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空山落霞，你的身影如画，幽幽空林失色，心乱如麻，情深难免害怕，偏偏还故作豁达」
——《无情画》
刘阁和秦嘉延也算老相识，同班鬼混一年，对于他口中的妹妹印象只有周璐。
算了下时间，刘阁问：“我知道，初二那个？”
“不是。”
周璐性格向来开朗，寻常只会得理不饶人，像只猴子。
秦嘉延不担心小猴子，唯一放不下的，还是那个受了委屈只会默默忍着的小朋友。
“是初三五班的，叫谭宁。”
刘阁说：“亲妹啊？”
再一次从不同人嘴里听到这个称呼，秦嘉延表情细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下颚无意识绷紧。
半晌，他说：“算是吧。”
刘阁没憋住，笑起来：“表妹就表妹呗，还算是吧。”
秦嘉延跟着笑了笑，没说话。
-
距离下课还剩五分钟的时候邵建宏进来了，因为怕自己在场学生们演讲放不开，所以他一直等到快放学才进来安排周末事项。
谭宁喝的药有了效果，头不太昏沉了，收拾完东西出门，迎面撞见秦嘉延过来，自然而然地帮她提起行李。
她想阻止都来不及。
刚放学这会儿楼道正是人多的时候，秦嘉延护着她，让她走里侧，“阿姨来接你吗？”
“应该是的。”谭宁吸了吸鼻涕，问，“嘉延哥，你们后天走吗？”
秦嘉延“嗯”了下，借着人群弯腰，在喧嚷中哼出气音的笑：“怎么，舍不得我啊？”
炽热呼吸喷洒，谭宁被烫得一缩脖子，睫毛飞快颤动几下：“你怎么这么自恋？我只是好奇你们的返校时间。”
“好吧。”秦嘉延悄然落下睫毛，语气缓慢，“怪哥哥自作多情了。”
“这么久不见，我还……”
“挺想你的。”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谭宁瞬间什么都听不见了，满脑子都是他的声音。
心脏发了疯，欢喜到难以自持。
她知道秦嘉延总爱逗她，可不得不承认，就算明知道他这句话只是一个玩笑，她还是会……
很没出息的当真。
也许呢？
从他们认识到现在，那些她难过时候他送来的温暖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这么久。
总会有一点感情存在。
哪怕只是妹妹。
谭宁抿了抿唇，视线望向别处。
“我看见我妈妈了。”
秦嘉延确实没把刚才的话当真，慢吞吞磨蹭着说：“我送你过去？”
“算了。”理性撕扯着谭宁远离他，“我怕我妈看见。”
家长老师总会对孩子的青春期充满各种猜忌，谭宁不想造成误会，更怕自己定力不够，露出破绽。
“我回去了。”
快两个月的分别，相遇不过才不到一个下午。
谭宁打心底里舍不得，可又别无他法。
秦嘉延看不出什么情绪，唇角上挑的弧度像天生自带般，叫人猜不透虚实。
“行。”他笑，“下次见。”
谭宁无法确定他口中的“下次”是否准确，具体在什么时间，可她问不出口，只是接下包。
步子已经跨出去了，又顿住。
秦嘉延问：“还有什么事吗？”
谭宁思索着，摇摇头，又点点头。
秦嘉延笑了：“这是有还是没有啊？”
“有一点小事。”谭宁最终下定了决心，看着他弯眉，“哥哥，你要快乐。”
似是没想到谭宁会说这些，秦嘉延怔了一瞬，连带着嘴角笑意都散却几分，眼底翻涌出谭宁看不懂的情绪。
又深又沉。
但仅仅一秒，那情绪便褪去，他又恢复了那副闲散模样，但语气却很认真。
“嗯。”
“我们都要快乐。”
谭宁郑重其事地点头，虽未开口，不舍的情绪已然灌了她满眼。
“嘉延哥，我走了。”
“嗯。”秦嘉延一笑，“路上小心。”
道过别，谭宁挤在人群中走近沈戴倩：“妈。”
“宁宁！”看见女儿沈戴倩立刻笑起来，上前接下她的行李，“怎么看着这么蔫啊？”
谭宁解释：“我今天发烧了，刚退烧。”
“多少度啊？”沈戴倩关心道，“吃药了没啊？”
“低烧，吃过了。”
“什么时候开始烧的？”
“今天早上，现在应该已经退烧了。”
沈戴倩摸了摸她的额头，感受到体温还算正常，松了口气，却还有点不放心。
“咱们去医院看一看。”
谭宁身体从小落了病根，生起病来总是很缠人，她没反对，乖乖跟到母亲旁边。
确定只是单纯感冒后沈戴倩总算放下心，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谭宁额头摸着也不烫，结果用体温计一测。
三十八度七。
医生利落给她们开了输液条。
扎上针，谭宁坐在沈戴倩旁边，忽然说：“妈，你认不认识秦嘉延啊？”
为了描述的更准确，谭宁专门挑了些关键词：“就我们学校的，上一届中考最高分。”
家长们对于成绩总比孩子还要上心，果不其然，沈戴倩立马来了印象：“是不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
