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月夜这样说着，下车时薛子衿刻意抢在了她前面，对方总在这种时刻做无意义的举动，她从来就不明白对方。
但薛子衿很高兴，她马上挽住季泠然的手让对方等等她，还向虞月夜投来了挑衅的表情。季泠然没理由甩开她的手，但还是看了眼虞月夜的表情——虞月夜总是怪怪的，对方也许会为她和薛子衿亲近而生气。
“终于回来了！”
沈舒意第一个倒在沙发上，白昼把旁边的抱枕移开给她腾出更大的空间，两个人低声地讨论着舞台的表现，下一次演唱会要做的造型以及在人群里捕捉到的粉丝，即使走下台她们也还是爱豆，套在那个壳子里出不来。
“我不要再和虞月夜一个房间了！”
薛子衿这句话频繁得像“狼来了”，她也一贯是这样的脾气，喜欢和讨厌都要强烈地表达出来。她在客厅里把带跟的小皮鞋用力地跺，经纪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哄她：“那你去别的房间和她们睡嘛，只要别拍进团综里就行。”
经纪人也刻意不在薛子衿和虞月夜之间站队，她回头看一眼依然面无表情的虞月夜，把声音放低：“月夜，你今天也累了，洗个热水澡快睡觉吧。”
“你们不要看太多网上舆论了，豆瓣也不要看，快去休息吧。”
吩咐完所有人，经纪人才离开，一边走一边在手机上打开《儿童心理学——最该懂孩子的老师是父母》的电台开始收听。虽然是经纪人，但她总有自己在做幼教的错觉，面对的总是难以沟通的满嘴谎话的人，而且父母（粉丝）还不讲理，高薪水一半都是拿来受气的。
薛子衿又回到了房间，躺在床上气鼓鼓地玩手机，看粉丝发出来的repo，美滋滋地点开微博宠粉。看着虞月夜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她还是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不想留在舞台上吗？还是觉得已经体验够了这样的人生，不如直接留下来，反正退圈之后也还是会被别人评头论足的。”
爱豆的人生，是同时兼具光明和阴影的，她们既然选择了高薪和体面，也承受他人的指责和非议，从选择这条路开始就注定是和普通人不同的人生。
虞月夜不想理会薛子衿，就像她们厌恶自己一样，她在大多数时候都不愿意演绎和睦友爱的队友，甚至想要撕破这样的氛围：“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为什么要说这些话，这里没有摄像机啊。”
“虞月夜！”
薛子衿果然又生气了，虞月夜甚至庆幸她会给自己留下一个安静的房间，但她说出口的话实在是太——太能够激怒一个人。
“难道我们大家是故意在孤立你排挤你吗？难道我们所有人不想和你好好相处吗？你为什么总是表现得像一个受害者那样，我们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吗？你已经享受了最好的待遇，还不允许我们表现出嫉妒吗？”
“我从来就没有不允许你们嫉妒我，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只是不想继续当爱豆了。如果说我直接霸凌你，你是不是会更高兴？你就想做一个毫无瑕疵的受害者，那我现在满足你，出去和所有人说我欺负你了，去吧。”
虞月夜抬手把旁边的桌子上的所有化妆品扫落，瓶瓶罐罐脆弱得很，落在地上就变成了玻璃碎片，芬芳的香气弥漫开来。薛子衿和她对视了两秒，尖叫着跑出去了，客厅里的人声嘈杂，虞月夜的心情却很平静。
是的，她第一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她盯着那一地碎片，忽然觉得自己今晚能够睡个好觉。
*
宋疏星回到宿舍，莓莓在和男朋友煲电话粥，看见她回来指了指她的桌面：“我男朋友生日，他定的抹茶蛋糕我们已经分着吃了，你的那块我留在你桌子上了。”
“谢谢。”
宋疏星点头，她不习惯和舍友太亲密，坐回位置上时卢露发来消息，她慢慢地戳键盘回复对方。
【维权！请公司正视唯一主舞主唱门面沈舒意的待遇！2W 不限圈抽奖！】
【去微博帮我转发一下，听说狗公司要准备新专辑了，我不想再看我女儿做贫民了！家人们，请助力！】
她思考了一下，不太想回，但下一秒卢露就发了一个红包，她抢了之后和一分钱的进账面面相觑：“嗯？”
三人小群，段点点也出现了，她发了一个满头问号的小狗，卢露大胆晒出微信钱包少得可怜的余额：【刚才上头下单了几张小卡，家人们行行好】
【好吧】
