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刚好赶上了科室手术的“巅峰日”，一晚上温煦都处于脚不沾地的状态，临近夜里十二点她才忙完进值班室休息，洗漱完毕后她一躺下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凌晨四点，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惊醒了熟睡中的温煦，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一旁的手机，而后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来电显示是今晚夜班姑娘的短号，她开口询问，低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茫然，“喂，怎么了？”
“温煦老师，31床阿婆情况好像不太好，我针打不起。”手机那头的人说话的语气里夹杂着慌张。
“你别急，我马上出来。”她安抚完对方后挂了电话，强撑着困意起床换上护士服，随意地扎了个头发便走出了值班室，因为睡意未全消，她走起路来有种踩棉花的错觉。
温煦来到病人床头时，夜班姑娘正在插尿管，病人半坐着，脸上带着储氧面罩，半张着嘴，呼吸看着很是费力，她开口想了解病人的情况，“怎么突然这样了？”
“前面两点巡房都还好好的，三点半的时候家属突然来护士站说病人呼吸费力、大汗淋漓、神志淡漠，急血我和血气一起带了，但是病人手上原来那枚针不太好了，静脉又比较差，我没打起来。”
“瞳孔看了吗？”温煦看了眼病人右手手腕带上的患者姓名，出声喊了几遍病人的姓名，良久才得到病人虚弱无力的一声回应。
“看了，瞳孔好的，对光反射灵敏。”
“我看看静脉。”她拿起床头桌治疗盘里的压脉带给病人的手扎上，开始耐心地找起了静脉，肉眼看不出任何静脉的痕迹，于是她用指腹在病人手臂的皮肤上上下摸索着，勉强在手肘处摸到了一根静脉，比较细而且弹力不算好，消毒过后她取出新开封的留置针试着进针，幸好一次性成功了。
此时夜里的值班医生赶至病人床头，大致了解了病人情况后嘱咐温煦给病人吸痰，“我叫个ICU会诊。”他说。
温煦将口咽通气管放于病人口内的时候病人很是抗拒，刚放好位置的口咽通气管在她低头戴手套取吸痰的功夫就被病人伸手取了出来。
“家里人过来帮忙手按一下。”话刚说出口，病人的手便被一只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她下意识地将视线往上抬，恰好与这手的主人目光撞上，他向她微微一笑，让人感觉莫名心安。
在这种时候遇到苏木显然是在温煦的意料之外，但想起他是ICU的医生，好像一切也都合情合理了。
苏木叮嘱家属注意小心按好病人的手，夜班姑娘帮忙固定好口咽通气管，吸痰的操作才顺利进行。
“胫腓骨骨折的病人，既往冠心病、高血压病史，护士说三点半的时候突发大汗淋漓、呼吸费力……”值班医生大致的描述了一下病人的基本情况。
苏木评估了病人的神志后取出口袋里的听诊器进行了肺部听诊，随后与值班医生在病房门口轻声交谈了会儿便离开了。
“我让下面的同学开了硝甘微泵，先给她用起来，ICU那边说等会儿急血结果出来看一下，暂时先观察，如果病情进展就转ICU。家属先跟我出来一下。”值班医生进来跟温煦她们交代完毕后又喊了家属出去谈话。
温煦让夜班姑娘留在病人床头，自己则是去护士站的电脑前导医嘱，刚打印好条码，就跳出了病人危急值的界面，她走进医生办公室提醒里面的值班医生，“血气PH危急值你看一下。”
温煦给病人走上硝甘微泵后又遵医嘱给她挂上了碳酸氢钠，此时，值班医生又走进了病房，对家属说，“病人呼吸性酸中毒了，ICU那边建议插管转进去观察几天。”
温煦闻言去准备插管需要的东西，她回到病房内时苏木已经站于病人床头在打开病人的气道，她取出呼吸皮囊后在一旁静静注视着他的操作。
苏木的操作很熟练，没有一丝停顿，安顿好病人后，他向值班医生交代了床位便离开了，临走前，两人无意间四目相对，他向她点了下头。
温煦送完病人回来已是临近六点的上班时间，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折腾后她已全然没了睡意，于是洗漱一番就出来干活了。
八点半的时候，她干完了手头的活，走进治疗室洗手的时候发现沈知一正在跟组里的研究生交代给病人换药的事情，“6床我来换药。”说罢，他拿着换药包和无菌手套便往外走了，温煦有些惊讶于他会亲自去给桑梨换药，但转念一想，两个人既然认识，也就全当他的行为是出于同学一场了，毕竟现在的她已经困到懒得多想了。
温煦往值班室的床上坐下的那一刻只觉得浑身像是散了架般，眼皮沉得似有千斤重，她索性放弃了回家的念头，往床上一躺，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值班室外的动静声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没过多久，她便睡了过去。
等温煦醒来时已是十一点了，她目光迷离地坐在床边，良久才晃过了神来，等换好衣服走到住院楼楼下时已是艳阳高照，困意此时再次涌上心头，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正在打架，想起还要走好长一段路才能到家，她顿时懊悔自己大学时不该偷懒放弃学车。
“温煦。”在她接连打完两个哈欠后，身后突然有人喊她。
她转过头去看，只见苏木立于她身后，一双清明如镜的眼里笑意盈盈，简单的白色T恤搭配蓝色牛仔裤，穿在他身上竟有种别样温柔的少年感。
“苏医生，你刚下班吗？”她问他。
“嗯。你也是？”他点头。
“没有，刚下班太困了，就在值班室睡了一觉。”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咧嘴，心里感叹着ICU的医生果真是不容易。
“我的车就停在前面，我送你回家吧。”
经过近期的相处，温煦感觉跟苏木之间似乎更熟悉了一些，再加上此刻的自己确实不想再多走一步路，所幸便厚着脸皮答应了，“那就辛苦你了。”
“我的荣幸。”他说着，嘴角的笑意浓了几分。
温煦上车后无力地往座椅背上一靠，只觉得全身疲惫不堪，系好安全带后她便闭上了双目养神。
“很累？”苏木的余光瞥见一旁的温煦，轻轻启声道。
“累。昨晚将近一点才睡，四点就被叫醒了，今晚还要继续上夜班。”她懒洋洋地回答他的问题，一双眼睛似合非合，“苏医生，你不累吗？”
“我也累。”他如实回答她，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却未曾提及这一晚他都经历了什么。
整整一晚上，他跑了四个急会诊，又碰上病人需要抢救，再处理一下其他病人的特殊情况和新收的五个新病人，这一夜他可以说是彻夜未眠。
“苏医生。”她突然睁开眼，转头唤他。
“嗯？”他应声。
“你喜欢你的工作吗？”温煦对于这一点很是好奇，ICU是危重病人与死神之间的最后一堵墙，ICU医生的身上承载了太多病人和家属的期望，除了需要过硬的多科理论基础、技术和敏锐的观察力外，还需要足够的冷静和耐心来从死神手里抢夺病人，当病人的生命陷入危险，他们是病人最后的希望。温煦总是跟简星捷抱怨护理工作太过繁琐，压力过大，但她知道，苏木的工作比起她来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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