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客人…你们…离……不…开这…里的……留——下——来——吧——”
蒂卡尔的幻影如影随形，团雾般将人包裹其中，被相柳打散后很快又会聚拢，仿佛无穷无尽，声音也飘飘忽忽的萦绕，似乎从未远离。
相柳手中的长刀迎风暴长数米，仿佛生来就是这副顶天立地的模样。
此时已无人再有余力感觉惊愕，站在长刀的阴影庇护之下无声肃然。
远离羽蛇神后狂风渐渐止歇，只是天仍旧阴沉沉的，乌云盖顶，漏不下阳光。
相柳跃至半空，长刀绕着他周身干脆的挽了朵流畅刀花，分身无数，裹着苍青寒芒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所过之处，被寒芒击中的蒂卡尔发出嘶哑凄厉的嚎叫，幻影纷纷崩碎，然而，只有片刻干净，很快那些影子又卷土重来。
纳贝克和那个什么羽蛇神并没有追上来，但这并不代表好消息，神明的力量无从揣测，在这种世界把任何凡人和超自然的存在放在一起都是致命的。
一击不得，相柳立刻转变了方式，眸色一变，飘逸玄衣终于挣破束缚，谢太常又一次看到了岩洞中诡谲神秘的图腾。
不过此刻，玄衣长刀是真实的，苍青色勾描的图腾却仍在虚空中振振狂舞，九首昂扬，蛇尾甩动，比之岩洞中更为生动狂放。
先天凶兽与神祇的力量与生俱来，所以和凡人修道者不同，相柳动手前不需要依靠祝祷向任何天尊神佛借力，心念一动，灵力光束直接激射而出，流星般击向蒂卡尔的无数分身。
这怎么看也得是上古大妖级别了，拉住身边的同伴，谢太常痛苦的捂住眼睛，气若游丝，
“你能不能告诉我，他身边有没有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
身边的人有些不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觉得四周突然光芒大盛，眼前一花，一个飘逸的黑色身影落到他们中间。
相柳拍拍谢太常的肩膀，不由分说的扳着肩膀将他转向自己，
“别问了，他们看不见，如果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岂不是显得我很没本事。”
谢太常恍恍惚惚的抹了把脸，感受了一下肩膀的存在情况，心中默默感叹，他被拍这一下的力度竟然和普通人一样，看来此凶兽已经和人类社会融入的很深了，实在不妙。
“你叫什么名字？”
除了那双苍青色瞳孔明晃晃的昭示着他异于常人的身份，相柳眉眼间的焦灼不似作伪，更是实实在在的带他们远离了巨蛇，挥动长刀斩碎无数蒂卡尔的幻影。
谢太常也不好现在横生枝节，握着桃木剑的手有些抖，还是张口答了，
“我我…我叫谢太常。”
“好的小道士，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得回去。”
谢太常：“……”
也不知道他问自己的名字干什么，问了又不叫。
刚才他说什么？回去？
“等等！”
不管是什么，现在他总是向着人类的，没有相柳他们下一秒就得死在这儿，谢太常眼睛都瞪圆了，一把擒住相柳的手腕。
“请等一等……”
恐惧再次占据上风，不过这次不是因为身份不明的相柳，而是因为纠缠不休的蒂卡尔，他用力咽了口唾沫，
“这位…这位，我不知道你是哪一方凶兽妖王，请原谅我的不敬，但是现在你走了的话，我们怎么办？”
被人抓住手腕的感觉竟然这样不适，像是某种禁锢自由的束缚，相柳脸色一变，几乎是下意识的挣脱了，堪堪抑制住自己才没有反手拧碎这小道士的腕骨。
“真正的蒂卡尔就藏在这些分身之中，但是他的力量源源不断，每次削弱有限，我没时间找他出来，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我？”
“对，其实是你们。”
一时半会儿跟这么多人解释不清楚，相柳选择了其中沟通起来最容易的一个，
“我会把刀留给你，只要我活着，这把刀就可以削弱蒂卡尔，保你不死，但这东西你一个人肯定对付不了，需要其他人一起帮忙。”
蒂卡尔的无数幻影正在重新凝聚，相柳扬手挥刀再斩，语速飞快，
“你祖上有没有留下什么用了一辈子的法器，或者烧香时穿过的旧衣服也行，给他们用一下，有了这些作为媒介，他们也能握住我的刀。”
谢太常面露难色：“有是有的…但是刚才已经分了，不够。”
“无妨。”
相柳左手握住刀刃用力一抹，雪亮刀锋瞬间流淌过一线血色。
他像是感觉不到痛，手指翻飞迅速掐诀施法，手中长刀一分为二，二分为四，…转眼间分身无数，一模一样的雪亮刀锋上皆染着一点鲜红。
“……这是？”
相柳换了左手持刀，一振手腕，随着长刀划过的一道弧光，未愈合伤口甩出的血迹迅速飞散开洒进人群。
分身无数的长刀追着那些血点，强迫且不容置疑的钻进了每个人的掌心。
相柳把手中最后一把刀交到谢太常手上，
“现在所有人身上都染着我的气息，我的刀会保护你们，不用怕。”
无意间触碰到的手指僵硬冰冷，相柳原本就比常人雪白的脸色甚至有些透明，谢太常猜测是因为失血，张着嘴有些说不出话来。
