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27

魏云的话让慕怀昙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接。

恰在此时,慕迢迢终于拿起最后一篇文章,将要公布今日文会宴的首名。

“快看,是秉烟的文章!”慕怀昙语调上扬,好像很为高长柳感到开心的样子。

高长柳看了过来,眼神中有种莫名其妙。但他还是说:“谢夫人赏识。”

文会宴接近尾声,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那张薄薄的宣纸。

可等了许久,也没听见慕迢迢出声。

慕迢迢拿着那张展开的宣纸,神情十分复杂。

徐南觉得奇怪,往纸上瞟了一眼,霎时间,也冷下了脸。

底下议论纷纷,皆在猜测这两位神色突变的缘由。

“迢迢,念吧,没事。”徐南终是对慕迢迢说,不能总把宾客们都晾着。

见慕迢迢眼神犹豫,他又道:“这既是那个人想传递出的消息,便遂了他的愿,否则他还会改其它法子,倒平添麻烦。”

哪个人?慕怀昙自然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她抬头观察,显然这件事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众家主皆面露惑色,就连一向没有耐心的冯越,也闭上嘴安静等着。

慕迢迢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致天下一切愚者——”

这扑面而来的狂妄语气,一下唤醒了所有人的记忆。

一定又是万风楼,简直像无处不在的影子。

慕迢迢继续念:“最适合当皇帝的人究竟是谁?相信诸君心中已有答案,并给出了自己的‘香樟枝’。”

不少人的眼睛都暗暗地瞟向冯越,冯越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坦然接受众人的视线。

“鄙人以为,最适合当皇帝的人——”慕迢迢念到这里,猛然顿住。直到徐南看过来,她才缓缓念出后面几个字。

“永远不会是冯越。”

“这......”几名随波逐流的家主,已经开始面面相觑。

秦公衡身为冯越背后最大的支持者,只是垂眸饮茶,恍若未闻。

各位家主心里也在衡量,不知万风楼此举究竟是何意,不过现在看来,动动嘴皮子还是不能撼动冯越的地位。

“诸位——”

“你们可曾记得自己许下的诺言?你们可记得,在冯越之前,还有一个人,曾获得在座所有人的支持。”

这打哑谜一般的话,竟引起了一众世家家主的剧烈反应,他们皆抬起头,望向慕迢迢手中的那页纸。

就连秦公衡也不例外。

“她真的死了吗?”

慕迢迢几乎颤抖着念出这一句话。她无比清楚那个人是谁,换作是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那个人身后。

“现在,到履行诺言的时刻了。明日前,踏出此地者,便视为违约。”

“违约者,死。”

冯越不禁冷笑一声,面上写着不屑。

“还记得崇安王之子吗?是的,如各位所想,他们早已联手。最先出此地者,便先杀,父母妻儿,一个都不会放过......”

慕迢迢念完,长长叹了一口气。毕竟无论怎么说,君山都是东道主,在这里出乱子,便是东道主的责任。

她原以为有人在文会宴上捣乱,但没想到,写信的人竟是说,出了这院子的人才杀。这样的行为,一时也说不好究竟是在作乱,还是在保护君山。

难道说,这一切真的是那个人策划?那个人真的没有死?慕迢迢也忍不住怀疑。

可是话说回来,以那个人的性格,又怎会做出如此血腥残忍之事......

“这绝不可能是高渺之所为!”底下有捺不住性子的人,正忿忿喊道。

慕迢迢瞥了那叫唤的人一眼,他也说出了她的心声。

如果说众人归顺冯越,是因为他势力正盛,实属时势所迫。

那么以微末之势,凭真才实学,说服所有世家的支撑,非仁者不能为。

高渺之便是这样的仁者。

听到这名字,慕怀昙第一反应便是望向高家家主,高文昌。

总是能言善道,乐呵呵待人的高文昌,此时正趴在桌子上,脸埋进衣袖里,肩膀不住地耸动,似在嚎啕大哭。

慕怀昙被他那模样吓了一跳。高家虽然穷,但也是百年贵族,优雅仪态刻在骨子里。如今这般,想必是伤心极了。

高文昌身边的人也想伸出手去劝,但想了想,还是放下。丧子之痛,旁人又怎能真正宽慰呢?

反观冯越这边,气氛凝固得快要结冰。冯越低头敛眸,让人看不出他目中情绪。

“她怎么会......没有死......”

模模糊糊听见了这个声音,慕怀昙扭头看去,才发觉是冯越在低喃。也是她离得近,离得稍远些便也不能发觉。

慕怀昙知道高渺之,慕皎皎的记忆里有这个人,那是一段积了灰的陈年往事。

高渺之出身于康山高家,自幼便聪颖非常。后来拜入直方书院,成为徐南最得意的弟子,亦是慕迢迢的挚友。

天下初乱时,她不忍见百姓受苦,便毅然挺身而出,成为那第一个“求和”之人。

起初,没有一个士族愿意接受她的拜访。但后来,高渺之以她精湛的学问,与无私无畏的德行,成为所有世家的座上宾。

士族们都很满意她提出的改革之法,只要不是太短视的人,都能看出拥护高渺之为帝,于民于他们,皆是件利事。

但不幸的是,就在此事将要落成时,高渺之在拜访士族的途中,被山匪杀害。她所撰写的那些典籍,也至今下落不明。

难以想象,如果高渺之没有死,冯越还会爬到现在的地位吗?

