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笛声,伴随着深夜的漆黑,六安三村后排的几栋楼都亮起了灯来,这一块都拉上了警戒线。几辆警车,还跟着一辆救护车在黑夜之中疾驰着,救护车上面有两个伤者,一个重伤,一个轻伤。
“小姑娘,喝口水。”一个女警察拿着一杯温水递了过去。
夏天身体不停颤抖,刚刚在房子里面,那个景象实在是太吓人了。黄淑仁手里面拿着菜刀,砍完了她的丈夫就直冲冲地朝着记者过来,之后的事情夏天都没敢细细回想。比起突然见大场面的夏天,潘伟还算镇定,他没有受伤,但是浅色马甲上面也沾染了不少血。
“先给我做笔录吧,我这同事还要缓一缓。”潘伟怜爱地拍了拍夏天的肩膀,“先喝点水,冷静一点,待会还要做笔录呢。”
潘伟出去抽了一根烟,打了一个电话。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会采访到那里呢?”
“是之前和黄淑仁重新约的采访时间。因为是晚上,就我和夏天还有组长三个人一块去的。当时进楼道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有争吵的声音了,很大。因为黄淑仁原本和我们说的就是她有被家暴的经历,所以我们害怕黄淑仁正在遭受家暴,又看见门没有关紧,就推门进去了。”
“当时的场景很血腥,黄淑仁手里面拿着一把菜刀,身上衣服上面都是血,她的丈夫则是把她压在地板上面,应该是要夺取她手上的武器,但是却又被黄淑仁给砍了一刀,之后黄淑仁才挣扎起来......”
“嗯...那就是你们目睹了整个事件,是黄淑仁在伤害被害者是吧?”
“我们进去的时候争吵已经很剧烈了,然后开门看见的情况确实是这样,但是我觉得更像是黄淑仁在反抗,因为她的丈夫骑在她的身上,她是个女人,要是没有武器自卫的话,我觉得她就是被害人了。”
“嗯...你既然是摄影,当时有没有录像?”在旁边的一个小警员突然问了一嘴。
潘伟连忙点了点头,当时一看见这场景,潘伟先是吓傻了一瞬,然后就立刻打开了摄影的开关,除了开头的那几秒,还有之后组长被砍伤的那几秒,大致的过程镜头都已经捕捉到了。一听到这样,几个年轻警员也都笑了。
夏天大概冷静了一个小时,也不再害怕了,做了笔录,和潘伟说的大差不离。
摄影设备现在肯定是拿不回来了,说不准到时候里面的资料还要当做证据。潘伟也不打算对着警察去求情,给点素材,就喜欢快点走。抬头看着挂在墙上面的钟,时钟已经指在了三和四之间,潘伟与夏天站在一起,由潘伟开口问道:“警官,我们现在能走了吗?我们同事还在医院里面呢。”
***
医院,沈清已经被送到了急诊里面,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鼻腔之中,头顶上面是微微刺眼的白色灯管。沈清平躺在诊疗床上,刚刚医生已经打了半支麻药,现在沈清的右手没什么直觉,只能感觉到一股一股的温热,从自己的手腕处流下去。医生缝针的速度很快,勾着线,翻过皮肉,就缝好了一针,大约二十多下循环往复的动作之后,伤口才被用白布包扎好。
刚刚黄淑仁发狂的时候,她眼睛都红了,挣脱了她的丈夫,手持菜刀就朝着几人砍过来。沈清帮夏天挨了一下,手臂上面被菜刀砍出了好长的一道口子,还很深,一瞬间就流了很多血。几人急急忙忙地跑到楼下躲了起来。突然间被伤害,沈清觉得自己麻木了,一下子竟然是感觉不到疼痛感,应该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多。夏天急哭了都,大潘也有点吓傻了,还是被自己一声喝止,大潘才急匆匆地拿沈清的外套衬衣给伤口止血。
伤口止血的很及时,救护车警车来的也很及时。
医生一边用胶布固定一边嘱咐道:“接下来几天就不能碰水,要是下不了手,每隔三天来医院里面换药,要是有能下手的家人的话,那就让家人换个药,然后半个月之后来医院拆线。这段时间里面不要吃辛辣的东西,发物也少吃,注意一下个人卫生,还有饮食健康。现在是冬天,也还好......”
