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宁川等青山宗高手便出发前往镇风岭了。据说那里魔物横行,重重守护在不死魔君的封印四周;据说封印逐渐扩大,已经无法完全困住不死魔君……
小道消息很多,是真是假便不得而知了。一整天下来,陆定白走到哪儿,凡是有人的地方,话题无不围绕镇风岭、魔君和封印。
听多了,难免有些烦。他便独自回了屋。
路上碰到了卫星澈。少年发丝凌乱,边走边掸衣袍上的土,看到陆定白,他露出久违的笑容。
“你去哪儿了?”陆定白问。
卫星澈脸上划过一丝失落,说他去了后山的禁区,但没想到师尊换了结界,结果闯结界不得,反而被结界“收拾”了。
“昨夜她情绪太激动,与师尊交谈后不知如何了,我本想去看看。”说着,卫星澈便把他已知道自己身世的事,以及阮逸芳的身份告诉了陆定白。
说完,他笑了笑:“现在想想还是很不可思议。”
看模样像是接受了。
系统没有出声,卫星澈的黑化值始终停留在5%,没有回落,也没有上涨。
卫星澈又道:“夜晚的窝还没搭好。我现在刚好有空,一起吗?”
陆定白点了点头。
卫星澈:“我先去拿点东西。我们青月居见!”
屋内,夜晚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看到陆定白回来了,伸出爪子要抱。但预想中的怀抱没有到来,一只手抓住了它的爪子。
夜晚惊醒,叫了一声,命令眼前的人类放开它的爪子。
陆定白置若罔闻,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剪刀。
这猫的爪子太长了,昨晚险些抓破他的皮,再任其长下去,爪子都能当竹签了。然而夜晚被闪着寒光的剪刀吓到了,哇哇乱叫一点儿不配合,一溜烟滚下桌,在房内上下乱窜。
一人一猫在房间内上演追逐大战。慌不择路的小猫逃到林息的床上,碰掉了枕头。枕下的被单被掀起一角,露出底下一块黑色的布。
陆定白脚步一顿,目光落在那黑色的布上。
始作俑者浑然不觉,跳下床躲到了柜子底下,戒备地观察对它“图谋不轨”的人类。
陆定白的心思已经不在猫上了。他走到床边,拿起了藏在被子下的面罩。
黑色丝绸面罩,与幻境中的一模一样,只是陈旧了许多。
风息,风娇林……
林息就是风息?
年纪对得上,性格也相像,除了脸。风息的脸被大火烧毁,但林息的脸却很正常。
忽然,陆定白本能察觉到危险,猛地转身,打掉了从背后偷袭而来的一击。
本该被关起来的林息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他的视线落到陆定白手中的面罩上,瞬间变得阴沉,再次朝陆定白出手。
随着他逼近,一缕魔气从他身上散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陆定白扑来。原来刚才的攻击只是虚晃一招,真正目的是让那缕魔气侵入陆定白的身体。
陆定白吃过一次被附身的亏,却仍不及魔气袭来的速度。后背撞上柜子,发出重重闷响。
“喵呜!”
脚边传来一声尖锐的猫叫。
林息满意地收回手,然而在看清眼前的场景后,愣在了原地。
魔气没有如他所愿进入陆定白的身体,而是在他胸口的衣料前被他攥住了。
世间唯有灵气可对抗魔气,仅凭血肉之手如何对抗?但陆定白生生用手抓住了那团魔气。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他的手。皮肤传来灼烧般的痛感,陆定白没有松手,直到足够多的灵力聚集到手上。
深厚的灵力涌向魔气。魔气挣扎了片刻,便被灵力的白光吞噬了。
魔气消散了,手上仍残留着一道道黑气,看着有些可怖。林息不给陆定白喘息的时间,掌心聚气朝他飞来。
被侵蚀过的手暂时使不上力,陆定白只能单手招架。他们打斗的动静很大,不一会儿便惊动了其他人。
眼看越闹越大,林息眼中一狠,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扔向空中。
锦囊里的黑气四散落地,眨眼变成一只只通体漆黑的四脚魔物。
反应快的弟子立马拔剑冲上去,有的却反应不及受了伤,也有的赶紧跑去搬救兵。刀光剑影,厮杀鸣叫。整个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早在魔气袭击陆定白的时候,他手上的面罩便掉了下来。如今,林息已趁乱拿回面罩,他的目光依然紧紧盯在陆定白身上,如同誓要抓住猎物的猎手。
陆定白能肯定,林息的目标是他。
被数头魔物包围,陆定白坚持到现在渐渐吃力,动作也迟缓下来。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躲避魔物间扯下了脖子上的玉佩,趁林息不注意扔到了一边的地面。
连续踢飞了两只扑来的魔物,身后忽地传来轻微的气息。
有人在背后。
下一瞬,脖颈处一阵剧痛。
仿佛电影画面定格后的突然谢幕,眼前黑了下来,耳边嘈杂的声音也一并消失了。
……
卫星澈是走在半道上被报信的弟子告知青月居的遭遇的。怀里的棉花轻飘飘落了一地——棉花是用来给夜晚铺窝的,如今已经全然顾不上了。他飞速赶向青月居。
陆陆续续间,更多弟子得到消息赶来支援。卫星澈赶到后,一边对付魔物一边寻找陆定白的身影。但晚了一步,陆定白已经被林息带走了。
“喵……”角落里响起一声颤颤巍巍的猫叫,卫星澈忙循声望去,看到了夜晚。
它口里叼着一块玉佩,卫星澈一眼认出了是陆定白的玉佩。他很快来到夜晚身边,取下玉佩,把猫放到安全的地方。
玉佩触感微凉,一缕微弱的灵气从表面钻出,向远处延伸。
卫星澈握紧玉佩,一路斩杀挡路的魔物,御剑朝灵气指引的方向追去。
“星澈!”他的袖子被身后一人拉住,那人喊道,“你忘了师尊交代过的?你不能离开宗门!”
