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教室里，蓬头垢面打开了话匣子，自从许南被NPC抓走后，他觉得这里唯一对他有觊觎的神经病离开了，于是便对着围在他身边向他求生存指南的同学们滔滔不绝。
“反正那个问答游戏是让你回答问题，看你有没有违反纪律，如果NPC觉得你不老实，还可能会给你上测谎仪，但从来没有违反过是绝对不需担忧的……”
“如果有违反过纪律怎么办？”有人着急地问。
“呃，如果你承认了，或者没承认但未通过测谎，就会被拉到特别可怕的地方去接受惩罚，”蓬头垢面声音压低，眼睛眯起，神色变得恐惧，“很多人就是在那里死掉的。”
“……那么，是什么地方？”其他人又恐惧又好奇。
蓬头垢面微妙地暂停片刻：“我怎么知道，我要去过，就不会活着在这了。”
“……！”
作为一朵奇葩，蓬头垢面本人可以问心无愧地通过多次测谎。
但其他人不行，他们或多或少在NPC没看到的地方偷偷说过话，或者吃过零食，晚自习开过小差，装睡躲过查寝。
于是一时人心惶惶，甚至有人急得眼一翻，吓得同学立即给他掐人中。
然而他们都没注意到蓬头垢面眼里闪过的一丝躲闪。
“砰砰。”警报响起的同时，有人在外面敲门。
“快点，结束没有？房间不够了，给我们让让。”NPC在外面嚷，因为镇南中学全体都被关在这里，而每个人他们都要面谈，所以工作量巨大，态度也不怎么好。
而房间内，陈甘霖处于震惊中。
因为NPC毫无预兆地从桌子那头跳到他面前，所以他下意识防备，全身紧绷，肾上腺素分泌促使心跳加快，警报器响起，而NPC利用这点来诬陷他。
他在作弊，这不公平。这是陈甘霖的第一反应。
但他随即否决这种消极的、一刀将思路切断的想法，游戏有无数种方法保证公平，可为什么单单没有约束NPC？
这说明游戏在故意给予NPC自由，想方设法不让玩家通过测试，这或许是必要的一环。
这是针对所有人的。
但陈甘霖想到蓬头垢面还活着，又有一丝动摇，或许只是针对“陈甘霖”的。
NPC整理好自己的衣襟，在纸上唰唰写了几行字。
脸上是完成KPI的满足，完全没有陷害无辜人员的愧疚感，当然，陈甘霖也不算无辜人员罢了。
“砰砰砰！”门被敲得更响了。
“我都听见测谎仪警报器的声音了！结束了就快开门！”
“啧。”NPC不耐烦地皱眉，那眼神像是门外有个狗崽子，乱吠且烦人。
但他忍耐下去，如沐春风的笑容又出现在脸上，他对陈甘霖说“跟我来”，接着转开门把手。
门外的NPC表情并不怎么好，而他刚刚抓过来的学生，是徐之应。
陈甘霖扫了徐之应一眼，先是瞧见徐之应微微惊讶的表情，然后看到徐之应的目光定在对面NPC身上。
能让近乎面瘫的徐之应做出这种表情的人不多，由此可判断他的惊讶程度。
认识？有过节？可陈甘霖想到几种可能。
可对方是NPC，NPC只服务于单一副本，且一轮结束后就会清除记忆。
一瞬间，千万道丝线缠绕，将陈甘霖心中的谜团越团越大，事情仿佛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但这些想法只在脑海中一掠而过，他当下没空细究。
陈甘霖收起疑问，和徐之应擦身而过。
未通过问答游戏的惩罚扑朔迷离，如果有可能，他会先去给徐之应探路。
你没救了，陈甘霖在心里感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真是馋人家身子。
他再次跟着NPC走出去，借着走廊镜子的反光，看到徐之应向他望过来，或者向他身前的NPC望过来。
忽然，陈甘霖看到墙上的钟表，神色一怔。
钟表在滴答滴答地运行，与寻常无异。可无论秒针如何辛勤转动，分针和时针都岿然留在原地。
好像一个循环，从原点出发，再回到原点。
“等等，”他叫住NPC，“在这里时间是暂停的？”
NPC回头，嘴角勾起一个不明的弧度，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算是默认。
陈甘霖的心如坠冰窟，他们本来即使无法脱离这栋旧教学楼，也能依靠熬时间离开副本，只要活着就好。
可现在时间却暂停，玩家永远被困在这一刻，那么摆在面前的只剩两个选择——死，或者逃出去。
无论是哪种，都非常艰难。
徐之应的NPC敲敲桌子，提醒他问答游戏已经开始了，徐之应才回头。
NPC依旧是那副不耐烦的模样，翘着腿，衣料在桌子上摩擦发出焦躁的声响，他重复道：“坐下！还要让我说第二遍吗！”
徐之应站着，眼神冷淡，自上而下看却有一种睥睨俯视的感觉。
