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清扬了扬嘴角,摇摇抬手作揖,算是给霍景珩行了礼。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扯了下漾漾的衣袖,漾漾猛然回神转头去看他,涂山清爽然一笑。
霍景珩眸光骤紧。
漾漾却笑不出来,她又转脸去看霍景珩,正看到颐谙小郡主跑到霍景珩身边。
漾漾侧过脸,刚好涂山清在身侧,她这一举倒像是依偎的姿态。
霍景珩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攥紧,颐谙也看到了他们,目光停在漾漾身上。
他们四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凝滞一般,只有周围来往的客人寒暄之声。
“景珩,你怎么突然跑出来了?发现什么了吗?”突然出现的祁仲景打破了僵局,冲到了前面看到了漾漾和涂山清,愣住了。
霍景珩冰冷的眼眸掠过涂山清,转身压下了眼尾。
眼看着他离开,漾漾追了两步,哽住了声息,颐谙看在眼里,冲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涂山清站到了漾漾跟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他双手抱胸,冲她玩世不恭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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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清将失魂落魄的漾漾带去了依山傍水的郊外,玉带溪绕着山峦,郁郁葱葱,杨柳依依,他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叶竹筏,拉着漾漾就上了竹筏。
竹筏轻轻在水上飘着,她抱着膝呆坐着,什么话也不说,鱼儿从水底游过,她的眼珠子都不动一下。
忽然脸上遮过一块白色锦帕,漾漾讶然侧首,只露出一双蕴着神采的双眼疑惑地看着涂山清。
涂山清揶揄一笑:“遮起来,免得这些鱼儿自惭形秽都不敢出水面了。”
漾漾本来还在伤心,睫羽上清晰可见一点水珠,此时噗嗤笑出来,那水珠就在她的睫羽上璀璨璨的。
涂山清莫名眼神一滞,回神之际指着溪边的一排杨柳树,打趣道:“这里有这么多的树,重新选一棵吧。”
漾漾看过去,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一棵树吊死”的典故,她又笑了一声,认真道:“景珩这棵树是不一样的。”
涂山清悠闲道:“所有的树都是不一样的。”
漾漾瞪他一眼,涂山清只能妥协:“洗耳恭听。”
漾漾叹了口气,陷入了回忆。
那年她才八岁,莺莺要去江南谈生意,她和好友也一同跟了去,游览江南风光。
那日她和好友登上九层弗莲塔,却失了火,她和好友逃难中被人群冲散了,她慌不择路只能往上跑,火势却越来越大,她被烟熏得失了神智。
城中的救援队赶来,一面灭火,一面问逃生之人可有亲友陷在火海。
她被困在五层,谁也不知道。
是十二岁的霍景珩,他仅凭一根丝带,就断定有人被困在五层,不顾所有人的阻拦,以身涉险,借力一跃上五层,将她救了下来。
也是景珩抱着她将她送去了医馆。
等她醒来时,景珩正要回京,她不顾好友的阻拦,跑去见他。
那是仲夏的傍晚,夕阳正好,她被莺莺锦衣玉食地宠惯着,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当街冲着马车大喊一声:“霍景珩!”
扈从呵斥了她,揪住了她的衣领。
“住手。”马车里传来平淡微凉的声音,护卫立刻松开了漾漾,听到打开车门的声音,他立刻侧开身子向后退去。
金灿灿地夕阳洒在少年郎的身后,仿若天神。
景珩从台阶缓缓而下,那双眼睛仿佛沉在深海的星辰,又亮又深邃地看着漾漾,一步一步走下来,似有一朵莲花在漾漾心底随着他的脚步开了花。
漾漾就被他吸引住了,扑闪扑闪的眼睛直直地仰着头看着他。
景珩看着她,语声淡淡:“身子好了?”
漾漾晃了一下神,立刻两眼弯弯重重点头,笑得像是雪山后升起的暖阳:“是你救了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叫唐漾漾,漾漾泛菱荇的漾漾。”
漾漾笑得更加甜美了:“姐姐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要以身相许!”
这不是姐姐说的,是话本说的。
她说的轻快,却实实在在把霍景珩说的愣住了,向来镇定自若的景珩难得慢了半拍:“倒也不必......”
“昨日我被烟熏黑了,其实我很白的,你看到了吗?”漾漾捧着自己脸献宝似的,“也很漂亮,姐姐说我长大了会更加漂亮!”
景珩似乎在想怎么接她的话,半晌还是道:“是很白,也很......”
漾漾又道:“还有还有,我......”她伸出手在她的脑顶比了比又伸到景珩腰间比了比,皱了皱眉,很快又释然地解释道,“其实我不矮的,是我这两天没有好好吃饭,等我以后好好吃饭,长大了就能到你肩膀了!所以,娶我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我家也在京城,有个不小的庭院,还很有钱,等我回京就去找你好不好!”
