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那庙祝也没有让他们开口的意思,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自顾自地往下说去。
“一次称骨,见尔过往。”
又一点。
“二次称骨,显尔今朝。”
最后,他停在众人面前,目光幽深。
“三次称骨…方可定尔前程。需诚心,需静候,需时日。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他顿了顿,看着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语气平缓:“七日,共称骨三次。之后,你们想知道的一切,自有分晓,去留亦随你们。”
这场景太过诡异,立刻有人想要开口拒绝。
【主线任务:停留七日,完成三次称骨。】
【奖励:未知。】
【惩罚:失败即死亡。】
【请各位预备主播努力通关。】
那冰冷的、毫无情绪的声音再次精准地砸入每个人的脑海,将所有到了嘴边的质疑和抗议瞬间冻结。
这一次,没有人再惊呼。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彼此眼中无法掩饰的惊骇。
任务?奖励?惩罚?预备主播?
这到底是什么?
但那声音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可辩驳的、超越理解的东西。顿时有一种无力感满上众人心头。
无人应答。
庙祝仿佛没有看到他们骤然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的恐惧,只是微微颔首,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老张会为你们安排住处。”他说完,便不再多看他们一眼,转身,再次无声无息地隐没于那扇小门之后。
“来来来!这边走,住处都安排好啦!”老张热情地在前头引路,一边走一遍絮叨,“别瞧咱们村子偏僻,该有的都有!热水、电,一样都不缺!就是啊……”他搓了搓手,露出几分憨厚的歉意,“这边信号不咋好,我们这些老家伙都不会用手机的,就没理会。你们年轻人怕是离不了那玩意儿,得多担待,忍几天哈。”
走在他旁边的人不甚专注地点了点头,他也不在意,依旧乐呵呵地带路。
终于走到一处二层小楼前停了下来,老张边开门领众人进去边说:“这儿啊,是以前来这的外乡人出钱盖的,我们也没啥用,就专门捯饬出来给像你们这样…迷路来的人,乡亲们热情,会有人来打扫,干净着呢!”他停在大厅,转身对着众人,“房间你们自己分,二楼也有,够一人一个的。我就不打扰了,大家都累坏了,先休息休息,等晚上啊,我来喊你们去庙里!”
说完他就拍拍衣摆,离开了。
门一关上,屋内的空气瞬间凝重起来。
短暂的沉寂后,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长发女生小声开口:“我们好像……被卷进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不是好像,是肯定!”中年男子叹了口气,“真他妈倒霉啊!唉……都到这一步了,慌也没用。咱们起码得知道是谁跟谁一块儿倒霉。我叫周广海,干销售的,别的不说,看人看事还算有点经验。”
“我叫白玥。”那个长发女生接话,“在读大三,学竖琴的……来之前我还在琴房练琴。”她语气飘忽,带着未散的惊惶。
另一位中年男子,气质沉稳,穿着考究西装,沉声道:“陈国栋,是个大学教授,考古学专业的。”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熨帖的白衬衫但难掩疲惫的男人推了推眼镜,言简意赅:“陈默,程序员。”他语气平淡,像是在做bug汇报,透着一股耗竭后的麻木。
接着开口的女人较为成熟,她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卷发,轻笑道:“薇薇安,职业主播,各位帅哥美女请多多关照咯!”这明显不是真名,不过此刻也没有人会计较,这只是个代称而已。
“还挺巧,刚刚那玩意也说什么主播,不知道现在会不会有东西在看我们。”她再次开口,语调刻意放松,却掩不住眼底的审视和紧张,说出的话也让众人身后一阵发凉,忍不住看看四周是不是真的有东西在拍他们。
“我、我叫王晓磊,”年纪看起来最小,还穿着校服的男生怯生生地开口,“高二……”
“高二?!这破地方有没有人性?未成年小孩都不放过?“周广海猛地拔高声音,又惊又怒。
王晓磊也不知现在该说啥,只是笑了笑,看起来怪可怜。
轮到最后两人。林见白感觉到目光聚集在他与他身后不远处的小卷毛身上,平静地开口:“林见白,大三,学设计。”他模仿了白玥的格式,然后转身看向小卷毛。
小卷毛微微低着头,像是神游天外,根本没在听他们说话。林见白离得近,能清楚看见他眼睛半眯着,没什么焦点。
——这是要睡着了?明明刚刚还在走路。
就在林见白这么想的瞬间,小卷毛仿佛感知到聚集而来的视线,忽然抬起了眼。
一张俊秀的脸,带着点没睡醒的茫然。
林见白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因为一张老照片——照片里的女人是早年红过的明星年轻时候的样子,眉眼间美得惊心,在他看到那张照片时那明星已经年过五十,结了婚。
院长阿姨总说他这样下去不行,没朋友也没对象。不是交不到,是他骨子里就不想。他虽然可以戴一副温和好接近的面具,可内里始终习惯与人保持距离,太近了就累。所以高中以后,他索性就一直保持高冷的样子。
至于对象……他不是没想过。虽然大概这辈子都体会不到“喜欢”是什么感觉,但他至少清楚自己的审美,如果非得找个对象,可以找个符合他喜欢的长相的,虽然这种爱情观不太正确—过去几十年,也就只遇上过一个符合的,还是早就错过了的。
可现在,他似乎又遇见了一个。
“嘿,小伙子,你叫啥啊?原本是做啥的啊?”周广海看着那年轻人,开口问。
被点名的卷毛年轻人漫不经心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花,眼眶微微泛红,这才懒洋洋地应声:“谢妄。没正业,混日子。”他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没睡醒的懈怠和漠然,仿佛眼前这离奇遭遇,还比不上他补个回笼觉重要。
