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意思?”宋好音的声音在高大庙宇间回荡,绕柱三周,余音不绝,但那个诡异的电子音再也不出声了。
她拿着手机后的手电筒在庙堂上横梁来回扫,一边嘟囔∶“这声音到底从哪发出来的,这也没有能藏身的地方,太邪门了……”
另一头,刘若愚也拿着自己那个裂了屏的手机手电筒在墙角上来回照。
宋好音问∶“你干嘛呢?”
刘若愚吓得一嘚瑟,手机好悬掉地上,扭过头惊恐地看她∶“你……你怎么突然说话啊?”
“废话。”宋好音朝他那边走去,“我当然得说话,你胆子这么小怎么入得这行,要真碰见僵尸什么的不得吓死你。”
刘若愚眼看就要蹦起来,捂着耳朵低嚎∶“别说了别说了,女侠,以后您就是我师父!”
宋好音冷笑∶“我可不敢当。”
刘若愚靠在墙面上,感觉背后有一个轻微的凸起,他以为是暗门之类的,立刻惊喜地转身照着光查看,但墙面上光秃秃的,大约是年久失修,只有一块方砖凸起一角。
刘若愚失望地回过头,报复似的狠狠往后一靠,把那块凸起的角压回去。
脚下却突然一空,他怔愣片刻,失重感陡然传来。
我擦,真有暗门,还是朝下开的!
“啊啊啊——”
宋好音只来得及和他深情对视不足0.2秒,就听刘若愚放声大叫,逐渐远去,犹如烟花划过天际,接着传来“咚”地一声。
宋好音赶紧跑过去,趴在墙边半步长宽的洞口朝里看,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
“刘若愚!”她压着嗓子喊了一声。
没反应。
“刘若愚!!”这次她完全放开声音大喊,里面传来重重回声,一声叠一声,下方似乎有条又深又长的甬道。
宋好音直觉不妙,二话不说扒着坑边缘跳了下去,刚着地就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重心不稳一下摔在地上。
一声惨叫响彻洞底∶“你、你你你,往哪踩呢?!”
宋好音也摔得不轻,脑袋磕在一块硬物上,捂着头呲牙咧嘴地用手电光去照他。
“你在下面怎么不吭声?!”宋好音见刘若愚捂着裆部,神色痛苦,恶狠狠道∶“该,让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摔死了。”
刘若愚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指着撒落一地的黄表纸说∶“捡……捡起来……嘶——到时候有大用……”
幸亏他聪明,路过玻璃柜的时候摸走了里面所有的黄表纸,以防不测。
宋好音站起来打量这个洞口。
这里深度大约三米,像个地窖,洞口边缘规则,应该有人故意挖的,但手旁没有梯子之类的攀爬工具,而这个深度不借助工具很难爬上去,看来挖地窖的人没想着让他们再上去。
光线朝前一扫,眼前果然有一条黑黢黢的隧道,大约可容两人并排通过,隧道高度更低一些,大约只有两米,像刘若愚这种身高,抬抬胳膊就能碰到顶。
“这边说不定能出去。”宋好音拿着手电筒照着面前隧道示意,“走吧,还能站起来吗?”
刘若愚双手撑了撑地,尝试离开地面,但是失败了,只能指着自己一条腿,碰瓷一样∶“你刚刚下来的时候第一脚踩的我左腿,我现在动不了了,你得负责。”
宋好音蹲下身,顺着他左腿捏了捏,刘若愚立马又惨嚎起来∶“疼疼疼啊——你干什么?!”
她收回手,淡淡道∶“没断,应该是扭伤,问题不大。”说完架起他一条胳膊,“你试着能不能站起来。”
难得宋好音这么贴心,大有跟他患难与共的架势,刘若愚也不好再在原地躺着,只能单蹦着右腿,扯着隐隐作痛的裆部,一瘸一拐地挎着她朝隧道走去。
这隧道和矿井里的矿道有些像,应该有些年头,两侧都砌着凹凸不平的石头,石缝让石灰粉抹平了,原本雪白的石灰随着时间推移也渐渐变黑。
手机手电筒光线扫过两侧,可以看见石壁上方挂着的老式电灯,由于电路老化得厉害,灯早就亮不了了,电线外开胶的绝缘层,黏着蜘蛛网在墙角当啷着。
“这是什么破地方,又破又烂还没灯,跟鬼屋似的……”刘若愚嘟囔地抱怨着。
宋好音一边架着他,一边还得用灯光探着前方的地形,其中艰辛不必多说。
“不然你以为一掉进来就是个灯火通明的三层大别墅,再站个一排制服女仆跟你说‘欢迎回家’?”宋好音面不改色地讥讽。
隧道里回荡着刘若愚沉重中带着略微狼狈的脚步声,过了好久他才缓缓道∶“我发现你对我挺上心啊。”
宋好音看都没看他,显然懒得理他。
刘若愚自顾自说道∶“你看你,虽然句句没好话,但是句句有回应,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宋好音一听就要把他扔下去。
“哎——别别别,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刘若愚压着她半边身子,说什么也不撒手,混乱中还让她踩了几脚。
“我错了我错了大小姐,别丢下我啊,这里又黑又冷还没人,我真的好害怕啊……”他最后那句说得既贱且奸,偏偏嘴上叨叨个不停,极其烦人。
宋好音冷冷警告∶“你再多废话一句咱俩就分开走。”
刘若愚忙不迭点头,可怜巴巴地答应着,心里想,这就一条路走到黑,想分开走也没法。
就这么赖歪歪地走了十几分钟之后,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扇防火门,样式还算新,起码是近十年内的样式。
