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铃他们并没有等多久，第一批完成任务的哨兵，半个小时后就开始陆陆续续走出来了。
他们当中有的人衣冠楚楚，出来之后交还了检测手链和任务星兽，就平静的离开了。
但更多的，是浑身狼狈，双眸闪现着显然不正常的光，踉踉跄跄地冲向向导们的小帐篷的哨兵们。
樊铃对于这些哨兵经历了什么并不在意，他只知道自己如今既然已经成为了向导，那他就要做最厉害的那个向导。
于是，等到向导们开始陆续放出精神力疏导神志不清的哨兵们，樊铃也浑水摸鱼地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游走在繁杂的精神力之间。
樊铃一边看，一边在脑海里回顾向导疏导整理哨兵精神力的理论。
他很快发现，向导在战场上紧急疏导的动作并不难，真的只需要一个简单的肢体接触，和哨兵的触碰许可。
所以，大部分疏导的向导，都会选择将手放到哨兵的手腕处，以此为媒介，将精神力送入继续疏导的哨兵脑海，开始工作。
而接下来，才是向导们工作的重点。
樊铃透过精细入微的精神力，看到了有的哨兵的精神力乱如毛球，而真正有实力的向导，则会耐心地解开他们的精神力。
至于这些哨兵的精神域如何……
这好像是比较私密的领域，樊铃暂时还没有看到有向导进去过。
当然，这些哨兵也没严重到需要人进入他们的精神域工作的地步。
樊铃忽然想起昨晚自己为了入梦，穿入封岐精神域的事了。
樊铃愣了一下，又意识到那不可能是封岐的精神域。
因为进入哨兵的精神域一定要通过本人的同意，而封岐不可能同意自己的进入，他也不想打草惊蛇。
想来，昨晚的沙漠，也只是封岐梦境投射的一部分。
想通这一点，樊铃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丝丝心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很快，樊铃又注意到一件事——
这些哨兵，似乎都很喜欢往同一顶帐篷挤。
樊铃皱皱眉，直觉知道了点什么。
于是不动声色地将精神力游弋到那顶帐篷内，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名容貌出众向导。
这名向导唇红齿白，乌黑的柔顺发丝温顺的搭在额前，身形瘦削，气质清雅，举止投足间都有股令人心安的柔和。
樊铃在他身边，看到了一只整理毛发的雪狐。
原来是主角受。
樊铃突然有些不悦。
原因无他，樊铃好像看到了自己做魅魔时，最讨厌的那一类魅魔——
大部分凡人喜爱凝脂似的雪肤，因为那样能给他们带去更多的快感和视觉刺激。
所以，在魅魔还小，不知道该怎么使用自己的优势，编织诱人的梦境的时候，老是看着隔壁那只织梦技能拙劣的雪白魅魔每晚撑得餍足。
而自己只能饿肚子。
但是魅魔从不服输。
他一边修炼自己的造梦能力，一边分析人类的劣根性。
魅魔发现人类喜欢反差，魅魔装不出纯情少年，那么他就在造梦的时候捏造一个外表浪荡，内在羞涩的美人。
人类喜欢视觉刺激，魅魔没有牛奶似的晃眼肌肤，那他就用黑色与红色、粉色的碰撞，激发梦中人的渴望。
魅魔相信，如今做向导的自己，一定也能逆风翻盘——虽然现在人家是万人迷向导，自己只是一个随时面临被清退的预科班向导。
樊铃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牙，到底还是十分苟且地潜伏在阴暗处，观察主角受是怎么使用精神力疏导哨兵的。
主角受疏导哨兵的手法与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疏导的速度几乎是旁人的两倍。
樊铃意识到了什么。
或许，这就是等级越高的向导，越受人欢迎的原因。
低等向导和高级向导之间的能力天堑，不是靠努力就能填平的，就和哨兵之间的等级差异一样。
基因决定了向哨的上限，这可真是一个残忍的事实。
樊铃皱眉，感到有些不妙。
书里没有描述这具身子的向导等级是多少，但想到最后“他”是葬身在军校联合军演的虫潮中，想来最后还是有进入军校正式班的水平。
樊铃摇摇脑袋，把这些芜杂的想法甩开，专心致志地观察起了主角受。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小时，检测的哨兵还没有出来完。
并且奇怪的是，这些越往后出来的哨兵，他们精神力紊乱的程度好像也在加深。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进去的时间都很久。
因为军校是分批安放哨兵进入禁区的，只有前一批哨兵出来了80%，才会安排下一批哨兵进入。
所以，这些后出来的哨兵，并不见得呆得有多久。
但这些人的状态，也是肉眼可见的糟糕。
精神乱乱作一团也就罢了，有些人身上甚至还开始鲜血淋漓。
