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南伦看来,洛宜虽然看起来冷了些,但性格其实很温柔,认识这么长时间他就没见过洛宜跟谁发过脾气,和谁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洛宜自己不知道,很多时候被她服务的客人都是红着耳朵点的单。
这样的洛宜应该不缺朋友才对,会有很多人愿意和她做朋友。
结果现下告诉他没有朋友?
郑南伦认真打量洛宜的神色,发现洛宜说这话时有些羞涩,眼里有着真诚,没有戏谑的痕迹。
洛宜没开玩笑。
也是,洛宜怎么会开玩笑。
这样的人却没朋友,不知怎的,郑南伦心里有些沉重。
过去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洛宜不知道郑南伦想了些什么,她说出来就是想请教一下对方:“交朋友的话,虽说要顺其自然,可也需要自己努力吧?”
她在骑行那天努力了一把就放弃了,改成顺其自然,顺了两个月也没顺到个朋友。
郑南伦和她不同,男人有数不尽的朋友。
“如果我想交朋友,是不是得参加一些聚会?比如今晚去你的酒吧,选择合眼缘的人和她交流,然后留个联系方式后面多接触?”
原来如此,这样干脆答应他的邀请是有考量在里面,郑南伦垂下眼眸想了几秒,再抬起头一脸笑意:“你这不像是交朋友,像是相亲谈恋爱。”
啊,这样吗?洛宜有些不知所措,这方法不对?
郑南伦换了个问题:“不想回答就不回答,以前上学时没有交到朋友吗?”
洛宜回想自己的人生,这具身体设置的身份是孤儿,经历应该和她以前差不多:“家庭情况不好,以前上学的空闲时间都在打工挣学费生活费,无法参加集体活动。”
“包括大学也是这样,其实会有一两个聊得来的同学,但感情不深,就是…你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你们只是关系比较要好的同学,而不是朋友,等毕业后就没再联系了。”
郑南伦认真听着,不合时宜的想起余落仪,跳楼事件后余落仪的情况曝光,此时再听洛宜这么一说,才发现两个人不仅是名字相近,经历也相近。
难得。
等洛宜讲完,郑南伦总结:“所以是没有时间交朋友,而不是因为个人某些方面存在问题交不到朋友?”
洛宜眨眨眼,是这样,吧?
郑南伦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发现洛宜在某些方面真的挺迟钝:“你觉得金老板怎么样?”
金曦?洛仪点点头:“老板很不错。”
郑南伦:“和她相处开心吗?”
“开心。”
“她和你相处开心吗?”
“…她和我聊天很多时候都带着笑意,应该算是开心吧?”
“那你们是不是朋友?或者说,你有把她看做朋友吗?”
洛宜愣住,她当然愿意和金曦做朋友,她之前的想法,老板和员工间只会是仇人关系,就像她和周寻一般,可遇到金曦,金曦一点老板架子都没有,可能也跟咖啡店人员结构有关,就她们两个人,关系自然会好,一旦人多了没准就会变成周寻那样。
扯远了,总之,“我不清楚金曦的想法,毕竟我们身份有差距,金曦如果愿意我们就是朋友,不愿意,我不可能一个人唱独角戏。”
郑南伦大概懂了洛宜的想法,她把交朋友的自主权放了出去:“可是洛宜,交朋友不看身份,是双向选择,只有你们都满意,才能成为朋友。”
洛宜呐呐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有,”郑南伦加重语气,“请你自信一点。”
相信自己很棒,值得很多人喜欢。
“也许在你没发现时,就已经有朋友了。”
洛宜好奇。
郑南伦最后只说自己,一脸狡黠:“我不就是。”
洛宜笑出来,心情轻松了些。以前繁忙工作是她的挡箭牌,债务是她的冷脸利器,如今都没有了,她反而软弱了些。
不似以前潇洒想得开。不对,以前是没得想。
慢慢来吧,自信一些,相信以后肯定会比以前好。
“而且啊,”在吃完饭去往酒吧的路上,郑南伦给洛宜介绍,“你还指望在我的酒吧交朋友,交不到的我跟你说。”
“什么意思?”洛宜只与郑南伦探讨一些细节,酒吧具体是什么样的她不清楚。
到地方了,郑南伦在进门前让洛宜把手机关机:“你忘了,我们设定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来这里的人都互相不认识,只有这样才可以做自己,为了防止‘做自己’的过程中被人拍照发到网上,大家都不能使用电子设备。”
对于真的想来放松的人来说反而是件好事,没有后顾之忧。
洛宜恍然大悟,乖乖把手机关机跟着郑南伦进去。
酒吧重新设计后变得更私密了,角落的卡座全部有了遮挡,按照郑南伦的话,没办法立即变得“疯狂”的客人可以在卡座里一个人试着放肆一下,等觉得差不多了再出来跟大家一起玩。
谁也不认识谁,谁都不知道你在现实中是个什么性格,你放肆跳舞呐喊,没准大家以为你现实中就是这样,没人会觉得诧异。
而为了保证“谁也不认识谁”,三个选项,你可以戴面具,也可以化很浓的妆,五颜六色往脸上一抹自己都认不出自己;还可以什么防护都不做,认为没人认识自己,就想从这里完成全新的蜕变。
“酒吧是单向通道,从前门进来,后门出去,后门挨着洗手间,里面可以卸妆,玩够了妆一卸就走人。”
后门还有安保人员,遇到问题可向安保求助。
第一天试营业,人不多,对比之前洛宜来参加的那次称得上稀稀拉拉,可郑南伦觉得很开心。之前人多是因为全部都是朋友来撑场面,现在人少,可这些人却是听到宣传自己来的、真正的客人。
刚来大家都有些拘谨,摸不清酒吧的玩法,郑南伦知道第一天很重要,如果全部都熄火众人会觉得大失所望,不利于宣传。
他准备上去带动一下气氛,脚刚迈出一步,他想起洛宜晚饭时问他如何交朋友的眼神。
收回步子,他问洛宜要不要去试试:“你愿意上去玩一下吗,嗯…唱歌?”