卫星澈回头,明亮的眼眸映出楚傲生焦急的一张脸。他挣开对方,楚傲生仍要去抓他。这时候一只魔物从旁扑来挡在了两人中间。楚傲生失去了阻拦的时机,等他摆脱魔物,卫星澈已经没影了。
……
风声呼啸,身体摇晃。陆定白睁开眼,发现他被绑在空中,略一低头,是一柄飞行的剑,以及下方缩小的地面。
注意到陆定白醒了,林息收紧了绳索,继续朝前方飞去。
前方一片崇山峻岭,冲天的魔气缠绕在山岭间。
那里就是镇风岭。
陆定白注意到林息戴上了面罩——那副和幻境中一模一样的面罩。
“风息。”
淡漠的声音被强劲的风吹得七零八落,但那两个字却格外清晰地钻入了林息的耳中。
林息:“你果然认出我了。”
林息知道陆定白进入过风家的幻阵。对于陆定白认出他的身份,他并不意外。
陆定白又道:“你想用还魂术救活风娇林,对不对?”
风息有些讶异地垂眸瞥了眼他,没有说话。
“但还魂术没有用。所以你与魔为伍,条件是复活风娇林,是吗?”
骤然间,身上绳索再次收紧,深深勒进了皮肤中。陆定白皱了皱眉,不顾疼痛继续道:“还魂术救不了她。”
“闭嘴!”
“她的灵魂不在了。”
风息手臂猛地发力,陆定白瞬间被提溜上来。
风息露出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你说什么?”
面对风息的压迫,陆定白面色不变。掩去了其他五官,他这时候才发现面前这双阴沉的眼睛与幻境中的那一双很像。
“风娇林为报仇,用灵魂与魔交易。她死了,魂魄灰飞烟灭。”
随着陆定白的话语,风息的身体变得僵硬。他知道最近风家灭门案真相大白的事情,也知道风娇林并没有死在十年前的大火中,而是为了报仇改名换姓入了丞相府。
可他知道得太晚了,已经来不及了。他见到的是仅有一抔骨灰的坟墓,墓边没有风娇林的魂魄。他又下山回了稀山村,去了皇城,去了上官家,去了每一处这十年来风娇林可能到过的地方,却始终找不到那缕灵魂。
即便无功而返,他仍没有放弃的打算。但陆定白的话语却如一记重锤,狠狠砸进心底,把勉力支撑起来的一点希冀砸得粉碎。
说话间,他们已经进入镇风岭。几道魔气向他们冲来。风息却仍在失神中。陆定白身体被束缚无法行动,若风息失去平衡,他也会跟着掉下去。
“风息!”
陆定白的叫声令风息恍然回神。他出手打落前方的魔气,而后停了下来,木然道:“它说,能帮我找到小姐的灵魂。”
“谁?”陆定白问。
“不死魔君。”
“它的条件呢?”
风息正要说话,周围的魔气仿佛受到了某种指令,铺天盖地地将他们围困住。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风息噤了声。他们已经被团团包围,没有一丝缝隙。
风息望着眼前黑压压的魔气,毅然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就算希望再小,我也要一试。”
陆定白心下一沉,但仍镇定道:“所以你要对我做什么?”
“不死魔君需要借助一具躯体离开封印。它看中了你。”
陆定白修为不高代表容易掌控,体内灵力深厚则意味着反过来可承载大量魔气。简直是作为附身容器的不二人选。陆定白陷入梦魇那晚瞥见的魔气,就是不死魔君从封印裂缝中逃出来的一缕意识。
利用混有噬心魔物骨髓的香让陆定白陷入心魔,以趁机夺走他的身体。那晚本来差点要成功了,谁料陆定白竟中途醒了过来。魔气长时间留在青山宗,迟早会被发现,加之修真界加固封印在即,不死魔君先行离开了,但它要求风息将陆定白带过来。
它承诺,只要风息将陆定白带来镇风岭,它会复活风娇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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