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越界调查

商衍关于“错误剧本”的剖白,像一块沉重的陨石砸入岑鸢的心湖,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那不是一份清晰的证词,而是一团混合了创伤、幻觉、哲学思辨与可能真相的迷雾。但有一点岑鸢可以肯定:商衍内心深处,埋藏着对那场火灾极深的、未被处理的恐惧与负罪感,无论真相如何。

这份认知,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更加坚定了他不能将商衍交给那个只想“处理”问题的家族,或是任何一个可能只会用药物和禁锢来应对这种复杂性的机构。商衍需要的不是被“修正”,而是被理解,被引导着走出那片由自身感知和过往创伤共同构筑的迷宫。

但林秘书的最后通牒言犹在耳。私人看护方案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他需要筹码,需要更坚实的东西来对抗外界的压力。他需要真相,或者至少,是比现在更接近真相的东西。

这意味著,他必须越界。

……

周五下午,他以参加一个短期学术研讨为由,向医院请了半天假。他没有去任何学术会场,而是驱车来到了城市另一边,一个老旧的艺术街区。根据他之前私下查阅的、非医院系统的公开信息,商衍那位已故的导师,老木偶师陈伯年的工作室,就在这片区域。火灾后,那里似乎一直空置着,未被重新租赁或改建。

街道狭窄,墙壁上布满斑驳的涂鸦。岑鸢将车停在街口,步行找到了那个门牌号。那是一栋独立的、带着一个小院子的二层旧楼,外墙被烟火熏黑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辨,尤其是二楼窗户的位置,焦黑一片,与周围斑驳的墙皮形成刺目的对比。院门被一道生锈的链条锁着,上面还贴着一张早已褪色的封条,字迹模糊。

一种混合着肃穆与不安的情绪笼罩了岑鸢。他站在门外,能想象出当年这里曾有的艺术气息,也能感受到那场大火留下的、无声的创伤印记。他绕着院子走了一圈,试图从栅栏的缝隙中窥视内部,但里面杂草丛生,遮挡了视线。

正当他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做时,旁边一栋楼里走出来一位提着菜篮子的老太太,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他。

“你找谁啊?”老太太声音沙哑。

岑鸢迅速调整表情,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阿姨您好,我是美术学院的学生,在做关于传统木偶艺术的调研。听说陈伯年老师以前的工作室在这里,想来看看,感受一下氛围。”他撒了个谎,语气自然而诚恳。

老太太的警惕稍缓,叹了口气:“唉,陈老师啊……可惜了。是个好人,手艺也好。那场火……真是造孽。”她摇了摇头,指向那扇锁着的门,“烧得不成样子啦,里面啥也没了,一直就这么锁着,也没人管。”

“是啊,太可惜了。”岑鸢附和着,状似无意地问道,“阿姨,您当时……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了吗?我听说好像还有些疑点……”

老太太摆摆手,压低了声音:“警察都来看过好几轮咯,说是意外。不过……”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才凑近一点说,“着火那天晚上,我好像听到陈老师和他那个学生在里面吵架,声音还挺大。后来没多久,就着火了。”

岑鸢的心跳骤然加速。“那个学生……是叫商衍吗?”

“对,就是那孩子,平时看着挺安静乖巧的,那天不知道怎么了。”老太太回忆着,“火灾后,那孩子好像就……这里不太好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被家里人送走了。唉,都是命。”

吵架。激烈的争吵。这是在官方记录里被模糊处理掉的细节。

“谢谢您,阿姨。”岑鸢不动声色地道谢,心里却已翻江倒海。

离开旧街区,岑鸢没有回家。他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危险的十字路口。老太太的话印证了商衍记忆中“争论”的存在,但也将商衍在火灾前的状态指向了更不稳定的方向。

他需要更多。他需要知道争吵的具体内容,需要了解调查中是否还有被忽略的细节。

他启动车子,驶向了另一个方向——市消防局的档案资料馆。凭借他的执业医师身份和一些巧妙的话术(以研究创伤后应激障碍与记忆偏差为名),他或许能申请查阅那场火灾的非涉密调查摘要。

过程比他想象的稍微顺利一些,但也耗费了不少时间。当他终于拿到那份薄薄的、盖着“已结案-意外”印章的档案复印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坐在资料馆外的长椅上,就着路灯昏黄的光线,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报告内容大部分与他知道的吻合:起火点位于工作室二楼的工作台附近,初步判断为电路老化过热引燃周围大量易燃木料、布料及涂料。现场发现一个被部分焚毁的、造型独特的木偶残骸,报告附了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那木偶的眼睛部位似乎格外精致,陈伯年死于吸入过多浓烟及烧伤,商衍被发现时处于昏迷状态,位于工作室门口附近……

他的目光在“现场勘查备注”一栏停住了。那里有一行不起眼的小字:

「……工作台下方发现少量非电路使用的、成分特殊的助燃剂残留,因现场破坏严重,且残留量极少,无法确定其来源及与起火直接关联,不排除为日常创作所用材料……」

助燃剂残留!

虽然报告强调无法确定关联,但这无疑是一个重大的疑点!官方结论是“意外”,但这行备注,像幽灵一样徘徊在“意外”的边缘。

岑鸢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发冷。如果……如果不是纯粹的意外呢?如果是有人用了助燃剂?那个人会是谁?商衍?还是……另有其人?

他将档案紧紧攥在手里,冰冷的纸张仿佛带着火焰的余温。

他知道,自己踏入了一个更深的漩涡。这份档案,老太太的证词,以及商衍破碎的记忆,正在拼凑出一个远比“意外”更复杂、更黑暗的可能性。

而他手中这份微不足道的“筹码”,或许足以暂时震慑商衍的家族,但也可能……会将他和他想要保护的人,一同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他凝重而坚定的脸庞。他需要见商衍,立刻,马上。不是在明天规规矩矩的咨询室,而是现在。

他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受限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那边没有说话,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岑鸢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声音低沉而清晰:

“商衍,我需要见你。现在。在老地方。”

他说的“老地方”,是那家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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