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蔺觉得柳叶的眼睛很漂亮。
就像像雨后的湖泊,虹膜泛着淡淡的蓝灰色,睫毛低垂时,像微风拂过水面泛起涟漪,如同一面被清水洗刷过的明镜,一切在她眼前都无可藏匿。
她的心脏仿佛被紧紧揪住,万籁俱寂中,她只能看得到柳叶那双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睛。
后来她终于明白,
被注视的人总会先心跳失序,继而溃不成军。
“我……我,”杜蔺听到自己的声音发颤。
“我能……叫你姐姐吗。”
其实杜蔺是想问问她的名字,可换个角度想,这样不就是变成默认两个人的关系在知道名字的程度之下。比起陌生人,这个称呼更合理也更能让那天的亲吻变成一个心安理得的存在。
柳叶听完她的话,没怎么想就点头。
其实说是离家出走,不如说是对父母的父抗,毕竟,她这个年纪除了上学,做什么都是举步维艰,杜蔺揉了揉眉心。
长大,真的是很遥远的事呢。
“我的蔺!你知道老城街要拆了吗?”崔秋秋兴冲冲地搭上杜蔺肩,将手中的手机朝她一扬。
“现在是下课时间,说不准年级主任就在看着你呢。”杜蔺半开玩笑地冲她吓了吓。
她不是很关注八卦,尤其是崔秋秋说的,可信度离百分之零约莫还差了十八千里。
比如说崔秋秋不知道什么时候磕了隔壁班的一对cp,信誓旦旦的和她说保真,最后拉着她想让杜蔺入坑然后当场发现两个人是gay蜜。又比如说某某没来上学,崔秋秋和她说对方休学了结果被人当场抓住,现场辟谣。
杜蔺不是很想理她。
“这次是真的,就我们之前养的那小猫的起始点。”崔秋秋朝她挤眉弄眼。
杜蔺今天一大早就和她说过鸡翅转移阵地的事,想着有机会带她一起去看,所以崔秋秋自然而然的把原来的巷口默认成起始点了。
“老城街?那不是新街吗。”杜蔺接过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大大的“拆”。
”哪有那么简单啊,虽然划为了新街,但那块儿太穷了,早就商量着要拆了。而且,听说上面人收了钱,把那块的居民赶走了,就给了一点钱。”崔秋秋沉默地盯着手机屏。
课间时间很吵,一半都是身边的同学交作业前的限时复活时间而发出的动静。
“收作业了!”林牧走到两人桌前,敲了敲是她俩吃饭的同学,同时也是物理课代表。
崔球球长叹一口气,没骨头般地靠着杜蔺,“好蔺蔺,借我抄抄呗。”
杜蔺机械地点点头,脑海里全是崔秋秋说的话。
鸡翅还在姐姐那里,姐姐怎么办,她会去哪?杜蔺无力地低下头,将自己埋在书海里。
她什么也不想写,她只关心鸡翅和姐姐怎么样了。
好容易熬到了放学,杜蔺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就往校门跑。
“喂,杜蔺,你的笔!还要不要了!”
“不要了!不用等我,我有事!”
林牧看着少女飞奔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杜蔺几乎是一刻也不愿在等了,她现在只想见到姐姐。
她好想抱抱姐姐,不过姐姐似乎太瘦了,抱着她的胳膊是不是会难受?
