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夜班比做早班、晚班都要辛苦，但她似乎不在意，别人和她换她就换，别人没提她也跟别人换。她没有像其她护士那样打扮得漂漂亮亮、指望引起我的注意，也没像她们那样找借口来搭讪。事实上她也没法搭讪，她做的是夜班，大晚上的，谁不在休息。所以我说她蠢，连勾搭人也不会。她只是很细致、很周到地照顾我，我知道那个时候她为了照顾我连吃饭休息的时间都省下来了，每个晚上只靠两个面包半瓶矿泉水撑着。
“我承认，我很享受她对我的好。我相信，没有人会不享受这样的好。但是，哥，你是知道的，我从来不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人总归是图点什么的。图钱、图物质、图资源，总之是想要点什么作为交换的。
“我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她似乎什么都不需要，只要我好她就满足。但人怎么可能就图这些呢。
“周齐说她对我是有目的的……”
病房外吵闹的声音打断了他，许承屿蹙了蹙眉头，站起身来打开门。
走廊里，护士正拦着一个女人。
女人踩着高跟鞋，一身烟灰色连衣裙勾勒出她极好的身材。
“小姐，我们不能放你进去，许总有关照过，你要是想要看望许先生，得先征得他的同意。”
“我为什么不能进去看他？我是承峰的女朋友，许承屿有什么权利不让我见他？”女人大声嚷嚷着，完全不顾闹大了后可能会面对的难堪。
“为什么不能见他，你自己心里不清楚？”许承屿轻轻地关上了病房的门，转身对上女人的目光时，眼底全是对她的鄙夷。
一旁的护士小姐显然怕被责备，忙上前解释道：“许总，这位小姐要见许先生，我跟她说了，要先得到您的同意才能见许先生，但这位小姐不听。”
“不听就叫保安来，这种小事难道还要我教你？”
许承屿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冷静得可怕，护士吓得忙跑去叫保安。
“许承屿，你不能阻拦我见他！”女人摇了摇头，摇头的动作大了点，用鲨鱼夹松松散散夹在脑后的头发散落了一半。
许承屿冷笑一声，反问：“不能？你看我能不能？”他对上前来的保安做了个手势。
女人甩开了架住她的保安，叫嚣道：“别碰我！我是许承峰的女朋友！我有权利见他！”
保安尴尬得看向许承屿。
他一个小小的保安，一点都不想介入豪门的复杂关系好么。
许承屿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保安识相地退到了一边。
“女朋友？莫星晚，你勾引那畜生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你是许承峰的女朋友？哦，我忘了，那个时候你可不知道许承峰是许家大少爷！”许承屿朝女人走近了两步，一面将深灰色衬衫的袖口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腕。
他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个听得清。
“许承屿，你用不着来刺激我，我和承峰在一起从来不是为了钱！”
莫星晚撩了下散落下来的头发，昂起头，与许承屿的视线对上，眼中神色复杂，有不甘，有酸楚，更多的是落寞，“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摆出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你不过是命好，你要是投胎在穷苦人家，你以为你还能这么神气？你以为你身边的人还会围着你转？那些人讨好你，不过像我讨好你说的那畜生一样，都是为了利益！许承屿，你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许承屿冷眼看着莫星晚，朝保安做了个手势。
“不用拉我，我自己会走。”莫星晚说，越过保安，大步地朝电梯口走去。
***
清点完柜子里的药物，乔思然将药柜锁好，转过身，正好汤雯查房回来。
汤雯将查房记录往办公桌上一扔，瘫在椅子上。
“心累啊！”
乔思然一面整理着药物清单，一面问：“怎么了？”
“你说，怎么有些人事就那么多呢？”汤雯坐正了身体，帮自己倒了杯水喝。
乔思然把药物清单放好，坐下来又翻看起病例：“是四号病房的病人吗？”
“你也知道？”汤雯吃惊地问。
乔思然一脸淡定：“知道啊，昨天送来的时候就在抱怨了，说不想要四号病房，嫌四号不吉利，但哪里还有空余的病房啊？让他转去普通病房，又不愿意，说普通病房设备简陋，还要和别人挤一个病房，他不愿意，那要我们上哪给他挪个病房出来。”
“就是这位，说什么住了一晚上，头也疼了，耳也鸣了，血压高了，总之，哪哪都不舒服，护士长好说歹说都没用，那人还说要告我们医院。”汤雯捧起茶杯喝了两口。
“那后来怎么搞定的？”
汤雯朝乔思然挪近了些，悄声说：“你绝对想不到。是那个任沐阳。”
“任沐阳？”乔思然挑了挑眉，那她倒真没想到，“她怎么搞定的？”
“那个《心音》剧组不是上个星期开机了嘛，”汤雯朝见乔思然点了点头，便又说下去，“我们这层不是给他们剧组留出来十二号病房让他们拍摄嘛，然后那个任沐阳正好经过四号病房，听到那个病人在闹，就派小助理过来跟我们说，他们可以和四号病房的病人换病房，十二号病房和四号病房是同一规格的。任沐阳看上去高高在上的，没想到人倒挺好心的。”
乔思然眉头微蹙，欲言又止，半响说道：“换病房？她能替他们剧组做决定吗？”
汤雯往椅背上一靠，说：“那你就不知道了吧？她还真能替他们剧组做决定。那个剧是她家里投资的，你说她能不能做决定？”
乔思然“哦”了一声，继续翻看病例。
汤雯见乔思然没反应，以为她没听明白，便慢慢地解释给她听：“我跟你讲，这人投胎吧，就得投成任沐阳那样的，人好看，身材好，家里有钱，还心疼她。听袁梓容说，任沐阳她爸每天请剧组的人吃下午茶，都不带重复的。她妈每天都要打电话给她问她好不好，叫她不要太累了，反正，我们是羡慕不过来的。”
“她妈每天都给她打电话？”乔思然问，声音闷闷地，眼睛盯着面前摊开的病例却什么也看不进去。
“我没注意过，不知道她妈是不是每天都给她打电话，不过袁梓容是这么说的。你知道的，袁梓容她追星，又正好碰到有剧组到我们医院来取景，现在工作都没心思，有空就往剧组那钻。我听她说，任妈妈还叫任沐阳不用为了赶进度熬夜，大不了把拍摄时间算得宽裕点。有钱人就是豪，这多拍一天天知道要多砸下去多少钱，任妈妈对她女儿真的好好哦，不像我妈，只会抱怨我每个月转给他们的钱太少，也不想想，我每个月工资只有这么点，大头都转给他们了，还嫌少……”
汤雯还在抱怨，乔思然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脑子里想的全是那句——任妈妈对她女儿真的好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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