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苍桐直至三日后都没寻到他们。
苍池有些狐疑。
以孟苍桐通天鬼力，寻到他二人不费吹灰之力，除非是他不想，否则，他定然是能寻到的。
所以，他所一直坚持的所谓手足之情，在孟苍桐眼中一直都是个可有可无的笑话吗？
苍池不信。
陈凌在这三天里买了一堆黄纸朱砂，画了几十张符纸。
此时二人走在郊外一个小城的街上。
“本王觉得有些不对。”苍池凝重道。
“怎么说？”陈凌瞧着前面儿有个捏泥人的，来了兴趣。
“孟苍桐重情，本王让他恢复神智，他应该是会来找本王的。”苍池皱眉道。
苍池这边说着，陈凌那边就已然和捏泥人的小贩搭上了话。
“官人，您瞅着要捏个什么模样的？”那小贩问道。
陈凌指了指苍池，道:“他这般模样就好。”
“诶呦！这位贵人好生俊俏！”小贩夸赞道。
苍池不语。
陈凌笑道:“我瞧着你这手艺，似乎有些京城风范。”
“是啊，我本就是京城人士，”那小贩谈及此摇头叹气，道:“可是，您是外地的，怕是不知，上次祭孟苍王时有一家子，又拿不出足斤的公猪来，又舍不得家里唯一的童男，竟选了个经了人事的女子去，可气煞了神明啊！天子如今抱病了，想必都是因着这而起的！”
“哦？”陈凌问道，“那您又为何出京呢？”
“还不是……那位！”小贩挤眉弄眼，装神弄鬼，苍池听得没了耐心，正要上前呵斥，却被陈凌一手拦住。
陈凌倒是耐着性子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敢问，是哪位？”
小贩低声道:“姜贵妃娘娘啊！如今朝中没有太后，是娘娘在把持朝政，她还立了她兄长做国师呢！真真是可怜光彩生门户啊！”
陈凌和苍池听闻此言双双愣住了。
“姜汝还活着？”苍池诧异问道。
“哎，官人，你的泥人好了！”小贩不愿再说，陈凌接过泥人，给了小贩一锭银子。
“呦！您这，给多了啊！”小贩道。
“你为何出京？”陈凌问道。
小贩颠了颠手中的银两，神秘道:“因为啊，京中三日前闹了鬼！这我可不和一般人说……搞不好三个月前那桩什么杀人案，也是鬼干的！”
苍池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陈凌道了句谢，也走了。
“姜汝怎么可能还活着？”苍池不解道。
“兴许是又出了什么变数。”陈凌道。
“可要去皇宫看看？”苍池问道。
“正有此意。”陈凌笑道。
走在路上，陈凌恍然发觉，姜汝可是系统认定的主角啊，她怎么会那么容易死。
陈凌同苍池去见了姜汝，如今京中大乱，皇宫倒是易进，苍池三两下便带着陈凌飞跃入宫，面见了姜汝。
姜汝彼时正在吃茶，皇帝失了一条臂膀又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都道你是本宫哥哥，养鬼御鬼之术皆强于本宫，可终究还是本宫收了这腐龙。”姜汝开口便是嘲讽。
“那是自然，你的确厉害。”陈凌也不反驳，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姜汝见这一击惊不起波澜，心中微恼，转而盛气凌人道:“皇上叫你守墓，你却私自回来，姜砚，你可知罪。”
“贵妃娘娘言重了，”陈凌道，“皇上也曾说过，草民可在年中回来一次。”
“呵，如今到年中可还有七日。”姜汝拿起一把玉如意，道:“你如今抗旨不遵，已然是个死人了。”
纤纤玉指逐渐攥紧如意，她面上轻描淡写，眼中却满是冰冷怒意。
“他叫你去守墓，你便去守就好了！为何还要回来，你简直！”姜汝闭眼扶额，思及自己的掌权大计，再睁眼，华贵姿态不复，杏眸中饱含泪珠，楚楚动人，声音里有着无尽的委屈。“干嘛还要回来呢？”
“我听说你有难，自然要回来帮你。”陈凌道。
姜汝委屈道:“你究竟是要来帮我，还是要来帮皇上？”
“二者兼有。”陈凌实话实说道。
姜汝转头拭泪，道:“那日……腐龙欲杀我，却不知姜氏之祖早在百年前就为他埋下杀机，若是他当真做了什么伤及姜氏直系儿女性命的事儿，便会当场发作即刻取他性命……”
“他哀求着我，我便同他签了鬼契。”姜汝道，“皇上情况危急，如今也只能靠他吊着性命。”
陈凌道:“你这是在与虎谋皮。”
姜汝早就看见了他身旁的苍池，修长柔夷指了指，道:“你不是也一样吗？”
“我与他……不同的。”陈凌低头轻咳一声，道。
“嗯？”姜汝眼尖，居然瞧见了苍池脖子上的暧昧痕迹，当下了然。
“原来如此。”姜汝掩唇而笑，姜砚移情别恋，这对她而言是天大的喜事。“兄长当真是厉害呢，便连孟苍王这样厉害的鬼王都能收之麾下，妹妹佩服。”
姜汝娇笑着唤来了孟苍桐，孟苍桐一袭纯黑大麾，浑身上下都透着死气沉沉。
“本宫叫他借用了你的名字，封他做了国师。”姜汝道，“如今，皇上性命攸关，哥哥且多教阿汝几道符吧，阿汝当真只是想要皇上平平安安。”
