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怀昙却一副“我明白”的样子,“不需要您动手,您只需袖手旁观便好。”
这回,轮到洞仙皱眉了,“你费尽心思,就为了这个?”
“当然,这可是您的地盘。”慕怀昙像是突然懂了什么叫做礼貌。
“不,不止这些,你还想找出我的弱点。”洞仙语气笃定。
计谋被揭穿,慕怀昙还是尴尬了一瞬。见洞仙似乎没有追究的意思,她赶紧拍起马匹:“是啊,都说太上忘情,因而没有破绽。可我斗胆激怒您之后,发觉也没有破绽。仙人果真是仙人,凡人如何也无法匹及。”
“异世之人,也较此世间人更能言善辩。”洞仙唇角竟泛出一抹笑意,浅得不能再浅,但还是被慕怀昙捕捉到。
洞仙果然什么都知道。慕怀昙心中暗暗想。
慕怀昙起身,朝洞仙仔仔细细行了一个礼,恭敬道:“仙人大度。”
随后,她拎起镰刀,朝洞外走去。
“你要做什么去?”
脑中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把慕怀昙吓得愣了愣,她还不太习惯系统的存在。
“去等祝廉。”她回得简明扼要,脚步更快了。
系统不解,“你就呆在洞穴里,先不谈祝廉敢不敢进来,就算他进来洞仙也不可能见死不救啊。为什么偏要出来与他对上?”
慕怀昙还算有耐心地回它,“就算逃过了今天,又能逃得了多久?”她回头望了眼洞穴处,藤蔓又密不透风地将洞口覆盖,像是为谁筑起的巢穴,那么安全,却与世隔绝。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神仙,没想到是那个样子。”慕怀昙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样子?”系统追问。
慕怀昙没回,转头挑起了另一个话题,她问系统:“你知不知道逃避的下场?”
“被尸潮包围的时候,很多人就只想着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等尸潮退去就好了。”
“这个方法听起来不错。”系统认真评价。
“不是哦,尸潮才不会退去。”慕怀昙的神情变得很严肃,“那些异化的尸体嗅得到活人的气息,躲着的人只会有一个下场——被四面八方赶来的尸群包围,然后被吞吃入腹,连骨头渣子也不剩。”
系统不禁打了个寒战,“那......那要怎么做?”
“或许开始便选定一条路,拿着武器冲出去,每杀掉一只怪物,就会多一分活着的机会。”这也是慕怀昙走过的路。
在山林里走了许久,慕怀昙在一棵巨树下停住,她仔细打量一番,随后右脚一蹬,两手并用,整个人像被绳子提上去一般,瞬间攀到树顶。
从这个角度看,林中所有一览无余。但系统只觉眼前景色天翻地覆,它大叫起来“啊啊啊太高了!!我......呕......”
“咽回去!”慕怀昙恨不得一巴掌把系统从脑子里拍出来。“人工智能怎么还会恐高?”她觉得这很离奇。
“不知道啊,大概是程序拟定的吧。”系统很快调整好了状态,它疑惑问:“倒是你,蹿到这儿来干什么?”
慕怀昙不满地抱怨:“什么叫蹿?会不会说话?”
“分明很形象!”系统还要争论,却被慕怀昙打断。
“嘘——别出声。”
系统立即噤声。
风摇动树影,月色下,灌木的剪影像匍匐在地面的小鬼,仿佛只要人打那里一过,它们便会亮出尖牙利齿。
慕怀昙将身子压得更低,她放缓呼吸,在夜色的掩盖下,与深林融为一体。
有一个人,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分明有宽敞大道,他偏不走,还做贼心虚似的,蒙住了脸。
但那圆滚滚的身材,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
“宿主,你猜得果然没错,祝廉会来杀你。”连系统都看见了祝廉腰间,那柄雪亮的斧头。
“但我没想到,竟是他亲自来。”慕怀昙垂眸,比划着手中镰刀,戏谑道:“咱们劳动人民纯朴的生产工具,尽被拿来杀人了。”
系统应声附和:“是啊是啊,真可恶......等等,宿主你要干什么!”
“杀人啊。”慕怀昙认真回答。她手臂肌肉绷紧,仔细瞄准,镰刀随时准备抛出去。
系统还是觉得很崩溃,“万一你准头不够怎么办?被他发现岂不是完了?”
慕怀昙扫了眼祝廉的肚腩,有恃无恐,“发现又怎样?他又爬不上树。”
就是现在!
慕怀昙手腕一甩,闪着寒芒的镰刀割下人头,就像割下麦穗一样轻易。
可是,就在即将脱手的那一瞬间,慕怀昙左手抓上右手,硬生生将攻势止住。好在,没有闹出动静。
慕怀昙无意识地咬紧下唇,脸色很难看。
系统似乎永远学不会看人脸色,它用欢快的语气在慕怀昙脑中嚷嚷着:“太令人感动了!没想到白江,他还真是个情种!”
系统甚至哼起了著名歌曲——《谁是我的新郎》
原来,白江打扮得光鲜亮丽,出现在树林的另一端。他腰间甚至还挂着盛典才会佩戴的彩绸,分外惹眼。
他朝洞穴走去,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慕怀昙脸上,却笑不出来。
她在心中咬牙切齿对系统道:“白江坏我好事你竟然还赞扬他,你心肝偏着长啊,呆瓜。”
系统闻言一窒,慕怀昙脑中瞬间悄无声息。
慕怀昙深觉无奈,“这呆瓜,是上面派来加大任务难度的吗?”