【下次留点钱吃饭吧】
两个人切号转战微博，转发之后，宋疏星忽然自己的账号多了一个赞，她点进去一看，虞月夜带着红v的账号几乎闪着金光，她按住手机截屏了这一刻。等她截图，P字加花边和滤镜一套流程走下来已经过了十分钟，宋疏星的理智终于慢慢地回到她的大脑里：“虞月夜为什么要点赞我的微博啊？”
这个赞停留的时间太长，已经有一些粉丝摸到她的微博底下叽叽喳喳。
【宝宝怎么点赞这个微博了？难道是朋友？亲戚的小孩？】
【是今天去看演唱会的粉丝吧？没想到宝宝还会看粉丝的微博，好宠哦！】
【啊——是今天摔倒的粉丝！】
她在讨论安保的帖子下面的评论已经被扒了出来，粉丝已经把这次事件定义为虞月夜慰问受伤的粉丝。宋疏星第一次有了被关注的感觉，但她不享受做粉圈的女明星的感觉，感觉像被人扒光了衣服灰溜溜地游街，她过去锐评小说的微博也被人翻出来哈哈哈哈了。
宋疏星觉得尴尬，爬上床把脸埋到枕头里企图把自己捂死，舍友适时地扔了一个枕头过了真的把她砸得眼冒金星，她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一个厚重的豆腐块一样的被子又飞了过来。
“谋财害命——”
“不好意思啊，我在铺床，没看到你在床上。”
和关系不好的舍友是不能随便开玩笑的，宋疏星摆手：“没事，我也没砸坏。”她又爬下去看手机，莓莓还在煲电话粥，这次虞月夜评论了她。
【下次看演唱会要小心，注意安全，谢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
宋疏星对着这句话反复看了几遍，她的心变成酒心巧克力，甜得她晕头转向。她再次把这句话截下来了，打算把这个截图作为她遗产的一部分，想象着虞月夜对她说出这句话时的心情和表情，幸福得无法用语言形容。她想象不到的另一边，经纪人为了几个祖宗的闹剧焦头烂额。
“怎么我一走开你们就吵起来了？我是不是还要庆幸你们没打起来给我找麻烦啊？你们都成年人了，不要总是这么不懂事好不好？薛子衿你今晚先去和季泠然凑合睡一晚上知道吗？明天一起去公司开会，商量一下新专辑的风格，知道了吗？”
经纪人假装各打五十大板，又回头看虞月夜：“我知道你关心粉丝，心疼粉丝，但是下次这种事还是和我们商量一下。不要随便点赞其中一个粉丝，不患寡而患不均，最好多点赞几个大粉，不然她们会怀疑你私联粉丝，知道吗？”
“我知道了。”
虞月夜不看也知道薛子衿在她背后翻白眼，她不在意，经纪人扯着皮肉笑出来：“你也不用担心，工作人员已经用你的账号回复粉丝了，下次别再自作主张了，先去休息吧。”对于经纪人拉偏架的行为，成员早就见怪不怪了，看着她坐车回去，季泠然作为队长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但没人买账。
沈舒意打着哈欠回房间，白昼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薛子衿炸毛起来无差别伤人：“卖姬卖上头了是吧？没摄像头也要卖啊？”
听见这话，白昼转身，把手撑在门框上冲薛子衿抛了个媚眼：“怎么了？你暗恋我啊？”
“女同性恋不要脸！”
薛子衿叫了一声，比耗子还蹿得快，闪电般冲进了季泠然的房间。季泠然和白昼对视一眼，后者做了个鬼脸进了房间。沈舒意其实没有睡意，她只是想把自己从尴尬的局面里拯救出来，她没必要在薛子衿和虞月夜之间站队，那简直是立个靶子给她们打。
“你何必和她拌嘴。”
“你也吃醋啦？”
就像粉丝说的那样，白昼有一双狗一样的眼睛，纯粹的直接的，横冲直撞地杀到她面前，心虚的时候几乎无法直视这双眼睛。沈舒意直视着它，轻轻地笑：“没这个必要。”
没必要去逗薛子衿，也没必要为这种事情吃醋。
白昼能理解的，她的中文很好。她仔细地看着沈舒意的眼睛，时间大概过去一分钟，她叹了一口气结束这场无意义的对视：“好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呢？这里没有镜头，没必要做出太亲密的举动，热情在这里消耗殆尽，那留到镜头面前的只有麻木了。
“早点睡吧，明天会拍花絮。”
她躺在床上，把被子盖好，闭上眼睛不去看白昼的表情，她相信对方是聪明的，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这一次？每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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