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影狗狗祟祟从王城外墙趁卫兵巡逻空挡驾剑而下，因为过于高耸的宫道长廊，又狭窄，下来时剑锋还擦了下墙壁。
“谁！”
举着长长兵器的卫兵立刻蹬着鹰头长靴蹬蹬蹬跑过来。
好在那人灵活如竹鼠，嗖地一下收起剑隐入墙外密林的阴影里。
“哪有人，你幻听了吧。”
“我听到了兵器的声音。”
同伴打灯照着高墙，手比眉峰望了望，“噫，这么高的墙怎么能有人拿着兵器上去？”
灯筒一照望不见头，能有人才怪。
另一卫兵挠了挠头：“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与此同时，密林里匆忙离开的黑影没有注意到，一个与他一模一样戴着兜帽的男人猫在草丛里，手中闪着彩光的晶轮忽强忽弱。
“它怎么了？”
林希点点三头鼠脑袋。
二头吐出一缕金色粉尘，形成一个字：
裂
“不是还有一次吗？”
继续形成：
伤
“你是说它坏了？”
林希不可置信地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它好好的被我收在储物袋里，磕碰一下都没有，怎么就伤了？”
三头犬伸出小爪子拨弄两下。一人一狗眼见着时空转换晶轮的裂缝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细微却清脆的砰的一声，整个晶轮爆开，扬起晶尘，接着化成的万千碎末彩色晶粒，酝酿出画面——
主角是斯图亚特，被绑在试验台上，无数针管仪器围绕着他，而他本人只是麻木而冰冷地盯着头顶的白炽灯。
“001号的血液样本跟那些吸血苍蝇没什么两样。”
“还头领呢，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另一个人走过来嘀咕道。
周围的墙壁上全是泡着吸血鬼尸体的液体，他走到其中一个面前细细打量，道：
“唷，死了还这么凶，要不是K博士发明的溶液，他们的尸体都保存不了这么久。”那人轻蔑道。
“头领做成这样，真是失败。”
试验台上的人仅仅瞳孔动了一下，再无动静。
“博士。”
研究员回头，穿着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人正手持记录本而来，黑发挽起，温润如霜，开口却冰冷：“数据记录都做完了吗？实验室不是你们闲聊的地方。”
林希心脏漏跳一拍。
“是，博士。”其中一个稍显年轻的科研人员吐了吐舌头，悻悻走了。
“博士干嘛总对那个吸血鬼头目优待，明明到了采血时间，他又去守着不让任何人碰。”
“你懂什么，博士是准备取得他的信任方便研究。”
“知道博士经手了多少吸血鬼解剖么？”
他们口中的博士此刻正跪在试验台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极其谨慎地去触碰试验台上的人。
“新闻说你被鹰隼所诛，原来在这里。”
“最后一次。”他语无伦次，不知道在说什么，“时空转换晶轮碎了，意味着它的使命完成，从一堆烂桃子里挑一个不太烂的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他手中幻化出一把尖刀，正是沧澜。
“我会轻一点。”
只要刺破一点点心脏就会触发伊甸园的保护机制，从而陷入伊甸园梦境，找到入口。
斯图亚特的精神力不到濒亡绝不可能脆弱到他能够动手伤害。
“三头犬告诉我出去之后你不会记得K博士，我在你的记忆里会成为一个模糊的面孔。”
斯图亚特终于正眼看他，但也只是一眼，眸光冰冷。
黑发男人小心翼翼打开他身上的白布，露出被剖解的身体，尤其那颗不停跳动的，心。
“汪汪汪汪！”
“守好这里。”
门口变幻成巨犬的地狱三头犬又汪了几声，仿佛在说：放心。
刀尖扎下，耀眼的光芒闪过，男人消失在原地。
之后，晶轮中幻化无数画面场景让林希觉得似曾相识，有时他是鹰隼的成员，有时他是女王的得力干将，有时他是路边扮作女巫的商贩，有时他又混进血族领地的血仆之中。
然而画面的场景最终结局却是死的死，伤的伤，所有他在乎的人、东西都不复存在。
嘴唇翳动，他问：“所以这次的结局也是失败？”
“汪汪汪！”
“所以我该做什么？”
三头犬拱了拱他袖子，金色文字浮现：
□□
林希了然。袖中呱呱作响，头戴宝石的□□一蹦一跳落到密林中，瞪着金黄的眼珠子望着他，仿佛早就知道他的选择，伸出长长的蟾舌拨动空中晶云，刚好拨到刚才林希看的那个结局。
呱呱叫起来。林希竟奇异的听懂了。
它说，“你的愿望是回到这里。”
“是。”林希好奇，“女巫要了我一句承诺，她就不怕我实现了愿望而不兑现么？”
□□没说话，只是又伸出舌头拨了拨，拨出了一个场景——
“想要点什么？这是一只可以实现人愿望的蟾蜍，需要人的野心念头滋养，念头越强烈，可实现的愿望越多，要不要试一试？”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对话，熟悉的人。
头镶宝石的蟾蜍标本一蹦一跳从橱窗旁边的小门出来，落到桌子上。