她很卖力地宣传着自己,那时候的她还不明白他们之间的身份有别。
那时候的景珩还不似如今的沉稳内敛,当场就愣住了。
还是老管家阅历丰富,立刻上前景珩往车上带:“世子,时辰不早了,要赶路了。”
漾漾甜丝丝地看着霍景珩上了车,末了还不忘说一句:“你在京城等我哦!”
忽然一条鱼调皮地跳跃而出,水花溅到了漾漾脸上,拉回了漾漾的回忆,涂山清又将那块手帕递过来,她拿过擦去脸上的水渍,嘟哝道:“所以,没有景珩,我早死了,而且不止一次,他与我是不同的。”
涂山清点点头:“你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
漾漾红了红脸:“是吧。”
涂山清眼中含了一点笑意,意有所指道:“那今日我替你解围,你且记得,将来是要报的。”
漾漾顿时语塞,愤愤地将手里的手帕丢回给他。
涂山清轻轻一笑,将手帕重新折好放回了袖子中。
忽然岸边跑过一支士兵,神色匆匆,漾漾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涂山清收敛笑意,站到她身边道:“这里是京都郊外,他们这般行色匆匆,想来是有事发生。”
言罢,他长臂揽过漾漾的腰肢:“冒犯了。”语音刚落,他抱着漾漾一跃而起,蜻蜓点水般踏过湖面,三两下在岸边站定,漾漾还惊魂未定,他已经扶着她站稳,自行拦住了最后一位士兵询问,“发生了何事?”
那士兵认出了他:“是您啊,涂探花,发生大事了,安信侯府的姜公子和商户之女私奔了,皇上大怒,下令彧安世子追回姜公子,等候发落呢!”
“怎么会!”漾漾震惊上前,脸色发白。
那士兵狐疑地看了一眼漾漾,不知她是何人,也不便多言,和涂山清告辞,追上了大部队。
涂山清低头看漾漾,她心中难过,只是自语:“怎么会被发现的呢?怎么会呢?他会放他们一马的,他不会抓他们回来的.......”她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说服自己。
涂山清冷哼道:“他纵有心,只怕也承受不住皇上的震怒,咱们这位皇上可是最忌贵族与商户之女有牵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他话音刚落,似乎是惊觉言语有失,晃了一下神看向漾漾,见她似乎并没在意他方才说了什么,只是满脸的担心,他沉声问道:“你不想他们被抓回来?”
漾漾点头:“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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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漾漾睡得很不安稳,她想不通,这件事怎么会被揭穿的,若是景珩安排好了回乡祭祖的说法,又安顿好了李氏夫妇,那他一定会有后手的,怎么可能会被揭穿呢?
还有那个颐谙小郡主,她真的只是来参加景珩的生辰宴的吗?
漾漾揪着毛毯坐在窗边,睁大了眼睛看着乌云闭月。直至天明。
“呀!小姐你昨晚去做贼了去吗?眼下好重的乌青!”
晨起苏璃进来给漾漾梳妆,就咋咋呼呼的。
漾漾暼她一眼:“是啊,昨晚去做贼了。”
苏璃吐吐舌,看来她家小姐又心情不佳,她很识相,乖乖闭嘴去给漾漾梳妆。
漾漾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苏璃从镜中看她,眼珠子提溜一转,为了让她打起精神来神秘道:“小姐,今日坊间可热闹了!”
苏璃那双机灵的眼睛闪着光,小声道:“安信侯府的公子死了!”
“什么!”
漾漾猛地转过身,那正要插进发髻的发簪因此落空掉在了地上,吓了苏璃一跳,她捂着心口说道:“听说还是殉情的,和一位姑娘双双跳进了郊外的湖里,溺死了!如今流言四起,都是嘲讽看笑话的。”
她捡起发簪拿手帕擦了擦,正要重新给漾漾插上,转身却看到漾漾已经跑出了房间,她连忙追上去:“小姐,你干什么去!”
漾漾提着裙子狂奔,刚跑出第二山庄的大门,还没来得及叫车夫,就见涂山清策马而来,在她面前拉住了缰绳,正色道:“听说了?”
漾漾点头,正想请求他,谁知涂山清朝她伸出手:“上马,我带你去。”
漾漾毫不犹豫将手放进涂山清的手心,涂山清微微使力,漾漾身子一轻利索地跨坐在他身前。
苏璃追出来时,就见涂山清带着漾漾扬长而去,她有些惊愕:“小姐什么时候和涂探花这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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