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方府上下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好不热闹,方老爷站在大门,招待来往宾客。

二师兄宁落晟困倦哈了下,剑身夹在环着臂弯里,兴致缺缺眯起眼。

叫他来方府吃酒,还不如陪铃兰那丫头去寻柳鸢瑶来的有劲。

“大师兄,我们进去意思意思吃一杯就走吧,师弟师妹们寻柳鸢瑶,难免碰上妖魔,若是小魔,他们定能解决,倘若是昨儿魔头,怕是不好。”

殊玉点头,他来不过是发现缕魔气,甚觉奇异,特来查探。

“嗯。”

二人换了件常服,正欲前行入门,陡然一声唤住他们。

“殊玉,落晟。”

淡淡的,带着未醒酒意的慵懒。

马踏艳阳,神情恹恹,眼皮半掀,逆着光,赤红衣袍下摆鎏金游雪纹缓缓逼入眼帘,上头坠了赤红流苏,男人长相妖艳,眉心一点红痣,漫不经心地挑眉。

殊玉颔首,喊道:“司月长老。”

宁落晟入门晚,对司月长老没什么印象,见此,跟着殊玉喊:“司月长老。”

炎日下,朦胧光晕渐渐柔和那张妖艳脸,隐隐约约中,他嘴角勾起,微微点头。

“许久未见你们了,倒是个子高了不少。”

翻身下马,他的脸逐渐清晰,缩进二人中间,一把揽过他们的肩,下巴轻点不远处方府大门,正巧对上方老爷眼。

“哟,你们怎么想着来这吃酒了,怎么,方府也给掌门递帖了?”

“不是,师父命我们寻柳门柳鸢瑶,我们一路追踪妖魔气息,到了此镇。”

殊玉悄无声息拉下长老的手,继续道:“昨儿巧遇方老爷,方老爷提到长老会来,久未见长老,想讨教几招,便应下了。”

宁落晟挠挠头,昨儿大师兄好像不是这样说的吧,鬼祟斜了眼,被大师兄一眼神怼了回去。

司月长老哈哈笑了下:“好说好说。”

殊玉若不经意问:“司月长老千里迢迢从天仙宗出来,就为吃顿酒?”

“别提了。”司月长老似叹息啧了声:“前两年,下山遇见个千年老妖,过了几招,受了点伤,蒙方老爷寻医师救治,而今他儿大婚,邀我过来吃酒,救命之恩,我那有不来的道理。”

殊玉嗯了声,“确实。”

几人踏入大门,方老爷远远就瞧见几人闲聊,乐呵邀几人入门,司月长老将马上两瓶屠苏酒呈给小厮。

“来就来,还带什么酒。”

方老爷装模作样愠怒,眼底却止不住笑意。

司月长老看穿他,表面功夫还是做足:“哎呀,一点心意,新郎官呢,怎么不见他?”

音落,两名小厮搀扶一名孱弱男子出来。

他撵着帕,虚搭在唇瓣,脸色显比昨儿还要精神些。

见着司月,想了半天,终是想起来了。

他乖巧道:“司月先生。”

司月长老挥手,“身体可好些了?”

“多谢司月先生关心,好多了。”

“那成。”

方平安微侧身,方才来这的这几步路,两位道长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疑惑不解,问了句:“这两位道长是…”

方老爷向他介绍:“这两位是天仙宗掌门座下弟子。叫…”

方老爷遇困了,昨儿太着急,竟忘了问道长名号。

“殊玉。”殊玉冷淡道。

“宁落晟。”二师兄微扬下巴。

方平安垂眸,唢呐声吹翻大街小巷,行人闻言是方老爷家小儿的婚事,纷纷停下动作,侧目而视。

茶楼上深绿色衣裙一闪而过,伴随一句很低的讥讽:“愚蠢。”

唢呐声由远及近,众人涌在大门,鞭炮乍响,几人抬着金雕花轿踩着青石路平稳驶来,清风拂过,红帘微卷起一角,露出花轿内景色,接着又落下。

大门前,花轿下落,红帘撩动,一角红裙先露出来,赤珠子一粒粒撞着,伴着清脆声音的同时披着红盖头的新妇顶着众目睽睽之下搭上嬷嬷的手,下了马车。

方平安瞄了眼父亲的神色,得到许可,上前两步接过新妇的手。

透过红盖头下仅能瞧见的地方,一双红靴子闯进来,安云明知晓是方平安,便放心握上去。

司月长老咬着指节,揶揄扫了眼新人,众人纷纷入堂,殊玉临走前肘了下司月长老。

司月长老:“啊?”

殊玉瞟了眼长老穿搭,再看看新郎官的,最后道:“长老,太艳了。”

司月长老后知后觉,今儿人家成婚,他穿的比新郎官还艳,不知情的人错把他认成新郎官了。

他怎么说方才那么多人讨好的看向他呢。

原来如此。

司月拍拍衣摆,下次定要注意些才成。

高堂上座,方老爷和善乐呵,喜娘端直身子,对着底下新人高喊吉祥话——

“一拜天地日月星,山河共证,新人永结。”

借着搀扶的力,安云明与方平安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养育恩,椿庭祝愿,新人美满。”

喜娘高昂的声音隔着几层薄壁刺入耳,殊玉对里头拜天地提不起兴,躲外头人少地来了,宁落晟无趣蹲在树下,黏着簌落的黄叶。

“大师兄,我们还要待到什么时候?”

久不闻言,宁落晟抬眸,殊玉正紧盯某处,他倏地站起来。

“有什么发现?”

