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金堂。
首层遍布胭脂水粉,放置着大片雕花桌案,案上设有香炉铜镜,中间有梨木雕花屏风隔开。
各种香粉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呛得孟挽桑有些难受,用帕子轻轻掩了掩鼻子,适应了一番。
祝子昂显然是忆金堂的常客,熟门熟路的领着孟挽桑和谢玉衡进去。
立马就有人迎上来,热络的招呼。
“祝公子今日要看什么?”待看到他身侧的孟挽桑时更是眼睛一亮,“哟,今日是什么好日子。永安公主也亲自来了。”
来的是忆金堂的老板娘。
三十来岁,穿着一身罗紫色衣裙,头上插着金钗,很有韵味,嗓子也好听,笑盈盈的很是热络,但礼节之间的距离感拿捏的很好,不会让人觉的不舒服。
“走走走,今个刚来了一批上好货色,祝公子不来,我都想要传人去唤你过来瞧瞧了呢!”顿了顿,“永安公主想要些什么,尽管说,我定叫人去寻来。”
孟挽桑点头,“今日给他买。”
她侧身,将跟在身后的谢玉衡露出。
老板娘一惊,眼底的眸色亮了亮,谢玉衡手上的油纸伞也被取走,转而递给了旁侧的待女。
脸上的笑保持着,忍不住夸赞。
“哟,这个小公子面生得很。不过这模样长的可真俊!”
她脸上勾着笑,视线却若有似无的划过祝子昂,神色颇有深意,祝子昂显然也发现了,但她分寸拿捏的很好,很快就挪开了视线,笑着领她们上去。
忆金堂的东西确实做工细致,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孟挽桑瞧上了一件窄袖口,系有镶金护袖的红色衣裳,同一顶金玉发冠,只一眼孟挽桑便觉得谢玉衡穿着定然好看。
“就这套吧。”
见孟挽桑脸色有些发白,她笑着,仔细道:“旁的衣衫还要挑选,不如公主同祝公子在上头雅间等等,我在陪这小公子在瞧瞧?”
“他有眼疾,我来替……”
祝子昂也瞧见她脸色不好,自然知晓她应该是伤口范疼了。
“挽桑你也去瞧一身吧!你放心老板娘的眼光好着呢!让他先挑,实在做不来决定,等你回来再选就是。”
她确实也缺一身习武的衣裳,到是被祝子昂给说动了。
便只留忆金堂的老板娘同谢玉衡一起挑选,中途老板娘同一方拿着托盘里衣裳的女子耳语了几句,又同谢玉衡好言请示。
“我还有些事,不若让晓琴带着公子挑挑?”
她说的有商有量,谢玉衡本也不在意,指尖抚摸着一匹绸缎,闻言顿了顿,微侧过头朝她额首。
“老板娘自便。”
老板娘自然笑开了花,交代身边那姑娘好好伺候就离开了。
她刚离开不久,楼梯口恰好晃晃悠悠上来了一群人。
都是十来岁的少年,全部身着绫罗锦衣,生着一张张无须白面孔,清一色的官家子弟。
嬉笑言言的上楼梯,从拐角处进来。
“哟,谢玉衡你也在这!”
“还真稀奇!一个瞎子都能自己买衣裳了?颜色,款式,好坏你就能分得清吗?”
为首的人身着宝蓝色的厚袄,身上挂了许多配饰,好巧不巧就是刘德运的嫡子刘宝赣。
刘德运虽不着调,但刘淑敏进来却是颇得皇上宠爱,最为她的兄长,刘德运在朝堂上确实还算得皇帝倚重。
而刘宝赣也跟着水涨船高,在一众小伙伴里地位很高,皆以他为首是瞻。
如今见他这番言语,立马表明态度,嘲讽道:“怎么着,殿下不喜欢你了?”脸上的表情浮夸,故作吃惊道,“如今需要靠着打扮,才能够继续获取殿下的宠幸了吗?”
顺带几步上前,将他拿在手里抚摸的衣服打落。
“到底是个假冒货,连名字都是别人的。说不准半夜喊着你的名字,想的却不是你呢。”
“哦,对了。差点就忘了,这名字也不是你的呢!不过是偷来的,真把自己当成宝了。她不过将你当成畜牲一样养,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哈哈哈。”
几人越说越不着调,齐齐哄笑起来,末了还不忘挖苦。
“真可怜!难怪连个名字都没有,还要用别人的才行。”
刘宝赣笑够了,倨傲的看着他,施舍般的道:“我便算做个善举,这衣裳我替你拿了,也省得你想尽办法去讨永安欢心。”
刘宝赣使了个眼神,身侧立马有人上前来替他抢衣服。
晓琴拿着孟挽桑看中的那套衣裳不肯放手,脸色有些白,毕竟老板娘离开前交代过她要好好照顾这位公子。
眼下见这位长相漂亮的小公子被他们欺负成这样,气恼的整张脸都红了。
只可惜她人微言轻,能做的就是替这小公子将这衣服守住了,等她们老板娘回来主持大局。
“晓琴姑娘给他吧。”
刘宝赣几人微微愣神,立马笑了起来,认定了谢玉衡就是个软柿子。
“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得先回答我个问题。祝子昂的那只鹦鹉,是你的?”
刘宝赣的脸色微微难看。
不过是只破鹦鹉,那祝子昂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前几日他不过是想借来玩几日,他都不肯。
害的他最后只能偷来完了两天,就被祝子昂那臭小子发现了,还讲他骂了一顿。
一想到这,刘宝赣就一肚子的火,想到这,脸上勾起了一丝得意的笑。
“那小畜生是我养的。也就祝子昂没见过世面宝贝的紧,不过是我不要的定西。这些东西我府中多的是!”