慕怀昙这样想,在场的其他人自然也这样想。那些目光或明或暗地,打量着冯越。

冯越拂袖站起,冷冷道:“我们走。”

天杀的,没听见踏出院门的人会死吗?慕怀昙在心中骂。但冯越一动,她便不得不走。

高长柳和魏云身为下属,自然是没有选择的权力。

冯越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他带着一大批人,昂首阔步地朝门外走去。什么高渺之,崇安王,他才不惧!

可他走了一段路,总觉得身边少了什么,空荡荡的,好不习惯。冯越回头瞥了一眼,只见简必章仍稳坐在席上。

简必章正好整以暇地自斟自饮,不必回头,他也能察觉那道凶狠目光。

“你自去送死,叫我做甚?”

简必章面上云淡风轻,好似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难听。

冯越心中的火噌一下冒了上来,他捏着拳头,牙关紧咬。

简必章这一闹,实在不好收场。若较真便失了体面;若无视,便显得窝囊。

慕怀昙站得离冯越最近,一时间成为全场的焦点,就连她心里也有些忐忑。

她望向另外两人,魏云抬头望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高长柳则更是早早跑开,好像不是跟他们在一个阵营。

没一个靠谱!慕怀昙虽是这样想着,脚步却已经不留痕迹地挪开,免得打起来波及到她。

姜启弦还在一旁火上浇油:“简兄此言差矣,冯兄此去怎么就是送死呢?不当几日皇帝,冯兄怎么敢死呢......”

冯越的指骨捏得咔咔作响。

现场的气氛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换作从前,冯越不用开口,也自有人来帮他说话。

可现在......

“冯家主,白日相谈甚欢,只苦晨光一瞬,不如今夜便留下做客,一叙未尽之言。”

秦公衡缓缓放下手中茶盏,抬眸望向冯越的眼睛。

虽然并不想留在这儿,但此时若不顺着秦公衡给的台阶下,便显得太不知趣。

冯越内心交战一番,终于从舌尖抵出一个字,“好”。

夜深了,大片樟木林的包裹下,一座座小屋中透出暖黄的光。

越往树林深处,夜色越沉,烛光无法抵达的地方,仅有片缕月光洒下。柔纱般的月光,倾泻在围坐在此的不眠人身上。

如此朦胧的气氛里,那三人面色严肃得像在商讨国事。

“秦公衡究竟站在谁那边?”

慕怀昙撑着下巴,眉头紧皱,“简必章都在明面上与冯越闹翻,他不支持自己女婿,倒要与冯越秉烛夜谈?”

慕迢迢拍了下她盘坐着的腿,轻骂:“没规矩!”

慕怀昙委屈地撇撇嘴,虽然她这坐姿实在有失礼仪,但她在慕迢迢面前随意惯了,平时也没被敲打过。

难不成是因为......慕怀昙抬眼,瞄了眼对面那人。

魏云垂着头,目不斜视。他跪坐在那里,背挺得笔直,像坐于筵席上一般端正。

有细碎额发散落下,随着林间微风,一下下轻扫过他高挺的鼻梁,扫过眉间,扫过那双暗色眼眸。

不痒吗?慕怀昙都想伸手,帮他把那缕碎发挽上去。

她是在去找慕迢迢途中,碰见的魏云。那时魏云睁着双疑惑的眼睛看着她,她也不忍心扯谎,想着既已是盟友,便无需多加隐瞒,就把他也带了过来。

慕怀昙光明正大地谈起冯越时,慕迢迢的神色还有些紧张,不住地往魏云身上瞟。

慕怀昙才忽然想起来,至少在明面上,魏云还是冯越最得力的将军。

谁料,魏云很自然地接过了慕怀昙的话:“秦家主永远站在获利最大的那一边。如今高渺之是否活着还未可知,他自然会先稳住冯越。”

慕迢迢微微睁大了眼,那袖子掩住自己面上诧异。自己幼妹是何时把魏云拉拢得这样彻底,她竟一点也不知道。

她忽然想起了徐南的话,难道说......

忽然间,慕迢迢看魏云的眼神,带上了十足的警惕。

慕怀昙自然也察觉到慕迢迢的变化,她拉着慕迢迢的手臂,笑道:“二姐不必多虑,山霭是值得信任的人。”

瞧瞧,连字都叫上了。慕迢迢摇头,叹气,并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慕怀昙。

在慕怀昙疑惑不解之际,魏云适时开口:“慕二姑娘唤在下山霭便好。”

“山霭自追随冯越起,便不是抱着愚忠的心。如今有更好的选择出现,山霭自然也不能让如此罪孽深重之人坐上王位。”

慕迢迢点头,面上也换了笑意,虽然怀疑魏云别有用心,但既然是慕怀昙选择的人,她便会相信她的判断。

“更好的选择......魏将军是认为渺之真的没有死?”慕迢迢问。

其实慕迢迢心中对此事并不抱有期待,毕竟当初高渺之停灵在君山,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便掀开棺盖看了眼,的确是高渺之的尸骨。

一想起此事,慕迢迢的心脏便好似被攥紧。

魏云看出了她眼中的哀伤,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将实情告诉慕迢迢。

“我们的确无法找到高渺之活着的踪迹。”

慕迢迢的心终于沉下去,还好她没有傻傻地抱有期待。

在消沉了一瞬后,她回想起魏云的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我们?”慕迢迢疑惑地问出声,她一向清晰的头脑此刻乱成一片。好像有什么错综复杂的东西,被串联了起来。

她紧紧盯向慕怀昙。

“咳——”慕怀昙偏过头去,神情好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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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杀手穿进复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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