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拿到手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书的手感与之前的都不同,似乎有些轻了。
他约摸估了下页数,便没在意它的厚度,只是一翻开,看见上面的内容,他也有些愣住。
这似乎是一本大儒出的题目,一题占两页,一共五题,所以页数不多。
嗯?他第一反应便是看他表哥杨泽。想问问他这是给他一开始说的给他练笔用的?现在练笔起步的题都这么难了?
但一转头,只是见他表哥这会才思泉涌,笔下如有神。
赵庭不忍打断他,倒是无意间欣赏到了他的一笔好字。
他随之拿起一旁的毛笔,又拿了稿纸,无奈叹气,唉,慢慢想慢慢写吧,能写一点是一点。谁叫他方才答应过表哥会看完的,咬咬牙说不定就写完了。
他开始看题,两眼凝神,一字一句读完,发现第一道便形似论述题,当然,这是他的判断。
前几天他也不是白复盘了那些书,对策论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策,即册,把问题写在册简上,但其实它更重要的意思是政策、策谋,对策。
题目是: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 “杀之’ 。尧曰: “宥之’ 。
这道题范围很广,但其实重点在两个人的分歧。
赵庭的逻辑还算严谨,脑中立即出现了两个小人。一个人要杀人,一个要宥,即宽宥,减轻其刑罚。
他了解过一段历史,‘三宥’之法在西周时形成的,三宥一宥曰不识,二宥曰过失,三宥曰遗忘”。只有符合这三种情况的罪,才能宽宥。
也就是说,题目之中,在他们争论的背景下,还未出现有宽宥的法则。
那么首先便要联想一下背景,只可惜,题目太短,赵庭不知道人家这是犯了什么罪,在开放题的背景下,没有足够证据,他无法直接偏向哪一方,肯定地说杀还是宽宥。
这条路走不通,他只能再想另一条路,猜测他们各自代表的思想,这个很简单,一个是代表法说了算,一个代表是宽容。
这样一来,题目变成法与宽容的界限。
想到这里,赵庭决定就走第二条路,他接着能瞎掰出一大段大道理,这样把论据搬上去就可以。
在这里,老孟的《论法的精神》,很多都用得上。
赵庭结合各自知识往上搬时,无声地笑了笑,唇角微扬。
能同时拥有两个世界的知识,或许是老天对他的补偿吧。
想清楚破题点,他的心情一片明朗,只是当他下笔写字时,顿了顿,无其它,实在是他的毛笔字与他表哥相比,差得很远。
虽说他有一手好的钢笔字,但到底无论是‘他’还是他,都未曾练过毛笔字。
赵庭决心回去就好好练,至于现在还是先写题,后面还有四道,有得写了。
他下笔写字时,其它人也在忙。即使注意到了,也没特意去打探。
但,光是一道题就花费了赵庭很长的一段时间,接着又破解下面的题。事实证明,没有最难,只有更难。
紧接着,中间午膳时间,大家都随意对付了两口。
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得飞快,他刚来的时候,外头还亮着,小厮也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点了几盏灯。
放下笔,赵庭思索一翻,把稿纸折了折,夹在书里,准备回头让表哥改一改。
虽说没有这个必要,但到底还是认真耗费心思写的。
剩下的书已经看不完了,瞧着时间不早了,赵庭已经有了回家的想法。
恰好,陆陆续续有人开始放松了。
赵庭右手垂着以放松肌肉,目光则四处打量。
察觉到一旁的动静,李洋一抬眼才发现天都黑了,又发现老师留给他的题目不见了,随意翻了几下便不想翻了,他慢悠悠打了个哈欠,浑身都是累的。
李洋无精打采地转过头来,发现赵庭在这时,竟然没有打乱他们平常的氛围,倒有些惊讶,不知怎么的,他脑中晃过一个赵庭奋笔疾书的画面,于是他视线下移,只看到劝学二字的书,他赶紧晃去脑中的画面,心想肯定是累了出现幻觉了。
杨泽是倒数第三个搁下笔,发现时间很晚了,一时也吓着了,他们倒是习惯了没甚关系,只是表弟他,恐怕姑姑会担心,“表弟?天色不早了,我先叫小厮送你回去?”