摩砂着无归剑剑柄上纹路,柄上那颗流光溢彩的五彩石异常发烫。

无归剑感魔气,辨妖邪,天下之大,十里之内,凡存妖魔,无可掩。

未有过错误判断,除了昨儿那个魔头。

殊玉大步走出去。

拐入第三转口,察觉身后无脚步声跟上来,殊玉回头。

雕花木上花藤攀岩朝顶,宁落晟探头探脑查看前后方有无来人。

“你干嘛?”

突兀的一声,吓得宁落晟一跳,他拍拍胸膛,道:“我得看看前后有无来人,万一来个人发现我们怎么整?”

“……”

殊玉:“你很像贼。”

宁落晟不乐意了。

“大师兄,我们偷摸在人家府里转悠,这跟贼有什么区别。”

殊玉薄唇微张,有些不明了他的脑回路。

宁落晟却把他的欲言又止当做他无话可驳的默认,傲娇扬起头。

木廊微振,不远处有婢女端着果盘娉婷而来,宁落晟扯了扯他衣袖,着急忙慌道:“躲起来,快,躲起来。”

殊玉身挺如竹,神情自若,镇定拉着宁落晟继续走。

一尺之地,婢女们膝盖微弯,身子矮了节,殊玉颔首便作回应。

擦身而过,婢女们目视前方,不曾言语。

“别鬼祟,大方走。”

婢女们向来掌管好分内之事,旁事几不过问,何况今日是婚宴,来往贵人居多,贵人们行事更不敢阻拦。

大方挺直身子走,不一定遭拦,但鬼鬼祟祟东躲西藏,不拦他拦谁…

穿过书房,梨花如雪扬撒纷纷,雪点擦过鬓角泛起痒意,落衣层缝隙中。

五彩石愈加滚烫,面前牌匾上飘逸的宗祠映入眼帘,殊玉吸了口气,推开沉重的大门。

吱呀一声,大门刚开一条能过人的缝隙。

忽地,身后一句:“殊玉,你们在干嘛?”

梨花树下,那抹艳红格外显目,他叉着腰,饮了酒,面色潮红。

殊玉进了宗祠,司月长老被宁落晟捂着嘴拽进去。

沉重大门合上,一切恢复正常。

司月长老挣扎着,得了说话机会,他嚷嚷道:“呸呸呸,洗手了吗就摸我嘴?”

嫌恶拿袖袍来回擦拭,末了才开口:“你们进人家宗祠做什么?”

宁落晟:“老啊,你可小点声吧,你再嚷下去等会人家就来抓我们了。”

“你才老。”

五大长老,属他最年幼。

他还年轻!

“是抓你们,不是我们,我是被你们拽进来的,跟我何干!”

“你说出去,他们信吗?”

殊玉的一句话彻底打断他。

同为天仙宗,说不是一伙的,他们信?

殊玉:“长老,这里有妖怪。”

近了些,终是察觉到这儿,不是魔,是妖。

司月不以为意切了声:“我当什么呢,居然是这个。”

“长老早就知晓?”

“知道啊,我还知道这妖怪是方老爷养的。”

殊玉疑惑:“人和妖竟能共存。”

司月长老屈指敲了下他这位顽固侄徒,从木桌上取起一把香,就着一旁的烛火点燃,分了点给殊玉和落晟。

自己则面对众灵位,拿着香,拜了下。

香插进香台,他缓缓开口:“这世道,虽分为人,妖,魔三种,三者两两不融,明面上是不融,可背地里若涉及些许私欲,这点人妖殊途又算什么。”

“妖魔嗜杀成性,无恶不作,方老爷选择与妖魔合作,岂不是一丘之貉!”宁落晟喝道。

司月长老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似安慰般。

掌门座下这几个弟子,父母皆丧命于妖魔之手,从小天下妖魔皆为恶深刻心肺,难以拔除,斩妖除魔印在他们脑海。

这是他们修炼的执念。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的欲念是不能满足的,有时人不能做的,妖怪可以,有时候比妖魔更可恶的,是人。”

司月长老有些昏沉,晃了下脑袋:“现如今,你们发现了这有妖怪,打算怎么做?杀了?”

宁落晟:“不然呢。”

司月长老摇头,还能年岁太小。

“你们杀得了这个,难道杀得了天下与妖为武的官员?”

香灰砸手心,落了一手的灰,司月长老帮他们将香灰插进香台里。

“实话告诉你们吧,天下大多数官员府邸几乎都有妖怪,或多或少而已。你们要是一一杀过去,怕是还没杀完,触了他人利益,就被暗剑劈了。”

宁落晟: “那我们该怎么办?”

司月长老耸肩,伸了个懒腰,道:“出去,喝酒。”

他拉开门,外面的艳阳争先恐后照亮宗祠,“何况,方老爷豢养的妖怪又没杀过人,无故杀了那妖怪,那你们跟无恶不作的妖魔有什么区别。你们呢就当不知道,没来过宗祠。”

见二人还杵在原地,他拉拽着拖二人出来。

“好啦,回去吃酒吧。”

古树下,铃兰大口饮着清水,蹙眉抱怨:“我们跟着引魔盘一路寻来,无半点魔兽影,倒混了一身灰,凭什么宁落晟就能跟大师兄去婚宴!”

四师兄握紧引魔盘,盘指针本指着乾方向,他们追到此处,指针到此就开始乱走,一会向着坤,坎。

“二师兄跟着大师兄是去办事,并非偷懒。”四师兄得空说了句。

“我当然知道。”铃兰小声嘟囔。

真气注入法器,指针转动,由兑,巽…最后稳在坎。

二师兄叫动疲惫不堪的师弟师妹们,“走吧。”

铃兰捡了个树干子,搀扶着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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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女魔头盯上无情道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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