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凛冬镇(12)

一扇窗,定格着里外两边人。

教堂穹顶高挑,灯却压得很低,,那位高大的白袍牧师脸上罕见流露出一丝意外,随后露出和图兰朵一模一样的,咧开嘴的,森然的笑容。

蜡黄的灯焰开始疯狂左右摇摆!

浓雾如同无尽的疾风,从其身后滚滚涌入。

这一次,处于正常的时间线中,身后有可以信赖的同伴——

图兰朵没有再犹豫。

她抽出弓箭,洁白的箭羽呼啸着穿过灰雾。

箭头高速旋转,所到之处刺穿灰雾,留下无法愈合的缝隙,缝隙链接起来,即是箭支行进的轨迹。

一支接着一支。

银色的箭头、白色的箭羽与…箭身铭刻着的,漆黑的,静寂的死意。

“这副弓箭的名字叫追逐。”镇律说,“和图兰朵的命阶途径很相关。”

尽管应长生这是第一次和图兰朵一起出任务,之前仅仅是点头之交。然而一个人的途径武器在天不夜从不是秘密,也很少有人的途径能瞒过应长生,镇律没有必要在这种紧急的战斗时刻多此一举。

但镇律认为应长生需要,需要了解他的同伴。

“追逐死亡。”应长生说

“图兰朵大概不会很喜欢这个解释。”

“所以她没有办法更向前一步。”

镇律哑然失笑。

灰雾中,贯穿着四条笔直的轨迹。

有一半伸向血红的软肉。

那是双生牧师的两张口腔,他们张大嘴,竟是硬生生地将箭支吞了进去!

镇律和应长生甚至能看见雾气之下,他们咽喉被箭头戳出尖锐的痕迹,随呼吸一起一伏地吞咽着。

很快,图兰朵也能够看到。

另外两支箭命中了红袍神血者的要害,鲜血滴滴答答顺着箭杆留下,在地面汇聚成同一小摊。

灯上的蜡烛被掀翻,将火焰倾倒至地面。

火焰并没有被熄灭。

恰恰相反,它遇血即燃,顷刻之间爆出极其璀璨夺目的光芒!

六神降临,世界陷入无尽头的长夜,渐渐地,白昼在教会中也成了一个禁忌词汇,只有在古老典籍中,和诗人的口口相传里,才会隔着漫长的文字与时光去想象、去触碰白昼。

那是真正的日光,明亮的白光,带一点太阳般的偏金暖调,温暖夺目,升起在教堂,堂皇照耀着,灰雾散去,一切无所遁形。

修行者几乎试过一切办法,用超凡物质、用法阵、用魔药…都无法复原这种光辉。

事实上,千百年来,人们从未见过真正的白天,检验日光的唯一标准是——

神血遇火燃出的光芒。

“最高贵的六条血脉,号称神之血脉才能蕴含光明。”

这世界总是很奇怪,一边将白昼列为禁词,一边又追逐光明,不吝溢美之词。

六神的不夜之都便是佐证。

神也只能做到不夜,却无法复刻白日。

图兰朵摇头,语调很庄重,显得不再轻浮:“原本我还在奇怪那两个神血猎人怎么会到凛冬镇来。凛冬镇是出了名…嗯不对,不太出名的不毛之地。现在明白了,他们想必是从各种消息渠道里得知无序之都的神血后裔即将前往凛冬镇的消息,提前来为猎杀做布置。”

只是猎人没有想到名不见经传的凛冬镇会潜藏着这样大的危险,他们所引以为傲的消息渠道也终究葬送了他们的性命。

神血在明面的世界象征着身份与地位。

在暗面的世界则是……被炒出天价,与无数条性命和鲜血挂钩的物资。

性命除了被当作物资猎杀的神血者的性命,还有神血猎人的性命。

传言中,一滴神血,需要十个神血猎人付出生命。一瓶神血,可以买下大陆一座繁华的城池。

通常神血者浑身的鲜血,能被淬炼出来的,按血脉的远近与自身级别的高低,少的一滴两滴,多的也就十几滴神血而已。

神血之所以如此珍贵,不仅因为它能短暂地复刻白昼,更因为它其中蕴含的规则。

那被认为是神的力量。

的确,微乎其微,可就是这么一点微乎其乎,普通人一辈子都达不到,于是足够他们互相厮杀,倾尽所有。

“有神血者的地方,必然有神血猎人。”

哪怕在六神王都。

神血猎人依托于背后成组织,大规模的地方黑市。

地方黑市的来源,众说纷纭,最多的一种指向东方的隐世古族。

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当今公认的大陆东方,被暗夜统治者与贪婪之母占据的区域。

六神降临后,海洋改道,将分隔开的四块大陆合并在一起,形成史上最辽阔的疆域,原本古东方的疆土自然大多数都在大陆东部。

然而古东方曾经拥有过如此瑰丽的文化,上天入地,俯瞰众生,所拥有的绝不仅仅限于陆上的疆土。

跨过海洋,穿越连永恒贤者也不曾掌握的航道,就能来到那些古族的居所。

黑市与神血猎人的诞生,被认为是东方古族所展开的,针对六神及其眷属的一场报复。

这群没落的,古东方文明曾经的统治者,在六神教会高层半是唾弃,半是妒忌的想象中,用黑市源源不断输来的神血取乐,将海岛燃得通明。所以海的尽头,仍存在着半真不假的白昼。

牧师发出被激怒的嘶嘶声:“他们擅闯君王圣地!”

