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威是詹一幕案件的首要负责人。
当年也是他力排众议,咬紧割腕的伤痕方向不一致,坚决不肯签字,要将本案继续调查的。
也因此得罪了一批人,到现在依然主管刑侦案件,大概率也要在这个岗位退休,无法晋升。
他倒是从不后悔,不是这个案子也有别的案子,他的性格注定如此。
只是快要退休的人心里总是揣着事儿,刑侦队的,谁手上没有几个没破的案子,总是时不时拿出来看看,总怕漏掉或者忘记什么关键信息。
这天他又看到很晚,将几个未破的案子卷宗翻了出来,打算擦擦灰。翻到詹一幕卷宗的时候,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对这个孩子印象很深,解救出的拐卖案外勤他当年也参与其中,事后追进后续时听说被大企业工作的人家收养,同事还感叹小孩儿终于可以正常生活,然后听闻出道当了明星,到后来抬头就能看到商场的海报。
每当这时候,他都认为还好,当年还好案子破了,把孩子救出来了,才能看到他这么光彩夺目的一面。
然而命运急转的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下一次的见面,就是看到他的尸体,
这个职业,真是见惯了悲欢离合,见多了生离死别。
年纪大了就喜欢回忆从前,路威刚整理好工位上的材料,李阳芮就冲了进来。
他很喜欢这个姑娘的冲劲儿,坚韧,正直,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他。
不过年轻时候的他可没有过一声招呼不打就冲进领导办公室的行为,路威咳嗽一声,刚要说教几句,准备好的话就被来人打断了。
“我找到了关于詹一幕案件新的线索。”李阳芮“啪”的一声将打印出来的纸张拍到桌子上。
老刑警眼神毒辣得很,只想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翻材料,那几个案子他闭着眼都知道在哪儿放着。他从其中的访问提纲中翻找,随后抽出一页,和李阳芮打印出的黑夜中的模糊人脸放在一起。
如此一来好认极了,李阳芮只觉得不可思议,她不是第一次看案宗,她仍记得当时季葵有清晰的时间线。
他有着不在场证明和两个证人,一个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叔叔季祝业,另一位是别家公司的练习生,后来成为叫暴龙什么的男团的某个成员,根据笔录中记载,他们当时在和那位联系生谈论转公司的事情。
但照片左上角的时间明明白白显示着这个时间这个地方,他就在宿舍楼下,而不是他信誓旦旦所说的公司里。
居然是季葵?
为什么是他?他有什么动机?
杀了自己的摇钱树?脑子有病才会这么做!
当年的现场疑点很多,消失的凶器,地上散落的刀和手腕伤痕鉴定不一致,伤口翻面与正常自杀方向相反……
也正是如此,路威才有底气拒绝签字结案。
而如今,终于从一头雾水的混乱中,意外从局外人手中得到了新的线索,导致相关人员的笔录要全部推翻。
更重要的是,马上找到季葵,他才是本案的关键人员!
已经是凌晨一点十五分了,季葵还没有睡。他被关在这间酒店房间三天,自从被陆闻不由分说地塞进Tenn手下的保镖手里,他的感觉就越来越糟。
此时的他单脚站在大门的猫眼前,眯着眼睛数着门口有几个人。已经很晚了,门口还有两个人,他们居然还轮换站岗!
他身后的小餐桌上热水咕嘟咕嘟地烧开,等着烧水壶的按钮弹起,就可以把他倒进酒店自带的咖啡里,用来保持清醒。
他莫名走到窗前,从高处往下看,有一辆警车闪着红蓝的灯光,一直从隧道开在酒店楼下,警车没有拉笛,但那一闪一闪的灯光没个停歇,闪得他没由来的感到心慌。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他不应该自乱阵脚跑去挑衅陆闻。
楼下的警车灯还在不停地旋转,季葵慢慢走到窗前,他的头抵着玻璃,黑漆漆的玻璃倒映出他的影子,他看到自己的眼睛。
他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喜欢到处爬,可以不需要梯子爬上高墙,家人都说他是个猴子,只有叔叔季祝业笑着摸着他的头说“这孩子身手真不错”。
“小葵,叔叔带你赚大钱!”
