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弗月与陆映出来时仍下着雨。
姜弗月问他:“师兄,你当真是那位很厉害的前辈的孩子吗?”
她有些好奇。
《我道通天》原书里也曾提到过陆凌峰,说他少年奇才,乃成大器者,只是即将飞升之际却堕入魔道,被邪神入体危害苍生,导致了最终天一宗全员灭亡的惨剧。
陆映轻笑了下:“诓他们的罢了。”
姜弗月囧了下,她原以为他是拼爹,万万没想到拼的是假爹。
只是他讲得那般笃定,也难怪天刀宗那群修士会相信。
陆映又道走得越远越好,姜弗月便不敢耽搁,脚步一刻不停地往前赶去。
腓腓大约惹了祸理亏,倒是没再闹着要姜弗月抱。
二人走了一段距离,陆映忽地坚持不下,踉跄着要倒下,扶着树才勉强站稳。
姜弗月想到他方才受的伤,一眼望去,果然见他肩上的血色晕开极大一片,又因淋了雨,整身衣裳都沾着令人晕眩的红色。
“师兄……”她喏喏。
“师妹,”陆映坐下来歇了口气,道,“你先走吧。”
“我歇一歇,过会儿便追上你。”他面色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白色,显见受伤很深,若是姜弗月即刻离去,他哪儿还有可能追上。
“你少骗人。”姜弗月生硬地打断他。
她六亲缘薄,素来不会对付这样生离死别的场景。
瞧陆映的模样,定是一分一毫都坚持不住了,否则绝不会显露出来。
如今可麻烦了。
若是黄金笔还在,定然能甩掉天刀宗的人。
她忧愁地蹙着眉。
这时,一直跟着跑路不出声的腓腓却站到了二人面前,尖利地叫了一声,而后身子不断膨胀变大,最后竟变成了马匹大小的狐狸。
“嘿嘿,关键时刻还得靠老子!”它得意地甩了甩尾巴,“上来吧!”
不说它身份存疑,在小机缘地待了许多年,单说它吞下去那么些中品灵丹,也不是白吃的。
如今它雪中送炭,姜弗月便不跟它争事情是由它而起。
她松了口气,将陆映扶上腓腓的背,而后坐到了陆映的后头。
听到腓腓询问,她忙道:“好了,快些走吧。”
“好嘞!”腓腓又是一阵嘶鸣。
它迈出两步,呼呼的风吹过来,姜弗月险些被甩下去。
陆映抓住她的手,气息有些乱:“师妹,不要掉下去了,抱住我的腰吧。”
姜弗月瞅他脸色。
只见青年大抵是淋了雨的缘故,原本发白的脸已变得潮红。他当是难受极了,眼睛只轻轻阖着,一双眉头紧锁。
姜弗月怕再耽搁下去出事,只得依言搂住他的腰身,又因惯性往前扑了下,将脸贴在他的背上。
他的腰很细,她搂过一圈还能够摸到自己的手肘。然而他的背脊却很宽厚,那日她在他御剑时便看到了,可那时他脾气冷,并不是这样温柔的样子,她只觉得尴尬。
如今,尴尬之余还带了些感慨。
十四岁的陆映处事实在妥帖。
腓腓背着他们急速奔驰,没一会儿便翻过了这座山头,又顶着呼啸的风朝另一座山上奔去。
到了半山腰上,姜弗月却觉得前面人连呼吸都缓慢了许多,仿佛进气多出气少。
她吓了一跳,忙让腓腓停下来,一探陆映的鼻息,果真如此!
现下雨越下越大,却是不能再赶路了。
幸而此处山洞多,姜弗月要腓腓先闻味道,确认里头没有危险,这才扶着他进去。
一进山洞,她便顾不得许多,径直将陆映身上的湿衣脱下。
青年的肩膀已极为严重,因是伤上加伤,那伤口青红发紫,血已经凝固起来,却是黑色的。
姜弗月正要动手用湿巾擦一擦,却骤然愣住。
他的身上……竟伤痕累累。
那日晚上她为他擦拭手臂,也曾看到这样的伤口,那会儿她以为是因练剑。这时,陆映却翻了个身,蜷缩着躺在地上,让她很轻易地看见了他的背。
那背上更为严重,许多伤口堪称皮开肉绽。大约是因为没有医治,那些留下疤痕的极为可怖,皮肉外翻着,看了甚至让人作呕。
她努力按下呕意,眼睛发直。
她忽然想起前次御剑时,她的手曾按在陆映的背上,分明不重他却仿似隐忍的样子。
原是她压住了他的伤口。
姜弗月现在是晓得了。恐怕陆映发烧失忆,是因为伤口感染脑子烧坏了!
她忍不住生气:“身体是自己的,伤着了都不治,如今烧傻了怪谁啊!”
她是自个儿嘟囔的,却没料到陆映醒了神,闻言乖乖点头:“师妹说得是。”
姜弗月见他不介意,便又道:“你长大以后,又凶又冷,没想到你还自虐!”
陆映想了想,答她:“那大约是我那时候得了什么病。不然我宁愿凶自己,也不愿凶师妹的。”
她抽了抽嘴角,暗道十四岁的小孩还挺会说话的。
她哼了声,将浸湿的布贴在他脑袋上,凶巴巴的:“闭眼!”