樊铃看着又一个满身脏污，血迹沾满作战服的哨兵步履蹒跚地走向向导帐篷，喉咙不自觉地滑动了几下。
小蝙蝠不知何时蹲到了他的肩上。
“嘿，小家伙，冷静一点！”樊铃偷偷摸摸地对自己肩上的这只吸血蝙蝠叮嘱道，“你可不是真的吸血鬼，你是向导，没有向导会馋鲜血！”
小蝙蝠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樊铃的颈窝，到底没有失态。
受伤的哨兵越来越多，排在向导帐篷外的队伍也越来越长。
他们这才清晰地意识到，7：3的哨向比，对于整个人类文明有多么棘手。
樊铃心思微动。
预科班的导师被东区导师叫走了，樊铃没怎么费精力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哨兵受伤率这么高，向导疏导不够用的情况。”这是东区向导的总导师泰勒在说话。
“是啊，乱成这样着实少见，”预科班导师邓森点点头，“怎么没见到支援部队？”
虽然哨兵测试没出过事，但军校向来看重学生安全，每次都会在体能检测这两天，从附近军区集结一支正好得空的向导队伍，随时待命，准备支援军校体能检测。
泰勒闻言，倒是皱起了眉头，“这也很奇怪。”
“军区那边的人来消息，说是遇到了拥堵，还在赶来的路上。”
“啧！”邓森常年在预科班混迹，看多了踩低捧高的戏码，心思一动，难免生出些不悦，“怕不是看不上这边的学生崽，找借口吧？”
“应当不会吧？”泰勒看了他一眼，“附近军区那群崽子不也是从联邦军校毕业的？哪会这么傲慢。”
邓森哼哼两声，“你不懂。”
泰勒摇摇头，倒也没多说什么。
“对了，你看我们这边的人手这么紧，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邓森一愣，“嗯？”
泰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用下巴示意向预科班那群面露向往的向导们，“你的这群小家伙，看样子也有些跃跃欲试啊！”
邓森看了看泰勒示意的方向，正好看见了津津有味盯着主角受的樊铃。
“这……”邓森卡了一下壳，虽然很想答应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但还是谨慎地说，“恐怕还是不妥。我这群家伙里头，都是些能力不济的，甚至还有昨天刚觉醒精神体的，要是给这些哨兵的精神力给搞废了，十个我都赔不起。”
“哈哈哈哈！”泰勒哈哈一笑，“说什么呢，老邓！”
“你也说了，你的这群小家伙能力弱，这样的向导，不可能对高等级哨兵的精神力造成危害，只有自己受伤的份儿。但是，低等级的哨兵却正好和他们匹配，既能帮助他们练习疏导能力，提升精神力，又能帮我们这边减轻一些负担。”
“怎么样，老邓？答应还是不答应？”
邓森还在犹豫。
倒是一直用精神力偷偷关注这边情况的樊铃，终于没忍住，将目光从主角受的帐篷处移开，瞥了两眼预科班的导师。
他不明白邓森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没有实际疏导过，再优秀的向导也不会进步。
更不要说预科班的这群人，由于能力不足，平时本来就没哨兵主动来找他们疏导。
这一批预科班的向导，要是今年年末的向导检测还不能达到及格线，就只能被清退出去，重新考学做普通人了。
或者又放不下“向导”这个光鲜的身份，进入黑色向导所，帮一些走投无路的哨兵做精神疏导——这样虽然收入不菲，但面对的都是些来路不明、精神力濒临崩溃的哨兵，被清退的向导本来就是“不合格”的产物，做这一行，往往很快就会死在失控哨兵的手里。
如今有人主动提出让他们实地锻炼的机会，出了问题也有人顶着，樊铃觉得，要是自己是邓森，肯定立马答应。
好在，邓森犹豫归犹豫，最后还是同意了泰勒的提议。
樊铃眉头一扬，站起身来，晃晃悠悠，装作漫不经心地模样，走到了帐篷外。
邓森走过来，顺手抓住了樊铃的肩，然后点了几个人，带着就往另一边走去，“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四个，跟我过来。其他人，原地待命！”
“邓导师，我们这是去哪儿？”樊铃笑嘻嘻地问。
邓森叹了一口气，将他们带进了一顶刚搭好的大帐篷内，让他们各自坐在四个角落的椅子上，安排道：“一会儿会有哨兵进来让你们帮忙疏导，你们把精神体放出来，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不要勉强。”
其他三人神色一变，但不等他们辩解些什么，邓森转身就离开了。
樊铃挑眉，颇为期待地看向了帐篷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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