“小葵,你以后就是娱乐圈经纪人了,帮叔叔看好他们。”
“小葵,我没有办法啊,你帮帮我,最后帮我一次……”
只要跑回去,季祝业总能帮他的,毕竟叔叔无法确认他到底会在警局胡乱说出些什么话。叔叔没有孩子,他是叔叔最亲密的人,也是最了解他干了什么勾当的人,如果警察那边他被带走问话,那么圈内那些贩卖……
“砰”的一下,水壶的扳手弹了上来,将季葵思绪拉回。
水壶中的水溢出,涌出来的热水在加热圈中发出“次啦次啦”的声响,像上帝在拨动打火机。
秦遇在工作室里坐立难安,满打满算节目才开始没几天,但他的内心始终惶惶不安,总觉得有些急躁。
他将此归类为专辑制作周期太短导致压力过大的原因。这也确实是其中一个原因,制作人需要对专辑的主题进行统筹,再进行编曲、写词,制作人就像电影导演,不确定风格和方式,就无法迈出下一步。
虽然主题是对詹一幕的纪念,但如何表达,从哪个视角切入,什么风格,他想了很多个方案,又被自己一一毙掉。
这不是我想要的感觉……他的头发已经被自己无意识中揪出个小尖儿,
陆闻躺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松软的抱枕,点开了微信群里的视频。
节目组提前发在群里的准备明天发的几节预告,一人一小段,还贴心地分开三个发送,结果没人回复。
陈时初忙碌公司琐事,秦遇头痛写歌灵感,只有陆闻无所事事,眼睛亮了一下就点了接收。
他看了一眼那头抓耳挠腮愣不是不找他寻求帮助的秦遇,默默地打开静音,点开了缓存完毕的视频,下巴垫在抱枕上打开就开始看。
视频很短,内容是秦遇和主持人的对话。
陆闻看完了一遍,视频自动跳转到开头,又放了一遍,紧接着又放了一遍……
“有话要说?”陆闻头都没抬,突然开口问。
那头趴在椅背上偷偷看他的秦遇一个后缩。
动作比脑子先行,缩完才想到自己为什么要后退?他脸有些发烫,在椅子上直起身子,手握成拳在嘴前咳咳两下缓解尴尬,说起正事。
“你觉得第一首歌用粉丝们的话怎么样?”
不是千篇一律感谢粉丝,而是用詹一幕粉丝们想对他说的话,集结成词。
粉丝的爱是世界上最不求回报的爱。从遥远的地方赶来,只为了片刻的触手可及,却也从未可及过。
那些粉丝感到幸福的瞬间,台上的人也幸福着。
那些付出,从来都不是假的。我们都记得,也都看到了。
至于之后的那些,可以和我一起讲给他听吗?
秦遇将想法细细讲出给陆闻听,这是他构思了很久的基调,想法有些宏大,又沾染了死亡的悲凉。
陆闻听得很认真,他认真的时候,又黑又长的睫毛被灯光打出阴影,垂眸时可以遮住他的一双眼睛。
“很好的概念。”陆闻终于点头了。
秦遇笑得眼睛弯弯,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接下来就是把灵感整理成词,再根据词编曲了……
电话仿佛掐着点儿打来的,两人看了一圈,发现是陆闻的手机在响,这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半了,什么事情居然这时候打电话来说?
是路威的电话,可能和詹一幕有关,陆闻顺手打开了免提,对面拥挤着嘈杂的声音,路威说了没几句,秦遇就从沙发上跳起来。
“怎么就不见了呢!!!”
怒气冲天地叫喊,伴随着丁零咣当,沙发旁的落地台灯被打翻,灯泡的玻璃碴子碎了一地,陆闻扫了一眼,和路威说几句就挂了。
自从知道季葵在出事后就跟着季祝业把公司高价卖给陆闻后,秦遇就一直处在被排除在外的别扭感中,在李阳芮提出季葵有可能和詹一幕案件有关联的时候,被熟悉的人所欺骗的感受到达顶峰。
这一切在季葵消失的时候变成加倍愤怒,逃跑这个事情本身就带有不敢面对的心虚。
还没问呢!秦遇在心中哀嚎,刚找到线索,结果证人跑了怎么办?
他离开了太久了,有种使不上劲儿的无力。秦遇疼得龇牙咧嘴,顶着差一点就破相的脸表达愤怒。
“这么激动干什么?”陆闻一把把他薅过来,沉着脸打开医疗箱。自从秦遇回来,这个箱子的使用频率越发得高。
在秦遇眼中,陆闻有种天然的稳重力,能摆平一切事情的靠谱能力。
这段时间,他好像对自己的任性过于包容了。
“季葵和季祝业我们好歹也打交道这么多年了,不是能藏一辈子的人。”陆闻拿出棉签蘸了些酒精,擦了擦秦遇下巴的血痕,引起秦遇一记倒抽的吸气声,“我们假装傻瓜,他们自然就会露出马脚来。”
“你们都清楚一切是假的,那我呢?”秦遇闷闷不乐,“我傻乎乎地从美国跑回来,还在会议上大放厥词。”
“你是我的私心。”
秦遇忘记伤口疼了,呆呆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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