洛宜眼里出现问号:“我?”
郑南伦点头,给出肯定答复:“你。”
洛宜摆摆手:“为什么是我,我从来没做过,我也不会唱歌。”
上班团建去KTV,从来都是缩在角落里听其他人唱。
“就是没做过才要试试啊。”郑南伦给洛宜打气,“总要走出第一步,我们做这件事是为让自己开心,增强信心,不为取悦他人。”
没唱过怎么了,哪怕你跑调了,这里的人难道还能嘲笑你?
“谁嘲笑你,你就让他上来比比。”
洛宜其实明白郑南伦需要人调动气氛,原本是郑南伦上去,可临时换成她,郑南伦是承担了风险的。
“我…我不会现在的流行歌曲。”
“那就老歌。”
“只会很平淡的,可能听完大家都想睡了。”
“那我就把酒吧改成助眠酒吧——嘿你别说,我这里还可以收留不想动只想休息的人,是个点子。”
“…”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洛宜在心里问自己要试试吗,她真的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系统让她不要怕,【我们要记住一句话,“你没有那么重要”】
【不是为了贬低自己,而是要告诉自己,自己做的每一件在自己看来很重大的事,在别人眼里其实是小事。就算犯了错,没有人会一直放在心上,因为你也不会把不认识的人犯的错放在心上】
【个体是渺小的,你只是上去唱个歌,能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世界会毁灭吗,你会成为众人一辈子的笑柄吗,他们会日复一日的专门来到你身边嘲笑你吗,不会】
【既然什么都不会发生,你怕什么】
是啊,我怕什么。
洛宜捏紧了手,已经做好决定:“行,我上去试试。”
郑南伦露出轻松的笑,让洛宜报歌名,他去跟后台说。
一分钟后,酒吧里最显眼且灯光汇聚的位置上来了一个人。
坐在卡座里犹豫的人目光都落在了洛宜身上,她没有戴面具也没有化妆,露出清丽的脸庞,在灯光下隐隐约约瞧得不真切。
都勇敢上来了,不介意更勇敢一点。
灯光暗下来时,洛宜说道:“从小到大不合群,唯一参加的活动是小学艺术表演,要求全班一起上。”
“没有在一群人面前表演过,没有在外面唱过歌——里面也没有。总之这是第一次,不知道能唱成什么样,先试试吧。”
卡座里的人聚精会神。
音乐响起,是一首舒缓的老歌,二十年前红极一时,最后消失在时光的洪流中,现在已经很少人听了。
原畅的《对岸》。
时间慢啊慢,
黑发染啊染,
渡人的舟终会到对岸。
洛宜的音色和厚重感不搭边,她唱不出气势磅礴的歌,反而和人一样清泠淡然。众人只觉得她像在自己耳边唱,轻轻柔柔娓娓道来,和歌曲的适配度极高,躁动的心也变得安静。
最后一个音落下,现场响起掌声。人不多,掌声却极响,他们为她的第一次勇敢尝试而鼓掌。
洛宜因为掌声而不自觉扬起了嘴角,弧度不大,一首歌三分钟的时间,却被拉得极长。
“觉得比我唱得好的,欢迎上来展示,反正…等我们玩够了,从这家酒吧离去,明天谁也不记得谁。”
谁也不记得谁。
是啊,疲惫到极点时,只希望所有人都失忆,想在城市里肆意撒泼大声哭泣,哪怕像只猴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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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想肆意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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