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的瞬间,苏锦玉首先嗅到的是浓郁的霉味,随即感到后颈传来一阵疼痛,牵连着整个脑袋都昏沉沉的。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入目是蜘蛛网密布的破败屋顶,几缕惨淡的月光从瓦片的缝隙漏下。身下是坚硬而冰冷的地面,只铺着一层薄薄的干草。
破庙,残败的神像,摇曳的篝火,还有不远处几个横七竖八躺倒,不出声的粗野绑匪。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股记忆不断涌入脑中——她叫苏锦玉,但不再是一名正儿八经要上早七的大学生,而是穿进一本看过的古早武侠言情小说,成为了里面戏份不多,主要用于衬托出女主善良的苏府二小姐。
按照原剧情,她此刻应该是因贪玩而被贼人绑架到离家很远的地方。然后由原著男主,那个一身正气的侠士沈悸英雄救美,从此对男主芳心暗许,成为男女主感情路上的一块小小的垫脚石。
但其实这个苏府二小姐更喜欢的是男女主身上实力,她也想要获得实力却用了错误的方法,最后落得个被人毒杀的下场。
做梦,一定是做梦,可能是最近压力大产生的幻觉,苏锦玉再次闭上眼睛试图欺骗自己。
可是肚子传来的叫声,真实感的饥饿感让她不得不再次睁开眼,接受这个现实。
看着一动不动的绑匪们,苏锦玉心一横:与其在这里饿着等待男女主救援,还不如自己救自己。
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腕肉,火辣辣地疼。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借着篝火昏暗的光线,目光在身周逡巡。
最终一块边缘锋利的、半埋在上里的碎瓦片映入眼帘。
心跳陡然加速。
她屏住呼吸,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挪过去,用被缚的手腕艰难地摸索着,指尖终于触到了那冰冷的锐角。调整角度,将绳索最吃力的部分抵在瓦片的刃口上,开始来回磨蹭。
动作必须轻,再轻。
每一次摩擦都伴随着绳索纤维断裂的细微“沙沙”声,以及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时不时看向绑匪那里,深怕把他们吵醒。汗水从额角滑落,浸湿了鬓发,手腕早已被磨破皮,渗出血丝,混着泥土,黏腻不堪。
但此刻的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求生的**已经大于恐惧感。
时间在寂静与紧张的拉锯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手臂酸麻几乎失去知觉时,背后猛地一松!
绳索终于断了!
强压下内心的喜悦,苏锦玉飞快地挣脱残余的绳圈,来不及活动刺痛麻木的手腕便猫着腰,如同暗夜里的狸奴,借助阴影的掩护,小心翼翼地从破庙一个坍塌的缺口钻了出去。
冷冽的夜风瞬间包裹了她,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让她精神一振。
苏锦玉不敢停留,一头扎进庙后黑黢黢的树林,深一脚浅一脚地拼命向前跑。荆棘刮破了绫罗裙摆,划伤了细嫩的皮肤,她也顾不上那么多。
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找到安全的地方!
肺部像破风箱般拉扯着疼痛,双腿沉得如同灌了铅。就在她累得不行,靠在一棵大树后剧烈喘息时,眼角余光瞥见侧前方不远处,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了一片清辉。
清辉之中,立着一道身影。
这让苏锦玉立马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那人背对着她,一身靛蓝染就的异族服饰,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衣摆上绣着的奇异纹路似虫非虫,似蔓非蔓,在夜色中静静蛰伏。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流泻的银白长发,如同月华凝成的瀑布,柔顺地披散至腰际。他微微仰着头,静谧无声,仿佛只是在欣赏林间疏落的月光,姿态闲适得与她逃亡的紧张氛围格格不入。
是同样落难的人?还是……山野精怪?
苏锦玉心脏骤紧。
但看他身形修长挺拔,却带着少年自有的清瘦感,周身透着一股与这片夜色山林奇异地融合在一起的宁静。
这种时候还是别快点离开,反正她也不认识此人。
就在苏锦玉转身想要离开时,感觉到刚才逃跑的地方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若隐若现的火光。
而那少年好像浑然不知。
她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从树后闪出,几步冲到那少年身边,压低声音,带着未平息的喘息和显而易见的焦急:“快走!别待在这儿!后面有绑匪!被他们发现就糟了!”
