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败再败的叶青,此刻神经质的觉得念月给她端的茶里都下毒了,念月不急不缓的道,“刚刚夫子来我这儿告状了,他们这几天根本没去锁仙台练功。”
叶青蓦然抬头。难怪那天看到江瑜,觉得他的骨质密度几天下来一点变化都没有。
“年轻人,调皮,你还是得亲自监督的好。”念月淡淡的说道。
叶青撇嘴道,“你那几个弟子,都不是什么修炼的胚子,特别是那个……” 叶青本来想说江瑜,他体内有不属于本根的灵力存在,那些灵力无法被应用,就像一扇门被上了多道枷锁,真气无法通过走穴去往奇经八脉,自身进入练气阶段形成的灵力也进不去,并且很快就会被当做外来物驱除消灭。
天下之大,各种术法百家争鸣,但去繁就简,无外乎内功与外法,其基本都在于控制体内气机的流转,以剑气为主导的云水十三式更是如此。叶青都知道了,念月不可能不知道,而他没提,叶青也不好意思提。
念月却没什么顾忌地说,“小青儿是想说江瑜那孩子吗?这孩子来宗五年,偃术学得最精,唯一的问题却是心思沉,鬼主意多,这些用在正途还好说,一旦用歪了……”
五年……叶青心里咯噔了一下,没听清念月后面的话。这真的是巧合吗,五年前她与楼兰决裂,带着一身伤回到云水宗,再想回去复仇的时候,茫茫大漠已然找不到楼兰的入口,在楼兰待了近百年的她对江瑜体内的真气再熟悉不过,为什么?他会从楼兰出来。
“唉,小小年纪身体里就被下了蛊咒,放在谁身上都没办法豁达,我也是心疼得紧,五年前才把那孩子接上山来养。云水宗在一百年前的弑神之战中付出的代价太过惨重了,我不希望往事重演,这些孩子有没有仙根又有什么所谓,我只希望日后他们能够有能力自保罢了。”
叶青看着这个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和颜悦色的老者,“第一次心疼你向叶承西妥协了,第二次心疼你又把不知来历的江瑜接上了山,如果圣仙联盟知道云水宗的上古封印根本未曾启动过,魔尊的女儿根本未曾被镇压,你这老东西可就要遗臭万年了。”
“你还是小时候可爱。”念月摸了摸叶青的脑袋,笑道,“当时叶师妹这么求我,我没法不答应,她一直是个心气极高的人,可那天为了你都跪下来了……”
叶青握紧了拳,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这种充满溺爱的肢体接触让她有些许不适,“把你爪子拿开。”
念月笑着收回手,原形毕露,“小青儿,我把江瑜这孩子交给你了,过两天就让他搬你那儿住去,谁让你多欠了两万颗灵石呢!唉,好好的一颗沧海月明珠,就毁了。”
这铺垫……是真的长。叶青有一瞬间想把云水宗的山头给掀了。
处理完叶青,念月潇洒的回到了议事厅主厅,“公主久等了,请接着说。”
芊夜等的茶都凉了。
古月真人很上道的沏了杯新茶给芊夜端上。
芊夜低眉抿了口清茶,重新酝酿语气,随后目光看向老宗主,“芊夜此行是为了千机翎。”她从随身带的盒子里拿出了一个截面为六边形的球状物事,递给念月。念月左手指节有节奏的叩击着桌面,两边白色的髯眉以一个弯弯的弧度垂下,遮挡了部分视线。
细看那个物事,表面又由无数个小六边形拼接而成,每块小六边形上都绘有不同的图案,类似于一种古老的图腾文字,那些小六边形可以按下与拔起,有些甚至还可以移动,老宗主端详了许久,最终把它放到了桌上,“千机翎并非中州之物,敢问公主是自哪得来的?”
