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来家里的第一天晚上,从外面抓回来一只长相奇异的大花鸡。
不说羽毛长的拖地这点,最奇怪的是那鸡好像长了四条腿,前面两条腿又短又小,缩起来藏进羽毛里就啥也看不见了,等它扑腾翅膀的时候,两个前爪就会露出来一点。
而且这鸡的颜色也长的乱七八糟的,这一块红的那一块黄的,活脱脱一幅泼墨山水画。
鸡一抓回来,老道士也念叨着要裴观鹤把这鸡好生养起来,每天早晚喂一次血,一连喂三天,等第三天的晚上就支锅拔毛把这只鸡炖了喝。
一碗热鸡汤下肚,裴观鹤的病果然好了,本以为老道士会借此狠捞一笔,没想到只是问裴观鹤要了一缕头发。
裴观鹤不懂这老道士放着打把的钱不要,反而要自己发尾全是分叉的枯毛,不过毕竟是救命恩人,裴观鹤按照老道士的要求,剪了一缕半个指头粗的头发。
临走前那老道士还特意留了个大花鸡身上的一根短羽毛,嵌进一块几近透明的玉珠子里,连同八颗朱砂串起,赠与裴观鹤做护身符。
细想,已经过去十三年了,这些陈年旧事好像很久都没有人提起。
不过,这跟这个青年又有什么关系?
裴观鹤不解的看着青年:“一个道士给的,用来做护身符。”
“这是什么?”青年人高腿长一个大跨步就从一旁挪至裴观鹤身前,用剑柄的尾端轻轻抵住裴观鹤脖颈处已经戴歪了个玉珠子。
“这是...”
裴观鹤一时语塞。
毕竟自己总不能告诉青年,自己把一只鸡的羽毛当成宝贝一样挂在身上当护身符吧。
这太离谱了。
“招阴。”
“啊?”陌生的名词,裴观鹤明显愣住。
青年似乎看透了裴观鹤的疑惑之处,微微叹气解释道:“我家的,传家宝。”
“名为招阴,百年轮回,这次是鸡。”
青年断断续续的解释让裴观鹤理清了一点头绪,意思是,自己之前吃掉的那只大花鸡是这位小哥家里的传家宝,一百年转世轮回一次,这次转世的身份是一只鸡?
此话一落,如雷贯耳,裴观鹤蹭的一下把腰躬了下去,略带心虚的看着眼前的青年,轻声道:“咳咳...那个,就是你家那个传家宝...它...”
“嗯?”
“被我吃了。”
“......”
此刻空气仿佛凝集成冰,谁都没有说话,而率先打破沉寂的是屋外的敲钟声。
裴观鹤像是触动了什么关键词一样,猛地抬头,拽住青年的手腕朝着神像后面躲去。
“快快快,藏好了,他们要进来了。”
青年将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用剑柄在神像的背后戳戳碰碰,没一会,随着低沉的轰鸣从地下响起,神像向前挪动了半米。
一个空旷,漆黑的地道显现。
青年从腿间的特工包里翻出一个做工精美的打火机,随意甩动,一抹明火冒出,投映出地道内部的模样。
“你要干嘛?”裴观鹤看着青年一声不吭的走进了地道,屋外的钟声还在回荡,裴观鹤在心底默数,再过一会,钟声就过了三巡,村民就要进来了。
裴观鹤咬咬牙,快步跟上青年:“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
随着俩人的深入,地道的入口在不知不觉中关闭,头顶的漆黑让本就狭窄的地道更加压抑沉闷。
青年举着火机,仔细的搜查着途经过的每一块砖板,裴观鹤不懂青年的意图,但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有点用处,也跟在后面装模做样的打量一番。
结果就是,啥也没看出来。
“你在找什么东西吗?方便说一下不,我可以帮你。”
“尸体。”
不说还好,一说裴观鹤只感觉浑身发毛,这么阴冷潮湿的环境,讲这么瘆人的东西,这家伙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裴观鹤干笑两声,小声吐槽:“这地方真能藏住尸体吗?早臭了吧......”
话刚说完,青年猛地停下脚步,裴观鹤东张西望之际没注意脚下,正好跟青年的背后的剑袋撞了个满怀,额头中央赫然浮现一道不明显的红印。
“什么情况?!怎么不走了...?”
“禁声,有东西。”
裴观鹤朝着青年目视的地方看去,几步远的位置,一大块黑色缓慢的在地上移动,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耳边愈发清晰。
青年小心的将身子贴在一侧的石砖上,给面前的东西让了条路,那些东西好似有灵性一般,沿着青年让出的路走了过去。
直到那些“黑色”散开,逐个排序的钻进石砖的缝隙里时,裴观鹤才意识到,那些黑压压的东西是一群数量巨大的虫子。
“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虫子?”
