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瑾初收到了程颐舟的微信。
信息来的时间有点早，石瑾初刚做完瑜伽。
将近一周，程颐舟发来的微信就像是定点报时一样，早晨有早安，晚上有晚安，看她有空闲的时候会对她进行兴趣爱好探索式的聊天。
从小到大，总有人想方设法得向她身边的人打听着她的喜好。而程颐舟是第一个敢于亲自挂帅上战场的。意外地是，她居然不反感。但她想要说服自己，这是对于自己对他知根知底的等价交换。可她忘了，无论他们是否依然是医患关系，她也根本没有义务进行这项信息交换。
程颐舟的文字和他的言语一样，如同潺潺流水，清澈而真挚，温润而有力，给人感觉很舒服。但看得出来，作为没谈过恋爱，初恋还被她石瑾初耽误的情感经历不丰富的青涩少年，程颐舟的话语里总是带着些许小心翼翼。
怎么，觉得他有点可爱呢。
石瑾初自诩长这么大，见过各种各样向她表达好感的人——浪漫的，酸腐的，奇葩的，荒诞的，可很少有让她有内心波动的。唯一让她心跳加快过的，是在大学时的一个邀请她去蹦极的男生。于是你们就懂了，那是生理上因为环境引起的心跳加快，不是因为面对的那个人。
可程颐舟，让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不一样。和当年医生面对病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不是对一个可怜小男孩母爱般的同情心。
不是对一个优秀男歌手迷妹般的崇拜感。
不是对一个各方面都美型的男人的花痴。
可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就像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程颐舟的眼睛，就没办法拒绝他向自己要联系方式的请求。
大概你也确实想要和他联系的吧。笨蛋石瑾初。
她拿起手机，同时心里骂着自己。当局者迷大抵说的就是她这种状态吧，凭着优秀的专业知识和经验轻而易举地就能知道别人心中所想，可对于自己……
点进对话框，发现居然是两条语音。
从加了程颐舟至今的这些天，他从来都是用文字，没有表情的文字。这种表现曾被石瑾初解释为对关系远近的不确定性的表现。这一点上她很了解程颐舟，如果没有把握，他不会做任何可能会前功尽弃的事情。比如他在不自信他们的关系是否亲密到能够发送语音信息、或者说他还不知道石瑾初是否能接受他的语音信息的时候，他绝不会轻易尝试。
那为什么今天就发了呢？而且还比平时要早？石瑾初怀着好奇点开了两条语音。
“…咳…”最开始有片刻停顿，之后语气有点纠结和急切。“今晚会忙个通宵，手机要没电了，原谅我今天不能按时，只好提前了。”
“晚安。石瑾初。”
因为很匆忙没办法打字所以发了语音吗？有一天不说晚安又不会死。石瑾初笑出了声，她盘坐在瑜伽垫上，发下手机，笑着笑着，捂住了胸口。
思绪又回到之前，其实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大概只是骄傲的她不愿意承认这样的事实——她居然真的，有点心动。
语音什么的，真是太犯规了。这个世界上终于又有一个能把她的全名叫的让她超级开心的人了。而上一个，是洛岑。
她捂着自己的脸，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是程颐舟的声音，“晚安，石瑾初。”
嗯，晚安。
“做瑜伽还能傻笑啊？这孩子，啥事儿这么开心？”瑾初的妈妈洗完澡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闺女儿盘腿坐在垫子上傻笑。今天倒班，好不容易有个漫漫长夜，自己和闺女儿都如此清闲，她真是有好多话想跟闺女说。这个孩子从小就独立，十五六岁就离开自己去了异国，碍着时差不方便交流，盼着假期回来自己的工作也总是走不开。每次看着她的初初，她就觉得无比愧疚，自己就这一个孩子，心里是想放在手心上疼的，可实际上却亏欠了许多。
“妈，我觉得我要恋爱了。”石瑾初说完就开始躺在垫子上做着大休息术。
“要恋爱不就是还没恋爱吗？”妈妈边擦头发边在石瑾初旁边坐了下来。“又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你还激动？这么多年了，你到底认真过没有啊，总是打电话说有对象，我呢，连个影儿都没见到，照片也没有。我问小岑吧，他跟我说什么都一般，你还会找下一个。我这儿怨气都憋了好几年了。这次又是哪个仙人让你着迷了？”
“洛岑的话你也信啊。”石瑾初翻了个大白眼，调整了一下呼吸，坐了起来，接过妈妈手中的毛巾帮她擦头发，“我也不知道，我觉得这次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难道你这次不是看脸了？”
“肯定看啊。就是……唔……我说不清，就像是……我和导师做课题，明明是我非常熟悉的主题，但就是觉得还有不清楚的地方需要研究，深入之后却发现和我只是自以为熟悉，而未知的还永远还有许多。虽然不会对原来获得的知识有所怀疑，但等待发现的却远远比我了解的要多！”
“唉……”妈妈扶着额头叹了口气，“那位孩子要是知道你把他和你的课题相提并论，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啊。”
“可其他人都从来没有让我有想要探索的**啊，有人如同一张白纸让人提不起兴趣，有人深入潭水却不适合畅游。”擦着擦着头发，石瑾初就像树袋熊一样搭在了妈妈的背上。妈妈顺手拍打着石瑾初的肩膀。
“那么我该恭喜你可能真的遇到爱情了。成了带回来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妈妈也眨着大眼睛，笑着，心里想到了自己的丈夫。
“你居然不盘问盘问我他的个人信息？”
“我自己生的女儿我还能不知道？我问了你就会说吗？我才不自讨没趣儿呢。”妈妈像个少女一样把头别过去。
“哇，妈你的这个遗传，很厉害。等有了结果之后我一定告诉你，啵啵。”
“你这个样子和我当年真像啊。”妈妈抬眼看了看石瑾初，看着她闺女儿和她爸爸一模一样高高的鼻梁，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
“你想爸爸了吗？”
“废话，那是我的老公！你的爸爸！”
“我不在家的时候他回来过吗？”
“他忙，一年能回来的时间也没几次，一次也待不了多久就又要走。”
所以你就一直把自己沉浸在工作中吗？女儿不在国内，丈夫也不在身边。我任性地离开家，是不是对妈妈也太残忍了呢？石瑾初默默地从背后抱住了妈妈。
这对母女，还有很多话要说，也许一个夜晚都不够。他们都认为自己无比亏欠着对方，但这世界上却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们更希望对方能够幸福。
程颐舟准备睡下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本来可以稍微早一点，但还是强忍着困意，给手机充上电，等着手机能开机，想看一眼有没有回复再睡。
在石瑾初的头像上亮起了一个小红点，点开，只有一条“嗯，晚安啦。”的消息。
他胡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躺在床上，眼睛无神地盯着屏幕。稍微有点点挫败感，居然就一条回复。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条短短的回复后面，石瑾初波澜壮阔的心理活动。
但程颐舟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他攥着手机，闭上了眼睛。
本来以为再也无法见到的人，突然这关系就有了连接起来的可能性，还有什么比这更幸运的？
本来以为自己唐突了佳人，却依然收到了回复。
够了，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事情就都让我来做吧，石瑾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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