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白天的炎热不同，明日之都的夜晚非常清凉，甚至有些冷。
力道刚好能把头发吹起来的夜风刮擦着耳廓，带着些许干燥的气息，吹进徐之应的心里。
他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一些场面，因而有些愣神。
陈甘霖笑了不过半秒钟，笑容很快恢复原位，他看看徐之应说：“想什么呢？”
徐之应动动嘴角。他想起了他们在现实世界里曾经一起做过的事情，亲吻，以及……更亲密的。
他在想怎么把人在夜色里拥入怀中，长长久久地拥抱，就像他们从未分开那样。
可他不能，他说了或许会被当做变态。
他不断提醒自己眼前的人没有了记忆，控制住想要伸向陈甘霖面颊的手，浅呼一口气说：“我看到你笑了。”
陈甘霖有些意外，随后不深不浅地回了一句：“我又不是你，心情好还不准笑了？”
徐之应抬头看看月亮，顾左右而言他：“唔，今晚的月色很美。”
或许是沙漠之中的末日之都遗世独立，有些单调，所以系统大发慈悲地给他们仿造了天幕，白天是阴天，有没有太阳不知道，但晚上的月亮却看得一清二楚。
陈甘霖听说过这句话，因此也知道其中所指的含义。
“今晚的月色很美”——我爱你，所以想与你共享最美好的事物。
他有些惊疑地微掀眼皮，去看对方的反应。
月光给徐之应的轮廓镀上一层银，显得人冷冷清清，禁欲诱惑，但他神态很平静。
于是陈甘霖确定，徐之应应该只是单纯在欣赏月亮。
“你也很美。”但陈甘霖这么回了一句，但是超小声。
“你说什么？”徐之应没听清。
“咳咳！咳咳！”
突然，某处爆发出剧烈的声响，然后一只手推开了半掩的门。
有人大大咧咧地走上天台来，他两根手指夹着一根燃烧了一半的烟，看起来抽得不是很习惯，还在咳嗽。
途经门时注意到被撬坏的把手，还饶有兴趣地驻足欣赏了几秒钟。
“可以上来了……”他探头向门内，话说了一半，突然像见鬼了似的顿住。
他不可置信地扭头，确认自己余光里看到的两个人影真的存在。
然后忍不住爆了粗口“敲”。
徐之应面色不是很愉快：“姚影？”
虽然只叫了个名字，但那面容和之前警告姚影“别做让人怀疑的事情”时一样冷，几乎能把他身上冻出冰渣子。
“我，别误会，就是上来兜兜风。”姚影挺不要脸地说，一边说一边后退，试图把手伸进半掩着的门后，像是在提醒什么。
但是已经晚了。
何春川踩着小皮鞋悠悠地踏入天台。
紧接着是好奇地四处打量的菜泥。
菜泥后面还有隔着段诡异距离的阿文和阿梨。
好家伙，怎么他们七个人就像绑定了什么BUFF似的，总是到哪里都会同时出现？
出于长期在老板手下打工的社畜直觉，阿梨一眼就发现了徐之应，捂住嘴差点惊叫出声：“老板！”
其他人的眼神都噔噔噔看过来，也都像是活见鬼。
何春川先发制人：“是谁刚才叫我们不要随意行动的？现在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然后他说着，转身捣了姚影一拳：“还有你，我可是连珍藏的香烟都给你抽了，结果侦查一点都不给力，连徐之应都看不见。”
“艹！不服那就你来做啊！”姚影莫名腹部挨了一下，自然是不甘示弱地反击回去，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
这群人都是不安分的家伙，主意一个比一个大，短短时间已经混得相当熟，在末世的半夜勾肩搭背出来玩。
徐之应没什么好说的，他的丧尸世界限定版良宵已经被破坏。于是无言俯身，从公寓顶端看明日之都的街景。
到是陈甘霖对他们出逃的过程挺感兴趣：“你们没睡着？怎么上来的？”
菜泥骄傲地说：“是我发现的，公寓里那个看起来很贵的钟表后面藏着管道，一到晚上就喷洒催眠气体，所以这座公寓里的人才会睡得那么熟。”
“然后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了，我们都不想待在房间里，于是就出来了。”菜泥耸耸肩，说得好似被迫这么做似的，把自己描述得非常无辜。
当然，她还省略了不少内容，比如来的路上差点被巡逻警卫和侦查无人机发现。
但这些事情她就不打算说出来了，她不想给徐之应提供任何可以指摘的素材。
其他人也诡异地对此保持沉默。