“避水虫,吸水吸血,听觉灵敏。”
裴观鹤看着那些虫子爬过的地方,原本潮湿渗水的板砖,霎时变得干燥,就连砖上的泥泞都被带走了一些。
结合刚刚青年提到过的“尸体”,裴观鹤突然意识到,这地方可能真的可以保存尸体,毕竟这个虫子作用特殊,可以在短时间内吸走尸体的大部分血液和水分,且地道下气温偏低,确实能够保证尸体在一定时间里不腐烂发臭。
不过,这个虫子现在怎么突然动起来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涌上裴观鹤的心头。
她猜测,地道里,可能出现新的尸体了。
“你很了解这里?”裴观鹤问。
青年面对地道里的东西都是游刃有余,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
“嗯,很多年以前,来过。”
“为什么要找尸体,你有什么亲朋好友死在这里了吗?”
裴观鹤实在是摸不透眼前这个人的行动意图。
“不是。”青年微微侧目,“我来送行,这里,死了太多人。”
说罢,青年从腰间扯下一块竹子模样的玉佩,正面刻着“槐序”二字,背面刻着一个巨大的“镇”字。
突然,裴观鹤感觉脑子猛抽了一下,一股怪异的混淆着数不清杂音的记忆流进了裴观鹤的脑子里。
镇魂师,民间广为人知的神秘职业,一般为家族传承,其职业的主要任务是镇杀魂灵,送断恶念。
随着记忆的完善,裴观鹤隐约能看见不少黑影在眼前穿梭,嗅到掺着灰烬和尘土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却又记忆犹新。
这是原主的记忆之一。
“镇魂师......”裴观鹤下意识念了出来,青年盯着出神的裴观鹤,补充道:“还有招阴。”
那只被裴观鹤误打误撞当成救命稻草吃掉的大花鸡。
“抱歉啊,但那只鸡距离被我吃掉已经过去十三年了,它还能转世吗?”
火机的火焰在黑暗中投射出一抹明晃,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光亮,青年静静盯着火焰,一双清亮含水的眸子都染上了赤色。
“非自然死亡,无法转世。”
“想继续转世,只有杀了你。”
霎那间,地道变得安静,只能听见远处滴滴答答的滴水声和火焰呼呼的燃烧声。
裴观鹤暗感不妙,慌忙朝后退去,退至半路,抬头,黑漆漆的头顶如同一盆冷水给她浇了个透心凉。
完蛋了,要死。
青年握着剑鞘缓缓踱步至裴观鹤身前,还未开口,裴观鹤就先发制人道:“就没有温和一点都处理办法了吗?大哥我们才刚认识,手下留情啊。”
青年似乎被裴观鹤这副吓破胆的模样逗笑,嘴角扬起一抹不太自然的弧度,语气略带调侃:“有啊,你吃了招阴,那就,你来做招阴。”
裴观鹤感觉自己被套路了,但是她没得选。
“好吧,那招阴需要做什么?”
青年从身上掏出一枚崭新的火机放进裴观鹤的手里:“字面意思。”
裴观鹤尴尬的冷笑两声,犹豫半天,咽着口水接过火机,青年很自觉的移至裴观鹤身后,挑眉开口道:“走吧。”
火机的光可视范围很窄,大约只有一步那么小,这要是有个啥妖魔鬼怪,等看到不得直接突脸?裴观鹤愁眉苦脸的替自己捏了把汗,硬着头皮踱着碎步往前走。
地道的尽头,是一个约莫两层楼高度的水溶洞,洞壁上挂着白色像是钟乳柱一样的东西,摸上去还有点软乎乎。
“别乱动。”青年皱眉提醒,裴观鹤哦了一声有些心虚的把手揣进兜里。
裴观鹤将水溶洞的各个地方都观察了个遍,发现除了洞壁上有一些细微的划痕之外,并未有其他的可疑之处。
青年站在洞口,用剑柄戳了戳洞壁上的白色胶状物体,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抬头注视着水溶洞的洞顶。
“你在看什么?”裴观鹤有些好奇,这家伙怎么光站在洞口也不进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害怕不敢进,想拿自己试水吧?
越想越觉得可怕,裴观鹤便越发快步的朝青年走去,行至一半,没注意到脚下起伏不定的石梯,整个人飞也似的朝前跌去,手里的火机也顺势滑出,重重砸在了洞壁的胶状物体上。
“哎呦,我去!”
裴观鹤刚揉着疼麻了的膝盖直起半截身子,就发现眼前忽然亮的刺眼。
胶状物体不知何时,竟熊熊燃烧了起来。
一瞬间,胶状物体有了生命一般,如同海面汹涌的浪潮咕咚起来,许多黑色的,反着光的虫子,带着星星火苗遍布在整个洞壁。
是避水虫。
看着密密麻麻的虫子爬来爬去,裴观鹤只感觉浑身刺挠,扯着嘴角朝洞口奔去。
青年依旧静静看着洞顶。
“不是我说,这洞顶上到底有谁啊?有谁在啊?让你非要这么盯着看?”
“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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