姜汝如此装模作样，其中那心思陈凌不是不知，可陈凌仍然应了她，她即刻便欢天喜地地叫人给陈凌准备了住处。
孟苍桐暗暗给苍池比了个手势，示意二人桃林相见。
姜汝抚了抚云鬓，便又去看望皇帝了。
孟苍桐道：“她想要称帝，然后借朕的鬼力扫平西北三部，平定天下。”
苍池挑眉，道:“本王怎么看不出她竟有这样的野望。”
孟苍桐凝重道:“她看似与皇帝一往情深，可她却从不会亲自照料皇帝，大约因为皇帝心念姜砚。”
苍池道:“若是她执意要扭转皇帝的心意呢？”
孟苍桐抬头，面上覆满了蛆虫，苍老的眼眸凌厉而又幽深，似是一口万年枯井，黑黝黝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不会。”孟苍桐肯定道，“这女人虽然愚笨，却异常狠心，你同你那养鬼师还是当心点好。”
苍池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孟苍桐叫住了他。
“阿池。”孟苍桐道:“大丈夫不置一时之气，冰冻三尺也非一日之寒，若是依着他能过得顺心些，便也莫要为难自己了。”
姜汝都能注意到那吻痕，他又怎会看不见呢？
苍池并未转身，只是摆了摆手，道:“他待我很好，你还是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陈凌在房中无所事事，待苍池回来，百无聊赖地盯了苍池许久。
“我从前以为你与孟苍桐不共戴天，现在看来倒也并非如此，你为何偏说自己不姓孟了？”陈凌问道。
苍池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道:“本王不喜欢，改了就改了，哪有那么多说法。”
陈凌笑了笑，道:“让我来猜猜？你不会是因为算计你兄长和楚浅碧不成，反倒被杀，最后恼羞成怒了吧？”
苍池剜了他一眼，道:“本王在你心里便是如此小家子气？肉身已死，何来姓名，本王改姓不过是要与生前作别罢了。”
陈凌笑而不语。
“你当真要教姜汝画符？”苍池问道。
“嗯。”陈凌随手拿起一面铜镜，忽然发觉自己这副身子的模样竟与前世一模一样。
鼻梁高挺，浓眉英目，只是薄唇上带着唇珠，他上一世是没有唇珠的。
“在看什么？”苍池无语道，“一个大男人居然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容颜，你真真是……”
陈凌抬眸，拽住了苍池的衣袖，一把将鬼拉到怀里，笑容阳光灿烂。
“不看镜子，那我看你可好？”陈凌笑道。
苍池欲挣扎，可腰却被陈凌死死箍住，怎么也挣不开。
“吃一次是吃，十次也是……”陈凌道，“这又有什么分别呢，你说是不是，我的鬼王大人。”
陈凌又咬了咬他的脖子，位置偏上，怎么也遮掩不住，陈凌是故意的，他就是要将他们二人之间的那点子破事宣告天下，让所有长着眼睛的、没长眼睛的都好好看看，这不可一世的鬼王，是他的。
占有欲作祟时，陈凌几乎给苍池啃出了一个项圈。
衣衫微敞，苍池并不挣扎，只是双眸失神地望着头顶雕镂的檀木柱。
“我从前喜爱你，所以不愿轻薄了你。”陈凌见此也索然无味，索性就一把将苍池的发冠取下，把头埋在了苍池的如瀑黑发中，贪婪汲取着苍池身上若有若无的檀香味，这味道令他着迷。
“你却从不信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负我。”陈凌道，“苍池，你没有心吗？”
苍池扯了扯唇，讽刺道:“什么一见钟情，什么情深几许？你当本王是豆蔻年华的女子吗？竟敢如此哄骗，不过就是要让本王心甘情愿陪你做那档子事儿罢了。你自诩深情，何不放了本王，让本王杀了你，你也来做鬼试试，如此一来，你我二人才是般配的。”
苍池凑近了陈凌，讥笑道:“你以为你深情，其实你最薄情。你待你妹妹如此，又何尝不是在算计着夺了她手中的皇位？可笑可笑，她在算计着你那画符的本事，你在算计着她手下的冠冕，你们如此堂而皇之，却又如此欲盖弥彰，便连一丝真情也无，如何不令人厌恶作呕。”
陈凌淡淡道:“你明知道她不是我妹妹。”
苍池道:“那你可敢对着这鬼契发誓，说你对本王有情？说那日，你半句虚言也无？”
陈凌看着他，召出鬼契，划开掌心，滴血于上，面色冷凝，一字一句道:“我心悦苍池，那日所言登临帝位便取消鬼契，让苍池夺了我的舍，此言并非虚言，倘若有假，便即刻解除契约，我灰飞烟灭。”
苍池当即变了面色，紧张地看向鬼契，心中不知是在期待还是在害怕。
只见鬼契闪烁数下，忽然恢复平静，足以见得陈凌说的的的确确是发自肺腑的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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