说话间,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拉对方的手腕,想带着他一起逃离这是非之地。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靛蓝衣袖的瞬间,那人不紧不慢的转过身。
月光清晰地照亮了他的脸,也不由的让苏锦玉感到惊叹。
“好漂亮。”
那是一张极其精致的少年面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皮肤白皙得近乎剔透,鼻梁高挺,唇色是天然的嫣红。而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湛蓝的色泽,如同雨后最澄净的天空,又像是蕴藏着万里冰川下的寒潭,清澈得能倒映出她此刻惊慌失措、鬓发散乱的模样。
只是那清澈之中,没有任何情绪,甚至没有好奇,只有一片纯粹的、近乎空洞的漠然。仿佛她的突然出现,她的焦急恐惧,于他而言,不过是林间吹过的一阵无关紧要的风,连他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品尝着什么的细微动作都未曾打断。
苏锦玉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一时间她不知道该不该拉住他。
少年微微歪着头,打量着她,蓝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看到什么新奇小动物般的光。他的目光从她狼狈的脸,滑到她沾满泥土、破损的裙摆,最后落在她刚刚因磨绳子而伤痕累累、仍在渗血的手腕上。
“你……”苏锦玉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那眼神太干净,也太疏离了,让她准备好的说辞卡在了喉咙里。
于是苏锦玉给了自己一巴掌,立马让自己清醒过来了,不由得唾弃自己这个时候还在贪色。
”快走,被他们抓到就不好。”
少年却忽然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扇动了一下。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那里果然沾着一点晶莹的糖屑,然后抬起头,毫无征兆地,对着她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纯粹而灿烂,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与他眸底的漠然形成了诡异的割裂感。
“好啊。”
他清亮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懒洋洋的、仿佛刚睡醒般的拖沓,语气轻快,仿佛答应的是什么郊游邀约,而非生死逃亡,语气清淡,“他们确实有点吵,不过很快就好了。”
苏锦玉一愣,还没来得及细想他这反常的反应和那句“有点吵”是什么意思,少年已经主动迈开了步子,方向恰好是她打算继续前进的路。他步履轻盈,像是在自家庭院里散步,白色的长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发间缀着的小巧银饰偶尔相碰,发出几不可闻的清响。
他腰间,一边悬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绣着同样奇异纹路的小布袋,另一边,则别着一把乌木鞘的小刀和一支暗紫色的短笛。
“这边。”他甚至还回头看了她一眼,蓝眸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仿佛在确认她是否跟上,手上还玩着小辫子。
苏锦玉压下心头的重重疑虑和那丝挥之不去的怪异感,此刻也容不得她多想,只能快步跟上这个莫名出现的、行为古怪的白发少年。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行在幽暗而寂静的林地之中。
“歇,歇一会儿,后面好像没声了。”
直到身后完全没有声音后,苏锦玉才放慢脚步,扶着一棵粗壮的大树,停了下来。看到眼前还有一条小河,便蹲在小河边,双手捧起水,随意地洗了一把脸。
那少年闻言便也停下脚步,他气息平稳,不似苏锦玉。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河边,侧脸在朦胧的月光下显得格外乖巧安静。
“你叫什么名字?”苏锦玉看着身旁一动不动的少年,率先开口问道。
少年似有所思考,不紧不慢地蹲下来双手撑着自己的脸颊,一脸笑嘻嘻地说道:”阿渊,我叫阿渊。”
“阿,渊......嗯,好,我叫苏锦玉,锦衣玉食的锦玉。”苏锦玉被少年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又看向他,一脸正经地说道,“既然你我相遇便是缘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阿渊,我夜观天象看你面相极善,定是一位不会伤及我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的好人。”
“所以,在此困难之地,你我要相信对方。”
阿渊依旧是盯着她的脸,好似没听她说的话,只是到最后点点头。
这个人该不会是个傻子吧?苏锦玉见少年毫无表情变化的脸,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这样子,你先睡觉,我来放风,等你睡够了,我再睡,好吗?”
许是最后一句话触动了少年,他笑着说道:“好。”
“还有既然你我已是共患难的朋友,就不能做出伤害背叛朋友的事情,懂吗?”苏锦玉站起身走到树前,蹲下身子靠着树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便立马补充道,“阿渊,江湖人讲究信守承诺。我苏锦玉发誓,不会做出伤害阿渊的事情,阿渊呢?不表示一下吗?”
少年腰间的那些小银铃发出轻声的响音,他歪着头思考片刻,站起身学着少女伸出四根手指,笑着说道:“我阿渊发誓,不会做出伤害苏锦玉的事情。”
看样子,很是好说话。
“你睡吧。”苏锦玉对着少年的方向低声说道,声音因干渴而沙哑,“这里我守着。”
少年坐在她的身边,并没有靠着树,而是就地盘腿休息。
二人相距不到一米,他没说话,只是用手撑着下巴,看了她片刻,然后真的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变得均与绵长,似乎已经沉入到梦乡中。
苏锦玉不敢大意,警惕地捕捉周围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尤其是那不知名虫子的低声,让她心头一紧。手腕上的伤处隐隐作痛,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她还在危险中。她的腰间还别着一路上都未丢弃的锋利碎瓦片,这仿佛是她此刻唯一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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