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扮女装的郎君呢!”
卢平丹将脑袋埋在徐昭意的颈边,眼尾也气红了。
郎君女装乃大辱,一旦传出去,莫说娶妻生子、金榜题名,便是出门买菜都要遭人嫌眼。
当世骂郎君最狠的话,就是“你长得比小娘子还美”。郎君们都以娘里娘气为耻,更别提女装了。
而卢家满门将员,向来以阳刚威武为傲,从小深受熏陶的卢平丹更是受不了女装的郎君,她攥着徐昭意的袖子,心中似万蚁爬过,难受非常。
“我也是才知道。”徐昭意揉揉她的脑袋,叹息一声,惯常柔笑敛起。
她抬头直视白家兄妹,眼带追问意味,却是不言不语。
虽说白家兄妹不是主动出逃的,但他们既已随她们走了,那主动权就在她们手里。为防止后续出错,她还是希望他们能将一些事情解释清楚。
“冒犯了卢娘子,我很抱歉。”白云疏清咳一声,扫过不肯看他的卢平丹,语含无奈,“我的女装和轻落的男装,背后是有缘由的。”
他顿了顿,话还未说完,一旁急匆匆赶来的白轻落气还没喘匀,就接过话柄:“原因在我,是我不甘困于女儿身,满腔才华无处施展,这才央了哥哥互换身份。哥哥并不是天**女装。”
她迎着徐昭意的目光,缓了几口气又道:“汇祥阁是我的知遇地,再多的消息,恕我难言。”
徐昭意摇摇头,温软笑道:“我们也不是什么多事人,救二位出来,也只是看在白娘子的赠梅之情上。现下最重要的,不是将你们背后的难情讲出来,而是想想怎么应对几日后的高白两家大婚。”
她看向白轻落:“毕竟新娘子都不在了,婚礼该如何进行呢?”
白云疏豁然看向白轻落,白轻落叹气,只得将母亲不肯取消婚约的事情说了出来。
几人一度陷入沉思,满堂静里,卢平丹忽而出口:“我曾听二哥说过,他去郝洲游历时,曾遇到过一个奇事。当地两家结姻亲,成婚当日,新娘子却被周边土匪劫走了。因着这事不光彩,两家打落牙齿和血吞,便临时换了新娘子。”
“白家只白娘子一个女孩儿,若是中途被人劫走,也连累不到其他人头上。”卢平丹抚掌而笑,视线不经意扫过白云疏,又倏忽收回来。
白轻落正想同意,一旁的白云疏抢先道:“我来扮新娘子吧。”
白轻落皱眉,“哥哥不能涉险。”
*
三日后,酉时三刻,天朗气清,宜嫁娶。从高家到白家一路红绸,锣鼓声老远便能听着,路上挤满了等着喜钱的老百姓们。
“你们听说了吗?这高白两家大婚,那圣眷加身的白郎君却没出席!啧啧,白瞎了那些才华,为了权势连寡母幼妹都能丢弃,真是个不知不扣的白眼狼!”
“白郎君瞧着才不是这样的人!”
“你这小丫头净看脸,不知人心险恶啊!高家那是什么门第,宋家又是什么门第?他妹子嫁入高家,那不挡了他向宋家,向那贵妃娘娘献殷勤的路吗?人人心中有杆秤,他这杆秤,怕是歪得毫不留情啊!”
说话人瞧着已至而立,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袍,像极了进京赶考的穷酸书生。
捡人家喜钱还说人家坏话,不要脸。
那衣着鲜艳的小娘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暗呸声“晦气”,又推搡着往一旁挤,不凑巧还撞到人了。
她下意识想道歉,不料眼一抬,又呆立当场。
面前娘子半纱掩面,却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挡不住的我见犹怜。
“能劳烦小娘子帮我个忙吗?”仙女儿开口,声音也好听。
小娘子怔怔点头,就见那仙女儿递给她一包个荷包,叫她去对街酒馆寻一郎君。
她问起特征来,那仙女儿只笑道:“形似观音的那个就是了。”
小娘子跟个呆头鹅似地跑过去,果真见到一观音似的郎君在垂首独酌。她涨红了面,搓着手,扭扭捏捏上前小声道:“这位郎君,对街有位姐姐给你送荷包。”说完递上荷包。
白倾落垂眼一扫,接过荷包却没让那小娘子走,反而从荷包中掏出一串铜钱,“有这些买酒钱够了。”说罢将荷包递给小娘子。
不等小娘子拒绝,她压低声,显出几分不好意思,“我与对街那位姑娘未与父母事先商量……小娘子可否帮忙隐瞒?这就当封口费了。”
小娘子想着两人般配的形貌,嘿嘿笑了下,忙不迭点头,下意识接过荷包。
等反应过来时,那两人都不见了!