芊夜目光透过热茶的白雾,“千机翎此前一直在母后手里,但十几年来母后想了很多办法都无法参透内中玄机,千机翎始终无法打开。至于母后又是怎么得到的千机翎,芊夜就不得而知了。近年来沧州国局动荡,形势急迫,内忧外患不断,母后在深宫不便出来,就将千机翎给了我,让我来寻云水宗宗主。”
老宗主笑了笑,“令堂可真是高看我念某了。云水宗确实擅偃甲,但中州最顶尖的偃甲之术可是集中在战鹰院。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令堂怎么反倒绕远路来我这小山头了。”
“母后自然有她的深意。”芊夜脸上依旧挂着不温不淡很得体的笑,“念先生想必也听闻过鬼城的传说。楼兰在每年的七月十五,随着鬼门的打开出现在罗布泊畔,又随着七月三十鬼门关闭消失在风沙中。但这几年,楼兰不知为何封国了,再也没人撞见过楼兰开城门的时候,不过楼兰城门就算开了,也从来没有人成功进去过,进去的人再也没有出来。先生对此就不好奇么?千机翎里藏着楼兰的地图,如果能打开,就能锁定楼兰城的真正位置。罗布泊,鬼门,蝼蛄昆虫,擅入者尸骨无存……不过一些故弄玄虚的幌子罢了。”
“好奇是自然的。对这么个神秘古国,要是不好奇,每年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人去大漠寻城了。”念月话锋一转,“不过,这个忙,老朽怕是确实帮不上。”老宗主起身,从油灯下方的匣子里掏出了一张信纸,将他递给芊夜,“宫中数日前派人送来急讯,要护送一批重要货物去中继站。”
芊夜读着信,向来得体的面色渐渐有些变了。
老宗主兀自说着,“你说我这云水宗,一群荒废修炼的熊孩子,一个三脚猫功夫的瞎子,两位长老只会做偃甲,还能指望谁,帝君下命令了,只能我拖着这老身板去刀山火海走一遭啊,苦命啊,我这大半个脚踏进棺材板的,还得做一趟镖师。”
“护送重要货物?是转移流萤石吧。”芊夜捏着信纸的手用力地有些发白。
“公主聪慧,如公主所见,沧州帝君之命不敢不从,多少仙人的羽化之力才能化一颗流萤石,所以老朽实在是没这时间替公主参谋千机翎。”
国库流萤石亏空……原来母后说的是真的。芊夜心中飞速计较着,但面上很快平静了下来,她淡淡道,“上有大荒蛮人在沧州边境虎视眈眈,下有妖族在落云川黄雀在后,沧州虽有龙脉庇护,也不敢大意,沧州既掌握了人族命脉,国事为重。”
芊夜这句话将整个人族囊括进了沧州的庇护,巧妙的告诉念月,云水宗无法对此事置身事外。
“芊夜不急着回封地,还要在外面逗留一段时间,千机翎可以等念先生事成归来后再议。”
老宗主一直垂着的双眼里忽然射出一道清明的光,“公主还要逗留多久!公主一直不回楚地,帝君不会担心么?”
“西楚贫瘠之地,父王向来不屑于踏足,而且芊夜出来前放置了一个傀儡在王府,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发现的。大概三旬左右吧。”芊夜顺着念月的话回答。
“太好了!”老宗主忽然激动地一抚掌。
“?”芊夜愕然抬头,不明所以。
“七月初九,圣仙联盟要在西子湖畔召开升仙大会!我这段时间已经催那帮熊孩子抓紧时间修炼了,公主既然不急着回去,就暂代我这宗主之位带他们去见见世面吧,我本来还一直担心着瞎子怎么带他们过去呢,没把自己搞丢就不错了。公主这驾临可如一阵及时雨啊!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就宣布暂时退位,然后安心上路了。平阳公主术法卓群,老朽可早就听闻过了!”
芊夜:“……”
这老东西!
将平阳公主送走后,念月在油灯前坐了许久,那微弱的灯光照在他花白的长发上,不知怎么,勾勒出的轮廓带了些暮年的伤感。夜色浓郁,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来,老宗主眼里多了分化不开的忧愁,赶着油灯烧完的最后一刻,将信纸捻起来丢了进去,火光转瞬间吞没了那张渐泛黄的信。
………………
江瑜虽然只来了云水宗五年,平日里有些爱财贪小便宜,但这依旧不妨碍他的人缘好,毕竟他做的东西是真的帮熊孩子们解决了不少疑难杂症,花钱买能让他们生活更美好的东西,也值得。有错一人罚,有福大家享,江师兄果然很讲义气!于是弟子们更加拜倒在了年轻有为的江师兄出色的人格魅力下,每次修炼间隙,都轮流跑到江瑜罚跪的地方,端茶送水递点心,聊天嬉戏活跃气氛,俨然把那地方当做了一个景点。
芳心暗许的何诗瑶绝不能做这种泯然众人的事情,于是晚上,为表诚意,拖着练功了一整日的疲惫身体,硬是走到了江瑜身边陪他一起跪。
江瑜对此也没表示太多看法,何诗瑶不说话,他也不说话,罚跪罚的极其认真。他在议事厅外面的空地上跪着,便于老宗主能一眼从窗边看到他。面前不远处是一条竹廊,连接议事厅正门与招待贵客的竹轩,这也是专门为了贵客架起来的。
才跪了半个时辰不到,何诗瑶娇贵的双膝已经开始酸痛难忍,整个人在那里扭来扭去,和身姿始终挺拔的江瑜形成鲜明对比,我这才跪了这么点时间就这么难受了,师兄都跪一天整了……一念及此,她越发心疼起来,“师兄,真是为难你了。”
“不为难。”怎料江瑜轻松地笑了笑,随后掀起了他的衣摆,那里他膝盖下垫着厚厚两个垫子,“倒是师妹。”
何诗瑶:“……”
后半夜,雨越下越大,江瑜让何诗瑶先回去了。
议事厅里,念月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愁绪更浓,他透过窗户看着江瑜,不用他担心江瑜死脑筋,雨下这么大,这孩子早就转移了阵地,舒舒服服的跪在了竹廊下,衣服干干净净的,一滴雨都没沾到。他想了想,走出了房间,对江瑜说:“明天一早你就搬去后山找叶青吧。”
江瑜悚然抬头,“老头儿我知道错了,你不用这么罚我吧?你让我再跪十天都行。”
“想什么呢!”念月弹了下江瑜脑门,“这两年,你隔三差五往后山封印里跑,真当我不知道啊。”
江瑜小声道:“我又不是自愿去禁地的,都是被逼的。”
“小青儿其实人还不错,好好跟着她。”念月抬头看向被云雾遮挡若隐若现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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