陆映忙闭上。
姜弗月道:“师兄,你这病不治是不行了,我得出去为你寻些草药来。”
“你可识得?”
师妹说她是凡人魂魄,那他便选择性当真,他怕她识不得那些草药,反而自己遭险。
姜弗月哼了声,将已经恢复原状的腓腓揪着后颈提起来,笑眯眯的:“无妨,我找着了便让腓腓试试,毒不死它便是好的。”
腓腓踢着脚,哇哇乱叫:“啊啊啊啊啊!恩将仇报啦!!!”
“这是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若不是你,师兄哪会淋雨。”她将它牢牢抱在怀里。
“阿月。”他叫住她。
姜弗月疑惑回头。
“小心些,不要走远。”
“知道啦!”她正要抬脚离开,又止住,跑回来叮嘱,“你可不要搞那一套因为不想拖累我就偷偷溜走的戏码。那样我会生气的。”
陆映被她逗得笑了下。
因他这笑,姜弗月看直了眼,他此刻的颜色当真是秀色可餐。
她现代的同事里有几个追星族,追得都是当红小生。那些男星有英武的,也有阴柔的,但没有一个是陆映这般。
剑眉星目,挺鼻薄唇,一张脸如画出来的一般,大约因做久了大师兄,面上带了威严气息,但此刻病气入体,原本锐利的眼眸变得清凌湿润,唇色泛白,更多了丝惹人怜爱的气质。
姜弗月咽了下口水,再次叮嘱:“千万不许走啊!你好好躺着!”
陆映点头。
*
一人一狐在外面找了半天。
现下倒是只有斜斜的细雨丝了,但因方才下大雨的缘故,路湿滑难走。姜弗月小心翼翼地挑有草的地方,然而还是时不时滑倒在地。
她叹了口气:只觉这穿越还是艰难的,若有机会回去,再也不嫌弃狗老板克扣工资了。
只也因祸得福,多亏了摔跤,她摔在地上便瞧见了隐在暗处,与那日黄金笔召来的药一模一样的草叶。
她喜出望外,这倒真是雪中送炭。只是又怕出差错,她往腓腓嘴里塞了几根,确认它无事才留下来。
虽说腓腓活得久,这些草药对它不一定起效,但也聊胜于无。
后来也不知是腓腓良心发现还是嫌弃她动作慢,几个跃起又拔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草,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这肯定能吃!”
只是对疗伤有没有效果它便不知道了。
二人忙活了半宿,终于又回了山腰处。
只是还没走近那山洞范围内她便一凛——
里头光芒大盛,且传来男人的叫骂声。
那群天刀宗修士找来了!
她抱着腓腓悄然靠近。
洞穴里。
陆映已被绳子吊了起来。他实在虚弱,一点儿也挣脱不开。
叶享甩了下鞭子到地上,听得一声脆响,他满意极了。
下一秒,鞭子狠戾地抽到陆映的身上。
“怎样?还得意吗?”
“陆凌峰的儿子又如何?有本命灵牌又如何?”
“老子将你做成**幡,看你能不能找你老子告状去!”
“我让你魂飞魄散,无□□回!”
姜弗月心中一紧。
**幡——纵使她不了解这个世界,但看过多本小说的经验也让她确定,这必然是邪修之物。
“等等,先别杀他。”那满脸横肉的大汉拦下叶享,道,“等他那小姘头回来了一并弄死,省得有漏网之鱼。”
“哼。”叶享哼了声,因没听到陆映的求饶,便又是一鞭子抽上去。
那大汉正在翻找陆映的灵戒。
那灵戒禁制虽多,但他晓得了陆映与陆凌峰有关系,对那灵戒便更渴望了。且他已然金丹,遂用废了自己的本命灵剑解开了。
哪知道这戒指里没有灵石,亦没有灵宝,只一些灵兽身上的器官,亦或是对修行无用聚魂灯一类。
且角落里还有几片飘落的羽毛。
大汉脸上的横肉颤抖着,几乎不敢置信自己为了这些破烂玩意废掉了自己的本命灵剑。
他怒吼一声:“现在就杀了他!”
姜弗月睁大了眼,手紧紧地攥住。
她让腓腓变大,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救出陆映。
纵使——纵使她死!
万一她死了又穿回去了呢?
她咬咬牙,正要让腓腓往里冲——
变故突起!
只听天上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刺耳难听,紧接着一长着三颗头颅的巨鸟从天而降,眼神愤怒地撞向山洞里。
是三头雀!
来得正好!
天刀宗的修士从洞里冲出,一个照面便被三头雀撕了个粉碎。其后跟出的修士俱是心中恐慌:“这是……金丹期灵兽!”
此时,那大汉拿着陆映的剑冲出来,跃身而起与三头雀对上——
叶享脸色发白,却未拖后腿,将护身灵宝疯狂丢向三头雀。
只是他们一人拿着宰了小三头雀的剑,一人身上有邪修的味道——
三头雀记仇极了,扇动着翅膀猛地俯冲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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