果然。
提到秦嘉延就没有几个人不注意他的长相的。
谭宁莫名有些发笑，默默忍了，点头：“对。”
她明知故问，“他好像是姥姥家那边的。”
“嘶……姥姥家那边的，秦嘉延是吧？”
谭宁点头。
沈戴倩蹙眉回忆，“我应该知道你说的谁了，是不是他妈妈不要他了，把他送给亲戚那个？”
这个描述和沈文轩之前说的完全对得上，谭宁心口蓦地一疼，没表现出来。
“是他。”谭宁说，“他今天来我们班演讲了，有个女生和他吵架，说他对亲妹妹不好。”
“亲妹妹？”沈戴倩疑惑，“我听说他们家就一个闺女啊，好像叫什么柔，比秦嘉延那孩子大，什么时候又添了个小孩吗？”
比秦嘉延大，名字里带“柔”。
那这个人只能是他那个姐姐秦嘉柔了。
从沈文轩和母亲口中，包括相处中的细节，谭宁大概能猜到秦嘉延应该很小的时候就被抛弃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可能都没什么机会和亲妹妹接触，那齐发女生怎么会说他愧对于亲妹妹啊？
谭宁越想脑子越乱，干脆破罐子破摔，放弃了。
既然秦嘉延对此闭口不提，就说明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她可舍不得看他难过。
周六这天谭宁终于在声乐课上见到了阮有枝，两闺蜜一见到对方就像小别胜新婚的年轻伴侣，粘一起就分不开了。
阮有枝和她讲了许多高中趣事，谭宁也把那些糟心事给她吐槽了一遍，最终两人齐齐叹息。
“你要是和我同班多好。”阮有枝抱怨，“都怪你，怎么不早生一年？”
谭宁无语：“这你得问我妈，干嘛不早点生我。”
声乐课只在上午，结束后俩人手挽手去逛街，谭宁终于找回一点曾经的感觉，可惜快乐时光总是很短暂，阮有枝周日中午就得离开。
一高三周回去一次，育林两周回去一次。
时间几乎都错开了。
这一分别，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
谭宁想给秦嘉延发一些祝福的话，点开聊天框僵持许久，还是没发送出去。
育林开学时间在下午六点。
谭宁本不想去太早，但钟可馨约她去打印照片。
说是照片，其实都是她喜欢的明星。
谭宁不追星，没什么能印的。
钟可馨察觉到她要拒绝自己，忙不迭道：“你印自己照片朋友照片也行啊！也不一定非要明星嘛。”
谭宁握着手机：“我也不爱拍照啊，而且打印出来我也不知道该干嘛。”
“拿去学校呗。”钟可馨拼尽全力引诱她，“学校又不让带手机，学习学累了连个放松的念想都没有，有照片了至少还能激励激励自己。”
谭宁笑了：“谁的照片能激励……”我啊。
她表情蓦地僵住。
还真有。
去年杨雨生生日的时候她偷拍了秦嘉延的照片。
谭宁迅速点开相册，找到那些照片。
当时因为距离太远，而且隔着车窗。每张照片都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脸。
当时谭宁止不住惋惜，但现在，这样的照片。
正正好！
她笑着跟钟可馨改变想法，“等我啊桌，我马上到！”
钟可馨头冒问号：“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不行啊？”
“行行行！”钟可馨巴不得她赶紧来陪自己呢，连忙把地址给她发过去，“我在这里等你啊。”
谭宁回了个“OK”，跟沈戴倩说明了情况，到地方把照片传给摄影房后就把手机交给了沈戴倩。
“你们弄完就快点回学校知道吗？”
两个小姑娘点头。
钟可馨看沈戴倩走了，悄悄跟谭宁咬耳朵：“你打印明星照片你妈妈竟然不说你啊？”
“为什么要说我？”谭宁疑惑，“又没偷又没抢的。”
“我妈就说这些耽误学习，我求了她好久她才答应的。”钟可馨叹息，“好羡慕你哦。”
“没关系。”谭宁安慰她，“等大学就自由了。”
钟可馨又哼唧一阵，看见谭宁打印的照片。
“你挑这照片怎么连脸都看不见啊？”钟可馨仔细分辨着，未果，“这是哪个明星啊？”
谭宁生怕被她看出什么，忙不迭敷衍过去转移话题，“就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明星而已——哇，你挑的这张好好看！”
“我也觉得我眼光好。”果然，钟可馨立刻被带跑偏，“你看这个，我觉得这个比那个还好看。”
谭宁附和着夸奖，心思却全扑到秦嘉延的照片上。
秦嘉延。
秦嘉延……
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只是拥有了前后排序。
就成为了她最好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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