NPC从没见过这样的学生，作为老师感觉自尊心大受伤害，他“嘶”了一声站起来，想教育教育他如何听话，却听到徐之应先开口。
“我承认我有违反校纪的行为。”
NPC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者耳朵聋了，导致没能理解他说的话，他掏掏耳朵：“什么？”
徐之应说：“我的意思是，不用进行问答游戏了，直接把我送去负一层。”
接着又反问道：“反正只是走个形式，负一层才是我们的最终归宿，不是么？”
NPC无法反驳，只能结巴道：“那……那好吧。”
正好还省了他的事，他脑子里绕过这道坎后心情开始上升，他抽出原本要记录的纸，迅速写完，动作如行云流水，好似重复过无数遍。
“喏，”他递给徐之应，“带着这个，去负一层吧。”
徐之应看他一眼，然后接过，纸上写的都是测评内容。
在一系列勾选“是”的违纪选项下面，写着最终评定结果：学生徐之应，问答测试“不合格”，建议“参与改造悔过”。
右下角还有NPC的签名：00957。
NPC坦坦荡荡地将测评纸交给他，让他自己去找悔过室，显得对他好像特别放心。
徐之应点点头，在转身离开房间前，忽然问道：“不害怕我跑了么？”
NPC夸张地摆摆手，然后摇头：“你是个成熟稳重的小伙子，我对你非常信任。”
他嘴上说着好听的话，态度与刚才相比也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甚至有些过于殷勤的嫌疑。
换了其他考生或许已经千恩万谢，然后忙不迭装作顺从，实际抓紧时间跑路。
但徐之应听完既不激动，也不怀疑，非常平静。
他就像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已经度过了人生最难跨过的槛，所以从此以后，再大的困难应付起来，都游刃有余。
徐之应关门离开，顺着楼梯下去。
他没打算逃跑，因为他知道跑不掉。NPC能够随意将他放出去，不可能出于“对他放心”这种最不诚实的理由，而是从玩家从进入这栋旧楼的那刻起，就在心里给他们宣判了死刑。
而逃跑，至少现在逃跑，只会加速这个过程。
玩家们沉浸于慌乱，完全没有发现直播的弹幕已经消失，在线人数也诡异归零。
此时，场外放映厅。
直播观众看着陷入漆黑一片的屏幕，窃窃私语。
“是场内的屏坏了吗？怎么都没画面了。”
“可小电视也没了，不可能都坏，可能是系统的同步问题？”
有人忍不住抱怨——
“要等多久才能修复？系统也没个回应。”
“刚才还催我们投票呢，这下怎么投？盲投吗？！”
还有人在质疑——
“不觉得很奇怪吗，明明离截止还有23小时，却要我们立刻投出去。”
“对，这不合理！上次是校庆前2小时才截止。”
“我说，你们想多了吧，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不管是哪一方，都在等着系统给一个说法。可系统却一直沉默着，好像掉线了。
然而，场外为数不多的明白人已经聚成一堆，开始讨论盲投对象。
楚絮降低音量，小声说道：“我觉得还是保持上局选择为妙，现在胡乱改动说不定会倒霉。”
何澹澹刷着票数排名，有些疑惑：“这个排行是最新的吧？我看从一小时以前就没有再动过了，难道这期间没有死人？”
说完她感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期盼死人的意思，我想说要确保排行的时效性，以免投给的玩家已经死亡……”
说完她猛拐何春川，将何春川这个痴汉捣醒，他刚才一直在用猛狼盯小白兔般眼神偷看楚絮，虽然楚絮装作看不见无视他，可何澹澹觉得丢脸。
何春川游离状况之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还是投给我的大兄弟。”
他的观点巧合般与楚絮契合上，楚絮多看了他一眼，何春川“噌”地从脸颊红到耳根。
红秋和张牧是被何澹澹拉来的，有些在状况之外。
红秋问：“现在不是没画面吗？系统待会儿肯定宣布投票会延迟吧？”
张牧赞同地点点头：“所以不着急嘛。”
何澹澹和他俩并不很熟悉，因为陈甘霖拜托过有机会照顾下红秋，所以她就顺便把人叫上了。
主要是红秋人也挺爽快的，她觉得合得来、有得聊，所以在对方说叫上张牧的时候，也毫不犹豫地答应。
“或许你们听过游戏里的‘特殊场景’吗？”
何澹澹的表情有些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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