他语气不屑,谢玉衡也勾唇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那些话都是你教它说的啊!说的可真好,我还没谢谢你呢。”
谢玉衡勾起唇角,笑起来,就像春雪融化,温温柔柔的,又将那套刘宝赣看上的红色衣裳递给他。
刘宝赣拿过谢玉衡亲自递来的衣服,带着他那群溜须拍马的小跟班,洋洋得意的离开。
谢玉衡的神色始终很淡,干净的指尖在帕子上蹭了蹭。
“刚才的事蛮烦晓琴姑娘不必告诉殿下同其他人。”
晓琴的脸还红着。
但刚才的事确实不光彩,传出去不好听,怕伤到这小公子的自尊,只好忍着火气点头。
晓琴又觉得他可怜,忍不住安抚了句。
“我们忆金堂好看的衣裳最多,我带公子在去看看其它的?”
谢玉衡不胜在意的笑着点头。
“多谢晓琴姑娘。”
*
衣裳首饰全都是忆金堂差人送来的。
银钱是祝子昂付的,说是赔礼道歉,因为自己鲁莽害的孟挽桑伤口裂开。
送上门的肥羊没有不宰的道理,孟挽桑也没同他手软,衣裳首饰挂件买了不少,连同谢玉衡的衣裳发饰一起,全部抬进陆府。
春花忙碌了一下午,等天刚黑陆阳飇就来了。
现下谢玉衡总算书换上了一套正式能习武的衣裳。
这是件玄黑色的,衣袖被同色系的黑色皮质护腕用带子系紧,腰间同样扣有腰带,衬托的衣摆下那双腿更长。
不是昨日她给谢玉衡挑的那套红色的衣裳,但也不错。
嗡——
长剑脱手,震落在地上,剑刃发出闷闷的震鸣声。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白日里折腾一番,春花虽然处处小心照顾,但她的伤口还是牵扯到了,原本计划今天和谢玉衡一起习武,现在还是泡汤了。
她只能坐在座椅上,但脸色依旧有些白,撇过地上坠落的长剑,不免让她深思。
谢玉衡是真的不会武功,还是说,谢玉衡是故意想要让她以为他不会武功。
孟挽桑垂眸望着地上的剑抿了抿唇,略白的唇瓣才缓过来,重新充斥上鲜血,多了丝气血。
陆阳飇也皱起了眉,他知晓谢玉衡的身子单薄,这剑是他特意挑选的。相对比平常的刀剑要轻上很多,但他还是脱手了。
他大步上前,反手握住了谢玉衡的手腕,将他的护腕拆下,沉默了一秒松开,那张脸显得更加冷峻。
沉吟片刻,那张脸已经难看至极。
“他这幅样子如何学的了剑!永安你若不想这小子自此废掉,日后还是不要叫他学武了!我教不了他!”
孟挽桑也不悦,虽然看到谢玉衡学剑没有天赋,但想到书中讲过日后他会拿着剑大杀四方,便还抱有希望。
“舅舅答应过我的!难道舅舅要出尔反尔!”孟挽桑见他肯松开,只好使出杀手锏,“我要同外祖母……”
“好了!”陆阳飇被气得不轻,“他的手筋被挑断,若是我没猜错脚筋应该也断了。他如今能正常行动都已然算的上是奇迹。这小子怕是连剑都握不住,要想叫他习武,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陆阳飇的话沉闷而厚重,孟挽桑在这一瞬间只觉得脑海里都炸开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嗡嗡嗡的直响。
恰好府中小厮远远跑来,耳语了几句。陆阳飇显然还有事,草草交代就离开了。
孟挽桑对他的话即震惊又不敢相信,等他一离开,孟挽桑就叫春花去请了大夫来替谢玉衡看伤。
直到现在,孟挽桑得到请来这位老大夫肯定的答案时,她都仍旧有些恍惚。
孟挽桑甚至有一刻怀疑,那老大夫是不是老眼昏花,上岁数诊错了。
但很快,谢玉衡就打破了她的幻想。
谢玉衡卷过袖口撸起,将白哲的手臂递到她的眼前。
原本他掩藏在袖口里的手腕裸露,孟挽桑亲眼看见他腕间蜿蜒崎岖的趴着一条疤痕,像扭曲的蚯蚓,狰狞恐怖。
即便是留下的疤,都已经如此。
孟挽桑不敢想象,他当时割开的伤口又会是怎样的恐怖模样。
那人一定和他到底有很大的仇怨,才会下此狠手。
“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谢玉衡并不太在意道:“曾经不小心叫人挑断了。”
“是……你是在被送来孟国的路上受的伤吗?”
谢玉衡将衣袖放下,连带那些伤痕一起遮掩上,只是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道丑陋的疤痕。
孟挽桑也恍惚的反应过来,昨日他的回答并不敷衍。
原来他是真的学不了武,握不了剑。
原著中明明写了,他武功极好。
可是一个手经脚经全部被挑断过的人,又是如何做到杀人如麻的呢?
但那医者都如此说了,自然做不得假,这剑也是断然练不了了。
“谢玉衡我只问你一次。”
“你想不想学武?”
孟挽桑的声音是软和的,但又异常的坚定,好像只要他回答是或者想,她就一定能完成他的心愿。
让他能够学武一样。
那一瞬他突然笑了,被她蛊惑了一样,鬼迷心窍的点头。
“我想学武。”
可他并不喜欢学武,谢玉衡甚至厌倦了那些日子。每次握着刀剑,他都能想起那些往日,唯一的共同特点就是让他觉得恶心。
得到他的答案,孟挽桑却是信了,下定了决心帮他完成心愿,特别坚定的点头承诺。
“好,那你就放心的给孤好好学。我来帮你想办法解决一些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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