林希看到自己问：“代价是什么？”
“一句承诺。”
“什么承诺？”
“放心，一定是经过你同意的承诺，否则不会生效。”
“我的承诺可以换几个愿望？”
“两个。”
“成交。你说。”
店主微微一笑：“别急，再看看别的。”
熟悉的介绍，熟悉的话术。
“这是可以让人增幅的魔法药剂，不是简单的增幅，而是无论对手有多强大，你都可以比他强大一倍以上，缺点是只能作用一次。”
“这瓶药剂的代价是什么？”
店主眼珠转了转：“放弃一个念头，由我来指定。”
林希看到自己又盯着另一个玩意儿，没错，就是时空转换晶轮。
“这是什么？”
他听到自己问。
店主：“时空转换晶轮，改变过去。”
林希：“代价呢？”
店主：“交出你身上的一种情绪。”
林希仔细想了想，“比如？”
店主：“快乐、愤怒、恐惧、悲伤、惊讶、厌恶和羞耻。”
林希疑惑：“恐惧也可以？”
店主笑了笑，道：“是好事，也是坏事。”
“你会读心？”
“我无所不能。”
“我要那个□□和这个晶轮。”
林希听到自己说。
店主微微一笑：“可以，但我们要先来签订一份契约。”
说着两张泛着金光的羊皮契约书出现，上面的署名处有几个勾勾绕绕的奇怪的字，林希看到自己指着名字，问：“这是你的名字？”
店主点头，林希又问你叫什么，巫婆周身瞬间起了一层紫色浓雾，浓雾消失，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出现在他眼前，额心有几缕红丝缠成的绞线。
声音也从苍老沙哑变得曼妙无比：
“森林女巫。”长长的美甲让她看上去十分精致前卫，“听说你和血族亲王遇到了点麻烦，彼岸花可没那么容易破，我这个人呢最乐于助人了。”
林希扯了扯嘴角，客气道：“谢谢。”
不过等价交换罢了。
森林女巫谦虚：“过奖。”
“要看看亲王现在的状态吗？”
“需要代价吗？”如果需要那就没必要看了，无非就是些折磨。
森林女巫妩媚一笑，拢了拢头发：“贵客的附赠小菜。”
说着手一挥，画面中呈现的是实验室。
斯图亚特正在被剖解，明晃晃的手术台，一旁操刀的刽子手正是林希，但俨然他对这样的场景已经很熟悉了。
“今天你要拿哪一部分？”
“脾肺肾，还是手脚腿，胳膊？脑袋？生殖器怎么样？这个比较有搞头。”
黑发男人冷冷看他一眼：“闭嘴！”
手上毫不留情地将男人一片肺叶割下放到托盘里，血液飞溅，落在黑发男人戴着的护目镜和口罩上。
手术台上的男人却眼皮都没抬一下，等着自己的美味自己送上门。果然，黑发男人在取下之后毫不犹豫地脱下医护手套将胳膊递过来。
斯图亚特一直注视着他，瞳孔幽深漆黑，像望不到底的一汪深潭。
“K博士，有人找。”
黑发男人抽了下胳膊，没抽回去。低眉扫过去，吸血鬼头目正死死盯着他，他认得这警告：不准去。
“松口。”
男人没听。
K博士毫不犹豫从一旁的科研人员手中接过电棍将人以一种不至于电晕的力道将人电到牙齿松动发麻。
男人被电到瘫软，头一歪，嘴角隐有液体流下。他朝着K博士的方向，眼中除了痛苦还酝酿着风暴。
透过玻璃他看到黑发男人在走廊上十分冷静地让一只吸血鬼靠近肩颈——这样经常给他吸血的地方。
吸血。
当着他的面。
私奴，这样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仪器中的数值迅速开始变化，K博士冷笑推开趴在肩上的吸血鬼，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一样，冷静下达命令：“开始采血。”
对吸血鬼来说采血并非人类意义上的‘采血’，而是要敲骨吸髓，将人类称之为“血髓”的提取物提取出来，制成人类进化所需的药剂。
只有吸血鬼情绪产生极大波动血气翻涌时，血髓才可能提取出来。
过程则是极其痛苦的，哪怕身如斯图亚特也怒目圆睁，牙关紧咬，隐有血丝流下，青筋暴起，指尖扣进被子里尽数断裂。
“把他的血收集起来。”
“别浪费。”
黑发男人面无表情说。
手术台上的人在听到之后竟忍受极大痛苦的同时，望这边看了一眼，看到的却只是男人眼中的冷漠和对科研的狂热。
那种眼神，就像看到一个珍稀的猎物。
林希微微发抖，被抽了魂儿似的，嘴唇仿佛机器开合：
“这个人是我，那我是谁？”
正待他要接着往下看的时候，女巫却挥手让画面消失了，声音如山谷传来的泠泠清泉动听悦耳：
“赠菜结束。”
“失去对彼此的记忆之后，你们的狠心好像相互都有点接受不了呢。”女巫眨了眨眼。
“祝你好运。”
林希看到自己走出了小巷店门。
“呱呱呱呱呱！”
夜色朦胧，万籁俱寂，风拂过林梢，树木投下的阴影仿佛吃人的怪物，林希只觉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万物都讲究一个因果，原来从这一刻他与斯图亚特便种下了因。
□□呱呱叫了两声，问：
说出你的愿望。
“去K博士那个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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