她想做姐姐的小狗。
想要她揉揉脑袋,最好再蹭一蹭。
只做她的小狗。
杜蔺大口喘着粗气,卑劣地胡思乱想。
“师傅!”杜蔺笑靥如花,像个小太阳。
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
“去老城区A口。”
“小姑娘家在那?”师傅转动着方向盘也不忘和她寒暄。
“不是,我……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小男朋友吧?你们这些小年轻啊,我真是老了。”师傅和善地笑了笑,无甚恶意。
杜蔺撇了撇嘴,没有反驳的意思。
男朋友?如果是女孩的话,也可以吧。她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夜景,暗暗想。
华灯初上,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也被装扮地分外陌生。
“姐姐!”杜蔺急匆匆地敲门,发出闷闷的声音。
无人回应。
杜蔺用力地撞着门,突然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我来看看鸡翅。”杜蔺紧张地说。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酒瓶和喝得烂醉的姐姐。
“你来啦?坐。”
女人强撑着醉醺醺的身体,摇摇晃晃地把杜蔺按在凳子上。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杜蔺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不确定地试问。
“知道啊。”女人的双眼朦胧,悬着细长白皙的手朝她细细一点,隐隐能看到手背上蓬勃的青筋。
“你……你是汀汀吗。”女人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杜蔺发冷的神情。
“汀汀,我最近遇到了一个很像你的小姑娘,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嗝……特别,特别像,像棉花糖一样,你说,是不是你想我了,特别特别想,然后……给我送了个天使来,我也,很想,很想你。”柳叶一字一句地认真说着 。
杜蔺从来没有看见她这幅专注的样子,心脏仿佛被紧紧地揪着,堵在喉咙里的话被她艰难咽下,胃里一片苦涩翻涌。
她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轻飘飘的,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至少,对她杜蔺一点儿也不在乎,一点儿也不。
甚至,连名字没告诉她。
姐姐根本就不想和她有半分交集,她难过地想,心都要碎了。
柳叶醉醺醺地苦笑,对着空气比划。“阿珊,我像小狗这么大点的时候就被我老爹老妈扔了,我呆在垃圾桶里,好冷啊,后来被一个男人捡到,他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可惜他是个瘸子……唔。”柳叶大口喝了一瓶酒,咕噜咕噜直冒泡。
“后来……后来被人打死了,你,你知道有多好笑吗,他是在回来的路上被人打死的,欺负他的人说,他太脏了,碍眼。”
“可是我不觉得!我不觉得,他每天给我扎两个小辫,干净规整,我就顶着这个小辫成为了全年级最好看的女孩。他是全天下最好的老爸,他的心……他的心比谁都干净!”柳叶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心痛如冰锥般刺穿胸膛,呼出的气息都凝着血色的冰锥,叫人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
杜蔺冲上去紧紧抱住柳叶,两颗滚烫的心脏相贴,彼此共振。
她不想去追究那个吻的意义,在这个瞬间,杜蔺只想轻轻抱住她,用自己的一颗真心去融化她的泪,给她爱人的一切意义,让她明白自己会永远陪在她身边,永远不会放手。
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让人心痛的经历呢。
杜蔺将柳叶瘦弱的身子拥进怀抱,用自己的体温来为她筑巢,守护她心底最柔软的一片角落。
哪怕不属于她。
杜蔺轻抚着她的眉眼,用手细细描摹她的容颜,如羽毛轻轻拂过。
抱着的女人渐渐恢复沉寂,她依恋地靠近柔软的胸腹,将头深深埋进杜蔺胸口,寻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嘴角挂着贪恋的笑容。
“汀汀……我好想你。”柳叶在梦中呢喃。
杜蔺像抱一个小孩一样揽着她,左手搂着她的腰肢,右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她面色无虞,指尖却被自己掐的发青 ,内心在卑劣而又疯狂嫉妒那个口头的名字。
夜色深深沉沉,从生到死,从宇宙的尽头,从呼啸而过的青春,从不曾停留的列车,从无法挽留的瞬间,最终,汇聚成了一条河流淌进了心底的天空。
这一夜,阿楚姑娘,不再守望,只盼夜色久一点,再久一点。
窗外雷声闷响,雨点砸在玻璃上,像她心里无数个尖啸的、无人听见的质问。
她很问问姐姐嘴里的Tintin是谁,是不是那个陪伴姐姐走过无数个青葱岁月的人,是不是有可能见证过姐姐的少女时代,她们是不是也曾经十指紧扣,而自己错过了这些美好的时刻,她注定是那个一开始就出局的人。
她是一个没有身份,也无权干涉的人,没有资格,她好恨啊,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恨自己没有任何立场,恨自己的擦肩而过。
恨来恨去,她只恨姐姐不爱她,也许她爱的是别人,或者无论是谁,都轮不到她。
起码不是对情人的爱。
她只能在她的生命中扮演着一个不太重要的旁观者,看她辗转覆辙,看她遒劲有力的生长,看她在慢慢摸索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也许她们会有孩子或者没有,而自己只能在光的背面陪伴着她,她生活在阳光下,而她却像一个无法接触光亮的怪人,必须要抑制自己的行为以免付出灰飞烟灭的代价。
杜蔺沉默地想。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鼓噪,血液在血管里沸腾叫嚣。
杜蔺像被鬼神控制一样,颤抖地低头。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她心底最为阴暗的想法,也许姐姐不知道呢,她默默祈祷。
微凉的指尖双掌轻轻捧住她的脸,同样微凉的唇,轻轻在她唇间一点,再一点。
杜蔺恋恋不舍地抽离唇角,指尖发凉。
只从杜蔺的角度,目睹她侧过去的睫毛变成淡金色,圈影叠晃,浸着对街的灯火。
大改过,我细化了一点人物[猫头]我真的不想写这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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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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