阿文变魔术似的从身上掏出两瓶啤酒，笑呵呵地打算和别人分着喝，但突然感觉身后一凉。
徐之应正在盯着他，于是他又讪讪地收起来，说：“对不起”。
因为宵禁，所以夜晚不开路灯，但是月亮很亮，于是他们依然能看清楚城市的全貌。
明日之都的楼层高度几乎是平齐的，没有错落的高低起伏，所以一眼望过去甚至能看清楚街道的分布，纵横交叉，隔出一个个正方形区域。
陈甘霖无言地看了会儿，说：“为什么夜晚要宵禁？还通过催眠气体强制让人睡觉？明明什么都没有。”
徐之应用秘书给的手机上网搜了搜，发现这里的网络是被限制的，只能浏览官方发布的新闻，其他的网页一概登不上。
但他还是找到了些东西，皱眉看完后说：“官方给出的说法是——夜晚是丧尸活跃时间，这样做是为防止居民被咬伤。”
陈甘霖和徐之应彼此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这样的说法讲不通。
万一夜晚有丧尸潮袭城怎么办？居民都在睡觉，靠谁能来应付？简直是把新鲜的血肉直接送到丧尸眼前。
陈甘霖百无聊赖地扫过空空的街道，忽然用胳膊拐了拐徐之应：“喂，你看那里。”
一个晃晃悠悠的身影正行走在街道上，他穿着黑色外套和蓝色的牛仔裤，还戴了帽子，将全身遮得严严实实。
他边走边蹦跳，似乎非常欢乐，两臂像小孩似的伸展，但是脚步控制不好，因而总体看来有点……怪怪的。
“咦？这是谁家跑出来的智障小孩？”姚影趿拉着拖鞋，穿着公寓统一的睡衣睡裤，但哪怕这幅颓丧模样，也掩盖不了他身上贱兮兮的气质，“举报他违反宵禁有奖励吗？”
“闭嘴，先观察。”徐之应说。
那个人在路上走着，突然被什么吸引，拐个弯走到一栋房子前，趴在玻璃上往里面看。
那栋房子上的英文标识翻译过来是“生育所”。
然后他出乎意料地抬起拳头，“哗啦”一声打碎了窗，钻了进去。
其他队友发现这边有情况，也纷纷过来看热闹，不过他们来晚了，看到的只有碎了一地的玻璃。
但片刻后，他就从生育所出来了，嘴里还叼着一个襁褓里的小孩。
“啊！妈妈！有贼啊！”
阿梨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她以为有人偷小孩，直接急得叫出声。
虽然菜泥眼疾手快地阻止她，但地上的人还是听到声音，抬头看了过来。
然后他们就看到——这个人的脸色青白，眼睛没有瞳孔，从眼眶到嘴角都泛着不正常的暗红，像皮肤反复溃烂后又结痂。
这分明是——一只丧尸！
它将叼着的孩子放在地上，然后爆发出了极强的弹跳力，从马路对面蹦到公寓楼下，然后手脚并用爬上天台。
当出现在陈甘霖他们面前的时候，距离它发现活人，只用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
丧尸缓慢地靠近，似乎在歪着毛发稀疏的头打量猎物。
菜泥在第一时间就挡在了前面。
论别的可能不行，她打架可是专业的，当下就不知道从身上什么地方抽出了一臂长的刀：“丑八怪！来姐这里挨揍！”
阿梨自觉惹祸，当下也没跑，她主动从装备包里拿出一块砖头捏在手里，准备丧尸一靠近就往它的脑袋上拍。
看到其他人的目光，她有些羞赧地解释道：“因为来得匆忙没准备工具，只有系统自带的砖头。”
丧尸似乎在努力地辨别他们的话，头往左歪完，又往右歪，像只听不懂命令的懵懂小狗。
它又靠近了几步，吓得阿梨手发抖。
因为这个穿着人的衣服的怪物，着实不怎么好看。
何春川看到徐之应和陈甘霖远远地站在一边，双手插兜，似乎在看热闹，不由得喊道：“喂！你们两个大男人在哪里干嘛？还需要女孩子挡在前面吗？”
就连姚影也展现出了正义感，对他们投去鄙夷的目光。
于是徐之应眼神示意了一下陈甘霖。
陈甘霖摸摸口袋，从里面拿出一包饼干，撕开，然后扔出去。
丧尸就像看到肉的狗一样哐哐奔着饼干而去了。
它从地上捡起来，很小心地抱着饼干舔了又啃，吃相竟然还有几分可爱。
“……”其他人都看呆了。
饼干竟然比大活人更香？
他们看到的究竟是真丧尸还是假丧尸？
菜泥感到几分挫败，她自从来到这里所有的能力好像都没有了用武之地，谈判不成，打架也不成，她不可置信地问徐之应：“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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