宋好音让他靠边站着,自己轻轻按下门把手,门就这么转动打开了,门轴处传来沉重的“吱呀”声,还是一扇磁吸门,但是一断电,磁吸锁就不顶用了。
里面依然黑洞洞的,一条幽长的走廊出现在眼前,前方可见度非常低,灯光只能照亮距离脚边一米左右的位置,狭窄漆黑的长廊好似一条蛰伏在暗中的巨蟒,悄无声息地盯着所有人。
刘若愚压低声音∶“嘿,这里可讲究多了,起码铺上地砖了,嘶——”
他扯扯裤边,尽力用气音说话,但空旷深长的走廊依然会传来回音。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又像医院又像学校的。”
“学校?”宋好音走到走廊右侧的一扇门前压下扶手,压不开,门被反锁了,大门正中贴着封条。
她碾了碾手心里粘上的灰,撕开封条一角,透过门上蒙尘的竖立玻璃板朝房间里望,里面空荡荡的,东西基本都被搬空了,就剩几把歪倒的靠背椅。
“学校不就是这样吗?”刘若愚说,“你看这过道,又长又深,像不像上学时候的那种行政楼,左边教导主任办公室,右边校委书记办公室,安静得让人想死……还有医院,凌晨的住院部去过吗,一模一样的。”
刘若愚靠在门边,张开一只手等着宋好音过来扶他,露出的袖口上全沾着灰。
宋好音没看见一样,照着灯继续往前走,果不其然,走了没几步又出现一扇门。
周围太黑,看不见更远的地方,不过照这么推断,走廊左右两侧应该每隔一段就会交错出现一个房间,确实和学校医院有点像。
她明白刘若愚想表达的意思——这里从内到外给人一种窒息的压抑感,就像肃穆的学校办公区、死寂的凌晨医院住院部,都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甚至不寒而栗。
刘若愚张着胳膊没等到来扶他的人,只好朝渐渐隐没在黑暗中的身影蹦过去。
“哎我说,你怎么能抛弃你的战友,你这是对革命的背叛!”
刘若愚蜷起左腿,贴墙朝宋好音一蹦一拐地跳过去,嘴里还絮絮叨叨∶“我告诉你,抛弃战友的性质很恶劣,那句话怎么说,爹亲娘亲不如战壕里打过滚的亲,这要放以前,你就得被拉到公会上挨批斗……”
“这里不对。”宋好音突然停在一扇门前,拿着手机亮光上下照着门看,一边朝他抬手示意。
刘若愚正蹦得起劲,没看见她的手势,一下没刹住直接扑她身上。
宋好音被撞得一趔趄,双手在门上留下两个模糊的手印,还没说话就听刘若愚开始哼唧∶“哎呦——你怎么突然就不走了,也不说一声。”
宋好音的耐心已经迫近极限,忍着想往他伤腿踢一脚的冲动,说∶“撞死你算了。”
在刘若愚张嘴的前一秒,她揪着他的衣领扯到门前,“这有什么不一样,能看出来吗?”
刘若愚脑门都快贴门上了,蹭了一鼻子灰,堪堪摇着头∶“离太近,看不清。”
宋好音放开他往后一退,指着门说∶“这扇没贴封条,门前没有透明玻璃板,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而且。”她往下压压门把手,“门也反锁了。”
“那咋了。”刘若愚觉得莫名其妙,“前面那几个房间不都这样吗?还有你后面的那几间。”
他把她的手提高,灯光照射到就近两个房间门上,“这不都贴着封条呢吗?”
但这里是什么原因被封的?
如果是商业场所,可能是商家出现违规需要停业整顿,所以暂时贴上封条。
如果是非盈利场所,那这里有可能曾发生过突发事件,需要保留现场完整性,所以贴封条,又或者搬迁或阻止外人入。
总之原因各有各的,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宋好音皱眉打量着这扇门,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刘若愚奇怪地看着她,“哪的?”
“聚烯链合物和芳香类化合物混合的味道。”
刘若愚∶“……那是啥?”
“就是机油味。”宋好音突然在门前蹲下,看着门把下的那把锁。
那是一把灰色的铸铁锁,十几年前很常见,但是这门分明已经反锁了,为什么还要在门下再上一把锁。
刘若愚凑着脑袋上来,顺着门缝狗一样嗅起来,说∶“机油味你都能闻到,我怎么闻不到呢,你狗鼻子啊?”
宋好音看着他欠揍的后脑勺,扒拉扒拉那把铁锁,说∶“起来,我开锁。”说完抬脚就要朝门锁踹去。
“哎哎哎——”刘若愚赶紧拉她,“要开锁你和我说啊,你这么踢踢不开的。”
刘若愚从兜里摸出一根细铁丝,对折一次又拧了两下,接着往铸铁锁孔里鼓捣。
宋好音打量着他,问∶“你是神棍还是入室盗窃的,随身还带铁丝,去局里备过案吗?”
“嗐,这才哪到哪。”刘若愚耳朵贴在锁孔上一边听着声,一边低声说话,顺手从兜里又露出来小半截短匕。
“你看,我还带这个了呢,今天就是走得太急,不然八卦阵,罗盘仪,白马笔都得上,吃饭的家伙当然得随身揣着。”
说完还颇有些得意地朝宋好音抛了个媚眼,接着又转过头去倒腾锁芯。
他半蹲在锁前,只露出小半张侧脸,头发乌黑毛绒绒的,后脑打着个不起眼的发旋,宋好音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这个场景让她想起很多年前,嵇山也曾这样半蹲在门前帮她开过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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