慕怀昙坐到树桠上,垂头思考策略,她正想得出神,忽听一声锐利尖叫,响彻云霄。
“啊——”
又一声惊叫,从相反的方向传来。
慕怀昙一个翻身站起来,她先是朝洞穴望去,只见无数条藤蔓仿佛墨绿长矛,直刺白江面门。
白江被吓得瘫倒在地,嘴里直念:“洞仙息怒!洞仙息怒!”
不过洞仙也没有夺他性命的意思,藤蔓看似可怖,但没一条刺中。
那祝廉为何惊叫?
慕怀昙转身,祝廉的身影却早已消失不见。灌木被压折,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滚过一样。
慕怀昙回头看了眼洞穴,随后毫不犹豫地朝祝廉消失的方向追去。
“呼......呼......”
慕怀昙极力调整呼吸,无奈这具身体实在太过孱弱,她力竭停住脚步,眼睛还紧紧盯着前方。
这是个下坡,灌木上的压痕应当是祝廉在极度慌张之下,不慎滚落所致。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走过的痕迹。可是,慕怀昙分明看见有一抹艳红色,追着祝廉而去。
是她眼花了吗?
慕怀昙疑惑低头,盯着自己袖口看了许久。那颜色,似乎跟自己这嫁衣一模一样......
难不成,被嫁给洞仙的不止是她?慕怀昙眼中情绪复杂,转身大步朝洞穴走去。她倒要问问,洞仙究竟还有几个新娘!
洞穴门口空荡荡,白江早已不见了身影。原先别在他腰间的彩绸,孤零零落在地上。
“宿主,我悟了。”系统忽然出声,声音有些闷。
慕怀昙怪道:“哦?你悟了什么?”
系统忿忿,“男人都不可信!”
“噗——”
慕怀昙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她蹲下身,捡起地上彩绸,将其揣进怀里。
“宿主,这懦弱汉的东西,你还碰它做什么?”系统不满地碎碎念。
慕怀昙闻言唇角弧度更深,“这可是他偷偷来过的证明,当然要收好。”
“哼,女人也不可信......”系统喃喃。
慕怀昙一靠近洞穴,藤蔓便四散开来,仿佛等待她多时。她满意地点点头,可走进去一看,哪里还有什么石厅水潭,白衣洞仙?石洞又恢复到从前小小一方。
换作别人,准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但这可难不倒慕怀昙,她撇撇嘴,抄起桌上香炉,露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哎呦——香灰可盛了不少,正好拿来做止血的药方。”
“这香灰附有凡间嗔怨,反倒于你体魄有损。”
清冽嗓音,随着叮当水流一同出现。水雾迎面兜来,慕怀昙抬头,不是那白衣洞仙又是谁。
“更何况,你头上的伤,早已经快好了。”洞仙仍旧紧闭双目,嘴唇也不见开阖,声音却无比清晰。
慕怀昙的视线在那嘴唇上瞟了一瞬,又很快挪开。她脑袋抽风般问了一句,“你不敢见人吗?又躲起来。”
“嗯......我是说,神仙都喜欢无人之地,修得清静自在。是我冒昧了。”慕怀昙好歹是没把人给得罪死。
不过她嘴上说着“冒昧”,往前走的脚步却是一刻没停。当她即将踏入石厅时,洞仙突然出声:
“外物莫入。”
这一声像四字真言般,将慕怀昙钉在原地,任她如何用力,脚也挪不了分毫。慕怀昙满脸问号,她指指自己,问:“外物......我吗?”
那一瞬,慕怀昙觉得自己好像在洞仙脸上看到了“无语”。
低头左看右看,慕怀昙这才反应过来,所谓外物,指的是她腰间的彩绸。“不喜欢就直说,我扔掉好了。”她倒是扔得爽快,扔出洞外几米远,而身体的禁锢也瞬间被解开。
“为何不让它进来?”慕怀昙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求知的嘴。
慕怀昙回头又看了眼彩绸,忽然从阿慕的记忆里搜索到一些片段。她想起来了,这是请神的礼器!
村子里每年都会举办法会,届时会有祝者持彩绸,着彩衣,请神出世。人们会许下心愿,而他们相信,神明会帮助他们完成心愿。
这本是一种美好向往,可人性这种东西,总是会在看不见的地方腐朽变质。
他们究竟许了什么愿望,才让面前这人对请神一事抗拒至此。慕怀昙看向沉默不语的洞仙,嗓音微沉,“你又在逃避吗?就算已经‘病’成这样,也不想着改变什么?”
霎时,洞仙四周的潭水像被煮沸一般,暗潮翻涌。溅起的水珠,沁湿了慕怀昙的红绣鞋。
慕怀昙都做好了被水流击打的准备,可意想中的水浪并没有袭来,水面渐渐沉寂下去,连波纹都不复存在。
她第一次在水,这种死物身上,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
“如果觉得不舒服,发泄出来也是好事。”慕怀昙难得正经。
“反正我被水冲冲,也不会死。”但只正经了一瞬。
洞仙却摇头,“这不是水。”
慕怀昙疑惑问:“那是什么?”
顺着洞仙手指的方向低头,慕怀昙又看见那堆泡在水里的白骨头。水是从潭中来,也就是说......
慕怀昙往后跳了一大步,身上直发麻。一想到被那样的水接触过,她就觉得恶心。
她又听见轻笑声,这次抬头,终于清晰捕捉到洞仙嘴角勾起的那一抹弧度。
他又在笑。慕怀昙觉得有些愠恼。
这时,慕怀昙终于想起自己来这儿的原因,趁着洞仙抬袖将她挥出去之前,她朗声道:“请问您老人家,究竟还娶了几个老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