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忙是常态。
她不能像小女生一样黏人。
她已经十九岁了,是昨晚才下定决心“要为自己选择负责”的大人。
可是——
顾念晚垂下眼,看着空空的那半边床。
胃里忽然有点发紧。
她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一亮,各种消息涌出来。
宿舍群里舍友在转发凌晨一点的外卖红包,社团里有人在联络周末活动,还有郑骁发来的几条信息,停在她昨晚删除对话的前一刻,孤零零地浮在上面。
最上方,是一条新消息。
【宋临川 向你发起位置共享】
消息发送时间:早上六点三十五分。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顾念晚呼吸顿了一下,指尖有点发麻。
她点进去。
地图界面弹出来,那一点蓝色光标在城市中央稳稳地闪着,标注的是江庆市内最顶级的那家五星级酒店——那种她平时只会在新闻上看到名字的地方。
共享位置的备注只有很简单的一句:【醒了过来。】
没有称呼,也没有解释,更没有“对不起”或者任何一句说明昨晚到底算什么的话。
像一行工作通知。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
心里很矛盾。
一边是昨晚那种被紧紧拥在怀里的踏实感,一边是此刻醒来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空落落。
——希望以后不要再被随便丢下。
昨晚吹蜡烛的时候,她在心里默念过的愿望,忽然像被谁扯出来,亮在刺眼的日光底下,被现实轻而易举地打了个耳光。
委屈猛地涌上来。
她盯着屏幕,眼眶发酸。
“你算什么啊……”她低声嘟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算什么说走就走?”
可下一秒,脑子里又立刻开始替他找理由——
——可能是临时有很重要的事;
——可能是不想吵醒她;
——可能……只是不会说话。
宋叔叔一向这样,给她送伞会说成“顺路”;送她去医院会说“反正我也要往这边走”;就连记得她爱吃什么样的蛋糕,也要装作是随口挑的。
他从不把“对你好”挂在嘴上。
这种人,当然也不会留一张肉麻的字条:“晚晚,对不起,先走了。”
想到这里,心底那点被抛弃的小孩式敏感被压了下去一点。
顾念晚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
她把手机往床上一仍,整个人倒回枕头里,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
——他让她过去。
——至少,他没有把她彻底丢下。
“那我就过去。”她小声说。
既然已经到这一步,她不想再缩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是自己做的选择。
她要自己把这一步走完。
**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镜子上还挂着一层雾。
顾念晚对着镜子擦了擦水汽。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还有些白,眼眶微微发红,锁骨处一片细碎的痕迹若隐若现。
她盯着那些痕迹看了两秒,有点想找粉底遮一遮,又觉得遮了更像在欺骗谁。
最后,她只是拉高了T恤的领口。
行李箱并不多东西。
她只是来过个生日,带了一条最好看的连衣裙,原本只是想和舍友们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
现在,她把那条裙子拿出来,又犹豫了一下。
——会不会显得她太用力了?
她突然心虚起来。
宋临川见过她各种样子:喝得脸红眼亮、背着书包在公交车上挤来挤去、穿着校服在路边啃烧烤……
偏偏没有见过她真正认真打扮的样子。
她想让他看一眼。
不仅仅是“学生”。
不仅仅是他嘴里那个“要学会咬人的小姑娘”。
她也可以是,配得上走进他世界的女人。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压不下去。
顾念晚深吸一口气,把那条连衣裙换上。
淡蓝色的裙摆刚好盖到膝盖,站在窗前的时候,被海风吹得轻轻晃起来。
她把头发简单扎成半马尾,用橡皮筋草草固定,又在镜子前转了一圈。
——还行。
至少,不会太丢人。
收拾完毕,她把手机、身份证、银行卡全部塞进小包,拉开窗帘。
海面在太阳底下亮得刺眼。
昨天晚上那个被路灯和海浪包裹的小世界已经退去了柔和,只剩下一片毫不留情的白光,把所有美好的幻觉都照得透明。
顾念晚把眯起的眼睛放回到手机屏幕上。
共享位置那一点蓝光仍稳稳地停在地图中央。
她点开路线规划。
【打车过去,约四十五分钟。】
她指尖停在“呼叫网约车”的按钮上,心里忽然冒出一点荒唐的紧张——
就好像不是去见一个昨晚刚同床共枕的人,而是要推开一扇完全陌生的大门。
那扇门背后,是他从来没有真正让她踏进去过的世界:西装、酒会、项目、那些报纸上写“资本大鳄”的冷冰冰字眼。
而她,只是江庆一个普通大学里十九岁的学生。
她喉咙微微发紧。
手机屏幕忽然暗了下去。
她下意识按亮。
自己在屏幕上的倒影有点模糊,眼睛却出乎意料地亮。
那双眼睛里写着一种倔强——
从工地高处摔下来又被人推着长大的小孩,早就学会了:疼也好,怕也好,只能往前走。
“顾念晚,你自己选的。”
她低声对着倒影说。
“别临阵退缩。”
说完,她用力点下“呼叫”。
**
酒店大堂的电话响起,前台小姐习惯性报出那家顶级酒店的名字,语气里带着职业性的温柔微笑。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电话那头,女孩的声音有一点怯怯,又努力装得镇定:“你好,我想问一下……你们酒店楼下有没有地铁站?或者,最近的公交站是哪个。”
“小姐我们这边有地下停车场和门口出租车上下客区,您是要过来入住吗?”
“……”那边沉默了两秒,“算是吧。”
“好的,我们酒店在市中心××路口,门口有×路、×路公交车站,最近的地铁站是——”
前台一条一条报过去。
电话那头安静地记着。
末了,她听见那边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挂断电话。
前台小姐抬起头,看见透过玻璃门,外面阳光正好,街道上的车流缓慢地挪动着。
谁也不知道,半个多小时后,将有一个穿着略微单薄却拼命挺直背脊的十九岁女孩,拖着不值钱的小行李箱,站在这扇门前。
以为自己,是奔向一个被世界温柔以待的未来。
却不知道——
共享位置的那一点蓝光,正悄无声息地,把她领向另一场天翻地覆的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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