任性什么？！
这一巴掌扇走了他的烦闷和软弱，那些不该存在的情绪也同样被扇到了九霄云外。
他现在有什么资格去在乎许含辉到底怎么看他。
他应该去在乎怎么活下去。
寒风中他用力抹了把脸，只有鼻涕，没有眼泪，眼泪都被冻在心里了，真好。
他打开了代驾软件。
今晚有什么幸运的事吗？
成交了一单。
在超市抢到了五折的干面条。
以及，开上了许含辉说的玛莎拉蒂。
这一单价格不低，目的地在郊外别墅区，但难以接到回城单，骑电车回市区可能要一个多小时，所以没什么人接，很容易就抢到了。
大腹便便的老板喝多了，原则上代驾平台要求司机不可以和客户有肢体接触，但是他遇到过因为没有搀扶而被客户辱骂并且投诉的情况，所以斟酌了几秒，还是选择了上手。
他握拳，把胳膊递过去：“您好，您扶一下吧，别摔了。”
老板挺不客气地捉住了他的手臂，周轻扬把人送到后排，老板进去就瘫在了座位里不省人事，他只好亲自帮人系上了安全带。
“唔？”老板的手忽然摸上了他的腰，闭着眼睛享受般地勾勾嘴角，“蛮苗条的嘛。”
周轻扬浑身一震，呼吸几乎停滞，面色僵硬地看向他。
老板又昏死了过去。
他在原地僵站了一会，确定客户只是一时糊涂，并没有任何再要发作的意思，才强忍着逃离的冲动轻轻叩上门，极安静地坐进了驾驶座，尽可能地平稳驾驶车子，以防把人吵醒。
只是他无法克制地不停从后视镜里警惕地观察老板，无数次确认他真的睡死了，却仍旧无法放松。
这种仿佛走夜路时身后有鬼的感觉让他无法集中精力，但好在半夜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他风驰电掣地到达导航定位的那个别墅，精准无比地把车倒入车库，提前去后备箱把刚买的折叠车拿出来打开，背上发光小包，才拉开老板对向的后车门对睡得死沉的老板说：“先生，到家了，醒醒。”
老板的呼噜震天响。
“先生。”周轻扬又叫了一声，“醒一醒。”
还是没反应，周轻扬犹豫了一会，摸向车门，果然在那里摸到一把雨伞，他用雨伞推了推老板的膝盖。
“唔？”老板终于醒了，眯缝着眼睛看向他手里的雨伞，声音里都是醉意，“下雨了？”
“没有，”周轻扬赶忙收回伞，“您到家了。”
“哦，到家了。”老板向他这边探身，掀起眼皮看着这座三层大别墅。
周轻扬立刻提防着后退了一步。
老板皱眉：“这是我家？”
“您定位的这儿。”
“是吗？”老板特纳闷地说，“可我家在香港啊。”
说完大手一挥：“你把我送那去。”
周轻扬：……
好不容易把人送到家了，居然姗姗来迟地开始耍酒疯了。
他抿抿嘴：“您等一下。”
别墅虽然暗着，但亮着院子里的灯，院中花花草草打理的非常干净，看起来像是有人住。
他按响门铃，过了很久才有个女人对对讲机睡意朦胧而不耐烦地问：“谁啊？”
“您好，我是代驾，有位手机尾号XXXX的车主定位是这，他喝醉了，麻烦您出来接一下他吧？”
周轻扬说着后退两步，确保房屋主人能看清他一套标准化的代驾行囊。
可是没想他话都没说完，女人就横眉竖目地吼起来：“他不住这！让他滚！”
周轻扬一愣：“他定位的就是这儿。”
“不是这，走！不走我报警了！”
一听报警，周轻扬急了：“您别报警别报警，我立刻带他走。”
他做代驾之后见过不少奇葩事，但还真没见过这种到家了被家人赶出来的：“可他不回这儿去哪啊？”
“我管他去哪儿！”屋里人说，“你把他丢河里去。”
怎么可能？！
周轻扬双手合十在脸前：“姐，我就是一代驾，这都快四点了……”
他确实就是一代驾，为了挣俩碎银数九寒天地半夜出来跑代驾，还被卷入这种午夜档家庭剧中。
女人语气软和了些，但还是不肯让人进门：“你把他丢外面不就行了吗？”
“那样我会被投诉的。”周轻扬恳求着鞠躬，“姐，您行行好，我挣钱真的不太容易，我不能被投诉的，求您了。”
女人犹豫了一会，终于开口了。
“反正我不收留他，”女人顿了顿，“北城区X小区X栋X单元。你给他送这儿去，会有个狐妖子光屁｜股接他的。”
说完，女人立刻挂断了电话。
文名改了下，小伙伴们说那个文名太小清新了不符合蛋频价值观我只好改了呜呜呜。
我挺喜欢我那个文名的呜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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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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