沈清从床上下来,对着医生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收起了自己的病历本,另一只手则是拿着被血迹染脏的衬衣,准备去药房拿药。
“披上。”
晚上的医院急诊的地方还是很繁忙,但是这里得到人并不是很多,几乎是沈清一出来,安唯就看见了。
安唯拎着一兜子准备的东西,连拖鞋,毛巾都买了,只是现在看起来有点无用。她默默地从袋子里面拿出了一件黑色的厚外套,然后披在了沈清的身上。安唯紧紧抿着唇,一边帮着沈清把没有受伤的手臂穿进去,一边语气嗔怪地说道:“小心一点。”
安唯的表情很凝重,比起受伤的那个更加凝重,她都想不到自己会在半夜的时候收到潘伟打过来的电话,不明就里地告诉自己出事了,现在沈清在哪一家医院,还有那道出现在电话里面很细微的警局的声音。尤其是...自己前两天才刚刚知道了徐文超这件旧事。她将病历本还有那件带血的衬衣都拿了过来,衬衣上面黏黏腻腻的,基本上就没有干的一块了,无法想象事情发生的时候沈清一下子流了多少血,那一刀砍得多严重。
安唯龃龉了两下,咽了咽口水,喉间有些干涩受不了。她快步走到垃圾桶旁,将衬衣给扔了进去,随后回到了沈清的身边,拉着她一块在凳子上面坐下。
从包里面摸索了好久,安唯才找到了湿巾。先给自己的手心擦了擦,就又抽了一张干净的出来。
“伸手。”
沈清乖乖地摊开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手心里面的血迹都干了,黏黏的。湿巾凉凉的,左手的知觉很明显。沈清能感受到安唯温暖的手抓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面,一下一下地擦着自己手上的污垢。两人之间虽然沉默,但并不冰冷。
纱布缠着的手比起左手来粗了好几圈,就算沈清想要把它往不起眼的地方藏也藏不着,仍是乖乖地拿过去,让安唯把自己指尖处医生没有用酒精棉擦干净的深红血渍给擦掉。
“你怎么过来了,那么晚了......”
沈清的声音有点嘶哑,就好像是断了一根琴弦的小提琴,一拉,嘶了一声。
“潘伟给我打电话了。”
说罢之后,两人暂且安寂下来。
而现在的沈清,低着头跟在安唯的后面,就好像是一个做错事认错的孩子一样,盯着自己的脚,又盯着安唯的脚后跟,亦步亦趋。一种熟悉的沉默蔓延在两人的中间,只剩下医院楼道里面那细微的病人踱步的声音还有白炽灯的明亮。沈清突然在想,这样的明亮,能否照亮两人彼此直接的裂隙吗......
车上面已经没有那些香薰了,但是两人喜欢的小玩偶还摆在车前。安唯给沈清打开了门,随后才坐在了驾驶室里面,然后沉默着,将半个身体都倾了过去,给沈清扣好了安全带。沈清的身上混合着多种的味道,其中最重的就是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安唯皱了皱眉,给自己扣上了安全带。
车子开出了医院,行驶在寂寥的街道上面,路上都不见几辆车子,原本繁忙堵塞的城市仿佛在这一刻节奏变慢了,让人感觉到一阵安逸。沈清窝在副驾驶上面,右脚踢到了个东西,沈清低下头,后知后觉发现这是以前自己开车的时候,特意摆的一双拖鞋,方便安唯上车就可以换上休息。
车子开了两公里,沈清突然开口道:“我现在住在和盛小区。”之后,把自己的手机摆了过去,已经导航好了。
安唯撇了一眼,眼神有些无奈又有些嗔怪的意思,她重新别过头,专注在深夜的道路上面。
“连个蓝牙,听个歌。”安唯示意沈清把手机给拿回去,她不想要送沈清回和盛小区,她想要把沈清带回家,带回那个两人攒了好几年前,市侩地砍价,不停在网上找价格合适,彼此喜欢的家具的那个家。
音乐起,是一首英文歌。
沈清别过头,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夜景,城市的灯光很多,不远处公司的霓虹灯,两岸不一样的建筑风格。
安唯:“休息一下,到家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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