她傻傻捏着荷包,左右四顾,唇角忍不住扬起。
诶呦她个好运气,不仅亲眼瞧见了话本子里才有的才子佳人戏码,还白白得了笔横财!果然离开那个酸书生,连老天爷都肯赏脸了!
不远处的杨树阴影地,一对才子佳人借着四周等喜钱的百姓遮掩,在树下心心相惜。
大家伙儿都会心一笑,默契地不去看。
“贵妃娘娘的人跟上来了吗?”徐昭意借面纱遮掩,不动声色看了眼四周。
“从方才酒馆就开始跟了。”白倾落隐有不安,“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三日前,徐昭意费尽口舌说服白倾落同意让白云疏替嫁,只因她另有大计。
白倾落以兄长身份刻意缺席婚礼,并在暗中搅局,方能彻底取得端贵妃的信任。
此事看似简单,实则凶险。端贵妃党羽绝非庸碌之辈,岂会轻易重用背主之人?他们最忌惮的,正是这等反复无常之徒。
菩萨娘子为联姻被迫舍弃医馆之事已传遍京城。兄长不忍胞妹因婚事丧失自由,故而大闹婚礼,这理由倒也说得通。
但白倾落绝不能真正破坏婚礼,需得做些表面功夫——既要显出竭力阻挠之态,又得确保最终劫走新娘的必是“高家人”,至少要让众人认定是高家内斗所致。
一旦兄长得知妹妹为高家人所害,定会对高家恨之入骨。届时无需贵妃派的人出手,兄长自然会成为攻击高家最锋利的一把剑。
且贵妃势力必定出手。徐昭意她们要制造的假象,是让贵妃以为行动失利,却另有人趁乱劫亲。依她对贵妃的了解,对方定会顺水推舟继续重用白倾落,同时暗中彻查真相。如此既为白倾落争取周旋时日,又为后续谋划留足余地。
此计最险要处,在于如何既从贵妃眼皮底下救人,又不惊动这条她;既要保全白倾落清白,又得抹去徐昭意所有痕迹。三者缺一,便是满盘皆输。
“确定。”徐昭意笑,“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若此事成功,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后贵妃一脉有什么情报,你得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任务系统曾提过男三的宰相之路,说男三原是靠贵妃起家,后暗中投靠男女主,收集贵妃一脉的贪腐证据,最终从内部打到贵妃一脉,凭借巨大功绩成为新朝的户部尚书。
徐昭意知晓阻止白轻落与庶姐见面不现实,便利益最大化,利用白轻落窃取贵妃一脉的信息,顺道暗中推测剧情走向。
“放心吧,我白倾落是重诺之人。”白倾落神色复杂地看了徐昭意一眼,到底什么都没说。
两人交谈间,锣鼓声愈发近了,仿佛新娘子一炷香后将至。
她们对视一眼,借着徐昭意宽大裙摆的遮掩,白倾落迅速用打火石取火,随后弯腰,用一种外面人看来是拥抱的姿势,点燃了混杂在草堆内的引线。
她们将火药埋得极深,现在点燃,离爆炸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徐昭意数着时间,没多久咬破嘴里的药丸,内里的红米水顺着唇边蜿蜒而下。
她眨眨眼,泪水顷刻滴落,混合血水掉落在地。
“明娘!”白倾落大叫,将徐昭意身形挡住大半,外围百姓只能见到女子不断掉落的血水。
“高家花轿来了!喜钱来了!”
“大喜之日见血乃大忌!”
不知谁喊了一声,周遭百姓作鸟兽散,纷纷跑前面抢喜钱去了。偶有几个看不过眼想去搭把手的,也在那男子抱着女子左右乱跑的癫狂神情中,悻悻收回手。
谁都知道疯子是招惹不得的。
那小娘子也是可怜了。
抱着这样的叹息,杨树下很快没人。可哒哒声随之响起,几个黑衣黑甲的禁卫军出现在两人面前。
“青天白日扰乱秩序,将她们抓起来!”为首校尉皱眉吩咐。
那男子看校尉来了,挣扎得更厉害,却也是徒劳。两人就这么相拥着被压上马车,推搡间倒在杂草堆上。
压人的囚车与喜庆的马车擦肩而过,众人正觉晦气时,一阵爆破声响,几声“拿命来”晃过众人耳侧。
禁卫军们执刀而上。
爆竹烟气渐消,眼看着禁卫军即将捉拿那些蒙人贼人,爆破声又响。浓烟铺展开来,比先前的雾气更加持久。
一片紫色花筏轻轻飘进马车,落在徐昭意眼前。
她呛声咳嗽,忍着浓烟吃力睁眼
——却见花筏上印着两尾交织的狐狸纹。
社君是小老鼠的雅称,嘿嘿[害羞]
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贾岛《友人婚杨氏催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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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抢婚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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