“圣地?”镇律一扬眉头,捕捉到这个关键词,“能被称为圣地的地方并不多。”

而凛冬镇这个只有一间教堂,两个牧师的边陲小镇,怎么看怎么都不符合圣地资质。

牧师阴冷盯着他。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神血者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生机在源源不断的流失。

人生是一场旅程,而他们正被迫无限加快脚步,加速奔向那一终点。

这怎么可能。他们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离开秩序之都一路行来,途中所有主教都要向他们低下头颅,生命也举足轻重——

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终结在一个外乡女人的手上,终结在她轻而易举的两支箭里。

两人摇摇欲坠的自尊心迫使他们愈加用力地盯着应长生三人。

其实只盯了应长生一个,因为实在太过迷人,很难再移开眼。

也太过危险,很难叫人觉得他是千千万万平凡中的一个。

盯得久了,那张令人目眩的面容,逐渐和秩序之都高层愤怒下达的谕令重合,其中一人失声惊叫:“你是杀了…杀了宗座的渎神者!来自天不夜的渎神者!”

秩序之都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大事,或者说,整片大陆都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大事。

君王座下的两位传奇之一,所有神眷者、牧师与主教的首领,大陆北边的第三号人物,死于一位年轻人的手上。

来历天不夜。

应长生偏头,白发、黑眸、红月,如同谕令里的模样。

他朝两人冷淡地颔首示意,像一个承认。

那人又感到愤怒,唯独这一次,他的愤怒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力量,只能让他的生命源源不断流逝,多么像个小丑,因为他是任人宰割的那一个。

好在,挑衅君王的人是活不长的。

极端的情绪下,他又哭又笑:“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图兰朵看着他们,不免想起不久前天不夜的反应。

天不夜聚集着世上各式各样的怪胎,加入天不夜的那一刻起,意味着你已经站在六神教会的对立面。

即便如此,当时应长生的举动也引起过广泛的质疑,因为杀死君王的代行者,代表着接踵而来的君王怒火。

任何人都不会想要直面神灵怒火。

应长生少有地略微蹙着眉,似乎有些不解和不耐:“那么我和愤怒君王只能存活一个,一直以来,不都如此吗?”

镇律望着他笑了,走下来拉住他:“没有区别,只是你在六神,到时候应该是五神那边的名号,会从渎神者变成屠神者而已。”

应长生抬头,图兰朵旁观着,她现在回忆起来仍然那很确定那双眼睛是看向镇律的,只装着镇律一个人,眼神全然的明亮剔透,压不住般从白发红月与五官的靡艳中透出来,就在那一刹那,图兰朵忽然觉得或许命阶尽头应长生,并没有那么可怕:“我更喜欢后面一个。”

“我想也是这样。”

时间回到现实。

光明燃尽,双生牧师不得不面对队友重伤的局面,实际上,他们也未必全然无损。

更高大那位不甘地做出选择:“撤去他们身上的死亡诅咒,我可以让你们把祭品带出凛冬镇。”话是对着镇律说的。

“很划算的买卖,我是指对于你们而言。”

镇律平静地做出阐述,“凛冬镇还有很多的居民,新的棺材匠刚刚上任,神血者完好无损,凛冬镇的循环依旧维持,镇民以自己最恐惧的方式死去,并且在死后的时间线中,仍然循环经历着这种痛苦。”

他实在是太稳定,以至于没有办法听出半点褒贬,或者个人情绪的偏向。牧师等待着他,图兰朵也等待着他。

在等待的过程中,图兰朵顺带瞟了一眼应长生,发觉他应长生很安静,没有半点要动手的意思,不由放心许多。

这很罕见,在天不夜的形容中,应长生时时刻刻都像要去杀人或者刚杀完人回来。

恰恰相反,镇律属于杀人时也没有杀意的类型。

譬如此刻。

“牧师先生,你们是不是忘了镇上有座酒馆,能在里面见到亡者,跟随着哪位亡者出去,就能进入到他死前的时间线?”

他们来凛冬镇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带走克诺伊和孩子们?这是最基础。是解开赫柏死亡的真相?是为赫柏复仇?还是解开笼罩整个凛冬镇的谜题和诅咒?

为什么不能全都要。

牧师弓起脊背,团成一团,仿佛随时发起攻击的蛇。

镇律最后一句话落地:

“所以你们该死了。”

蛮重要的一章。

写到这里凛冬镇的线差不多清晰了,确实是奇奇怪怪的开头和奇奇怪怪的世界观背景。以及两个猎人虽然是出来做个摆设打酱油,但他们来凛冬镇的逻辑是成立的。

继续求个评论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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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凛冬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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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明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