然而,就在他目光无意间掠过林见白脸庞的瞬间,那惺忪的睡眼倏地睁大了。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几步凑到林见白面前,方才的懒散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莽撞的专注。他盯着林见白,语气一本正经,话却像在胡说八道:
“你好,你叫什么?我……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
众人:“???”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林见白却只是挑了挑眉,非但不恼,反而觉得这直球打得有点意思。
“为什么?”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探究。
“因为你很好看。”谢妄答得理所当然,眼神亮得惊人。
林见白端详着对方那张同样让他一眼惊艳的脸,觉得这个逻辑完全成立,于是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这样么……你也很好看,我也喜欢你。”
“诶?!不是——?”周广海最先反应过来,眉头拧成了结,嘴巴张了又合,活像被噎住了,“你俩……这……啊?”他内心疯狂刷屏:他妈这才说了几句话就两情相悦了?感情全靠脸是吗?这是什么颜狗爱情啊?!
其余几人更是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好好的自我介绍环节,怎么就风云突变,成了告白现场,而且还是双向奔赴、当场成功的那种。原本因未知环境而紧绷的气氛,被这俩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搅得七零八落,一时竟紧张不起来了。
薇薇安反应最大,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翘,又在努力压制,反复几次导致腮帮子都憋的有些酸。
原因无他,这两个人说得太一本正经了,莫名地替他们感到羞耻,又觉得好笑。
连始作俑者谢妄都明显愣了一下,他虽然没有预想过对方会是什么反应,但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会震惊的,没相对对方居然如此干脆地接受,甚至原样奉还。他怔了片刻,随即低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点意外,和更多的兴味:“那好,”他看着林见白,眼神专注,“如果我们能走出这个副本……到时候,可要让我找到你。”
……
夜幕低垂,将整个称骨村彻底吞没在一片死寂的墨色中,只有偶尔几声凄厉的虫鸣划破黑暗。
“笃、笃、笃。”
门被敲响,不紧不慢,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老张那熟悉的、带着过分热情地声音在门外响起:“几位客人在吗?时辰到了,该去庙里咯!“
周广海深吸一口气,上前拉开了门。
老张那黝黑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堆满了笑,眼睛几乎眯成两条缝,逐一扫过屋内的每一个人,仿佛在清点货物。
“哎呀都在这啊,那真是太好了,都休息好了吧。”他搓着手,语气欢快得与周遭的压抑氛围格格不入,“咱们这就出发吧,可不敢让庙祝大人等急了。”
众人没有再反抗,沉默地跟着老张,再次走向了那座隐在黑暗中的称骨庙。
快到的时候,林见白看了看时间,晚上七点五十,这就说明,他们每次称骨的时间在八点左右。
这一次,殿门洞开,里面只点着几盏昏黄的灯油,将庙祝干瘦的影子拉的忽长忽短,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庙祝还是穿着那身深色长袍,站在殿中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像是陈年香料混合着某种铁锈般的怪异气味。
“诸位列序,且静心凝神。此番初称,不量前程,不断吉凶,唯衡尔等过往之积。尔等所行之路,所积之德,所负之业,乃至前半生之功过,皆在此次称骨之中。”庙祝的语调还是那般奇怪,不缓不急,手缓缓抬起,示意众人一字排开。
众人听话地站成一排,庙祝走到他的左侧第一位周广海面前。
没有多余的话语,他闭着眼,枯槁的手指先是触碰他的额头,再如同某种感知未知频率的触角,在每个人身前寸许之地缓缓移动,仿佛在倾听和衡量着某种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重量”。
他一一走过,报出了几人所谓的骨重。
“四两七。”周广海。
“三两七。”陈国栋。
“三两八。”王晓磊。
“四两一。”薇薇安。
“三两五。“白玥。
“三两二。”陈默。
“三两一。”林见白。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始至终都显得兴趣缺缺、甚至有些困倦的谢妄身上。
庙祝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长于其他人,那目光不再是浑浊,而是透出一种近乎实质性的审视与探究,仿佛要穿透皮囊,直抵内在最核心的本质。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难察觉的异样:“骨重…二两四。”
[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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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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