沾血的刀柄触感冰冷滑腻，多么荒诞又离奇，凶兽以血为媒，向凡人修道者出借自己的力量，对抗另一个维度的神明。
相柳也没想听到他说什么，交代好之后转身疾走两步，突然想起来什么，又折返回来。
谢太常看见他紧握左手，顺着指缝又滴滴答答的流下鲜血，耳边的风声中似乎又掺杂了什么动物贴地疾行的声音，穿林碎叶，簌簌有声。
他低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更深的恐惧窜上心头。
蛇，遍地的蛇。
雨林蛇族种群繁多，色彩纷繁艳丽，多数有毒，此时蛇信嘶鸣，汇聚到他们脚边，扭动纠缠，正在舔舐地上相柳的血。
其中一只似乎是蛇王，颈部皮褶兴奋鼓起，仿佛法老的头冠，挺立起足有半人高度，温顺的躺在相柳掌心，鲜红蛇信同样去舔舐伤口旁的血迹。
谢太常好像知道他在干什么了，
传说中的血契，以血相哺，可以认主。
相柳曲起手指刮了下蛇头，动作轻柔宠溺，竟然有几分像对待家养的乖巧小宠，口唇微动，发出了和蛇信嘶鸣同样的声音。
片刻后，他抬起头，
“这些蛇暂时可以为我所用，但是你仍然要小心，我不能保证它们会不会被羽蛇神控制反口，如果苗头不对，不必用刀伤它们，可以洒雄黄驱赶……雄黄你应该有随身携带吧？”
谢太常点头，眼前一花，相柳已经无影无踪，只有蛇群纠缠着四散开来，在他们旁边围成一圈，作为屏障。
-
纳贝克不善言辞，羽蛇神不通人言，因此这边的战况要沉默得多，相柳循着飓风狂卷之处寻去，明明眼睛所见就在前方，还是几次迷失了方向，难免心惊不安。
毕竟尚有神明，这个世界对他力量的压制比其他地方要强得多，恐怕要做比较坏的打算了。
狂风将天色刮得浑浊不堪，巨蛇的轮廓若隐若现，暴风眼中却别有一番静谧平和。
相柳把自己撞进风旋里，被狂风裹挟着辨不清方向东奔西撞，长发玄衣都吹得狼狈，好不容易把自己转出来，却看见了相当和谐的一幕——
纳贝克低眉闭目盘膝而坐，羽蛇神爪牙齐收温吞垂眸，禹成泽擎着长剑站在一旁，站位隐约有对峙之势，气氛却和睦得诡异。
“你……”
相柳还没来得及问，禹成泽把他拉到身后，抢先一步开口：“你怎么回来了？”
自然是因为本来就没打算走，被迫离开后也一定会回来，相柳不敢告诉他自己把那些人丢下就走了，同样温顺的垂下眼眸。
“他们是怎么回事？”
为了转移话题，同时也是真心疑惑，相柳冲着不动的两位抬了抬下巴。
“嘘，不要惊动他们。”
禹成泽握着相柳的手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气声也难掩雀跃，竟然有些像小孩子试验新玩具的兴奋，
“我刚才试了一下之前学过的定身术，看起来很有效果。”
定身术…吗？
这玩意儿这么好用？
相柳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有些顺利得过头了，还不待他细想，很快又被打断。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禹成泽将剑掷在身前，锋利剑尖钻进泥土里，三尺青锋悠悠颤动，去擒相柳另一只手。
回忆起被谢太常握住手腕时的不适感，相柳下意识的抽手向后躲闪，一进一退间禹成泽皱起了眉，本能的翻手又追上去。
空手过招有进有退，唯独没有退让，两人眨眼功夫拆了几十招，最后一下相柳格开了他的手臂，手腕被人顺势反手拧住。
血腥味突兀窜进鼻端，禹成泽定睛看去，只觉得心跳骤然失速，脸色大变。
未愈合伤口迸开的鲜血正顺着洁白指尖滴落，相柳的手腕被自己擒住，指缝间血色淋漓。
翻过相柳的手掌，苍白掌心横亘着一道几可见骨的深长伤口，整个手掌都被切开，皮肉翻卷，正血流如注，显然是新伤。
相柳是先天凶兽，如果只是自保，绝不会受这样的伤，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谁。
他心神剧震，眸中划过显而易见的一抹痛色，下意识的放松了桎梏的手腕，只觉得嗓子像被湿棉花堵了，涨得几乎说不出话，
“对不起，我…”
“不不不，你先等等。”
手腕同样被人擒住，相柳却眸光一亮，细细体会了一下此时的感觉，他竟然不觉得反感，看来刚才面对谢太常时是错觉，他还不至于兽性大发到对人类有敌意。
相柳把手腕塞回他手里，眼睛很亮，比任何时候都期待，
“你再握一握。”
相柳：嘿呀定身术这么好用，下次我也试一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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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第 1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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