赵庭还没回应,恰好此时外头传来敲门声。
长九都回过一趟府里了,这会儿夫人和老爷都在家中等着,久不等他家少爷回来,都不怎么坐得住。
“进,”杨泽猜测是姑姑派来的人,心中越歉疚。
长九就是这会儿推门进来的,他目光寻到自家少爷,“少爷,天黑了,夫人叫我来寻你。”
既然如此,赵庭应下,他顺手拾掇好桌面上的书,“表哥,各位,那我就先回去了。”
几人忙点头,李洋走上前来,“下回若是有空,你和杨泽一齐来。”
说着,他看向杨泽,“你别忘了带上他。”
钱榆应和了一声,“是啊,杨泽你别忘了。”
赵庭一时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不过他笑着礼貌回应了一番。
杨泽看向其余两人,郑千和陈柬然皆点了头,因为他们发现赵庭并不会妨碍他们,反而,好像他今天来了以后,他们看书的环境都比以往清净了不少。
发现朋友很是欢迎他表弟,杨泽心情愉悦,“好,下次我们会一齐过来的。”
时间的确不早了,赵庭腾空打招呼,“谢谢你们的款待,那回头见。”
“好,”
杨泽脸上带着笑意,“表弟我送你下去。”
赵庭走在前面,与他道谢,“今天谢谢表哥了。”
杨泽低头看着路,闻言笑了,“你要是想谢我,以后多帮我解些题。”
“可以,”赵庭很痛快地应了。
下楼的距离很短,马车就停在门口,夜已经黑了,不管近处远处的铺子都点着灯,红通通一片,热闹却并未散去。
晚间的风冷,长九忙把披风给他,赵庭接过来,修长的指尖穿梭其中,很快系好,与他告辞,“表哥,我先回去了。”
“好,”
杨泽望着马车慢悠悠走远,这才回楼上去。结果走到一半才想起,忘记问他对他朋友的印象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今日的精神都比以往集中了些。”
“赵庭他挺好相处的。”
“今天忙太晚了,我们都没来得及请他吃饭。”
“嗯,是啊。但是陈柬然你今天。”
等两人离去后,他们各自说出自己的想法。
杨泽进门前,只隐约听见几个字,他一推门,里面的声音已经消下。
李洋看过来,“赵庭他回去了?”
“嗯,回去了,今日还要多谢你们。”
“不用不用,”几人忙异口同声。
除了陈柬然,几次想说话,又闭了嘴,杨泽也没注意到。
李洋将分好类的书递给他,“这些书都是你表弟赵庭看过的,你看看对不对?”
他也是刚刚才发现两人的书都混了,可能是他不小心弄乱的。
杨泽大致记得书目,点了一下,“是对的。”
说完,他翻了一下,忽然疑惑,“嗯?”
他明明记得下午的时候,表弟是写了字的,难道是他出现幻觉了?怎么这几张稿纸都是空白的,三字经也没默?
之前同样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的李洋,看了眼便移开视线。
另一边,赵庭还不知道杨泽原本要他边下笔边思考的是默写三字经,这可不就是要边动脑边动手才能完成的吗?
听到窗外的热闹声,稚童的笑声,赵庭是回家心切,同时还有些愧疚。
马车驶过隆德街,人越少,赵庭叫赶车的小厮快了一些。
回到府里,刚听见动静的杨氏和赵远昌便迎了过来,两人神色焦急,到了他面前勉强压下情绪,“可算回来了,若不然你爹就要亲自去找你了。”
站在一旁的赵远昌没否认,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圈。
赵庭内心自责,“爹娘,对不起,我下次定会早些回来。”
杨氏脚步慢下来,“是娘没反应过来,”
或许过段时间便好了。
赵远昌肚子忽然咕噜一声,打断他们的谈话,“庭哥儿啊,你吃了没?陪你爹用个饭?”
他回来等到现在,连杯茶都没碰。
赵庭后知后觉,才想起自己没用晚膳,愧疚愈深,“爹娘,我陪你们吃,我也没用晚膳。”
听他说没用晚膳,赵远昌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爹,我们好几个人聚在一起,都忘记了吃饭这个事,正好,我也想回来陪着你们吃。”
赵远昌一听,这才没揪着继续问。
到了杨氏的的院子,用完晚膳后,时间不早了,江氏扶着余嬷嬷先回去休息了。
赵庭想多陪他们一会儿,他看向杨氏,“娘你今天可是买到心怡的了?”
提到这个,杨氏眉眼舒展,“买到了,”
赵远昌见他们母子凑那么近,停下脚步咳了一声,他还记得上回杨氏提起的礼物一事,他有些担心儿子只给母亲买了,没给他买,于是问,“买什么?
杨氏眯着眼睛,“你不是问庭哥儿院子里的绿植怎么来的吗?那是庭哥儿买来送给他祖母的,庭哥儿贴心,他还陪我去了趟成衣铺子。”
赵庭怎么听,总感觉他娘语气里有些炫耀的心思在,但很快,他爹赵远昌幽怨的视线看过来,他发现刚才的不是错觉,确实是炫耀。
他赶紧道, “爹,我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明天一早起来去找你,你来教我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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