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16年,青州。
与汴京大不相同,青州并非条条街道都熙熙攘攘,但烟火气浓烈,街头的店铺近邻相随,蒸包子的水汽与香味遍布小城,人群三三两两地坐在店铺外,等候香喷喷的包子出炉。
城东街道里,一块飘逸俊秀的“易安室”门匾高高挂着,两侧张着嘴巴的石狮子瞪圆眼睛,耳朵上系挂着一根红绳,在微风的吹拂下飘荡不止。
一位头戴斗笠的女子推开大门,顺手将红绳取下,放到身旁的侍女手中。她轻轻嗅着空气里包子的香气,快步走下石阶,眼睛亮晶晶的,朗声道:“城南的包子铺开了,我们快去买几个回来。”
身边的侍女微微垂头,紧随其后。
二人一路穿过大大小小不少的街道,从东走到南,只为买到那可口的包子。
一路上女子对路边摆着的字画古董兴致极高,看到感兴趣的便立刻停下脚步,细细观察揣摩一会,才放下摇头叹气:“成色不错,可惜是赝品。”
摊主不乐意了,站起身就要和女子理论一二。他刚站起身,一旁的老摊主拽住他的衣袖,摇头提醒道:“莫要与她争论,这李清照,在青州识古董的能力,她称第二,无人敢唤第一啊。”说着他捋捋雪白的胡须,起身对女子行礼,“李居士,近日老身从汴京带回几件隋唐时期的字画,成色尚好,据说是唐太宗严选,居士可有兴趣收藏一二?”
李清照神色淡然,压了压头顶的斗笠,清清嗓子:“不急,最近买酒打牌,身上钱币不够,过几日再议吧。”
老摊主连忙哈腰点头:“是是是,那老身等着李居士过几日的来访。”
李清照瞥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侍女随即跟上,待看不到摊贩的身影,她才忍不住问:“夫人近日分明没有吃酒打牌,况且对古董喜爱有加,为何不随其收藏呢?”
“我前些时日托人从那老匹夫处寻来一副魏晋时期的字画,那人不会辨识真迹,拿着赝品回来给我交差。”李清照眉宇紧皱,仿佛一回忆起此事就令她愤恨不已,“事后我再去找那老匹夫,他竟不认账,实属可恨。”
侍女道:“那夫人也可以拒绝他啊。”
李清照抬起斗笠下的眼,盯着侍女的脸。
侍女立刻垂下头,一声不吭。
“你是新来的,不知道很正常。”李清照收回目光,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这老匹夫还是有点本事的,他经常下墓淘宝,私藏了不少好东西。奈何他只是空有一身本领,却没有一个好脑子,被我耍得团团转,如今在易安室里还藏着许多他的宝贝呢。”
“所以夫人没拒绝他,就是为了日后好继续耍他?”侍女反问,“夫人,奴婢还有一点想不明白,既然他知道您如此厉害,为何还三番五次地与您交易?”
李清照哈哈大笑:“因为我交易爽快啊。”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然来到城南的包子铺。李清照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一手倚窗,一手托腮,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她侧头看向一旁的侍女:“对了,你唤什么?”
侍女垂下头,毕恭毕敬道:“回夫人的话,奴婢名唤陶……海棠。”
李清照揣摩着这名字,满意地点点头:“与我闺阁时所作的词同花,好名字。”
附在海棠身上的陶栀浅笑,微微欠身。李清照叫她不要拘谨,她便与李清照一同坐在长条椅上,举止还是有些谨小慎微。
这是他们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七日,睁开眼,她便附到这个刚来易安室里当差的侍女海棠身上。原本自己负责打扫大堂卫生,但恰巧近日李清照的贴身侍女嫁人回乡,于是照顾李清照的责任就落到了刚来不久的陶栀头上。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一下子解决了他们要找人的麻烦。只是眼下还有一个问题,那便是来到宋朝的这七日里,她都没有找到霍去病。
陶栀有在系统上搜寻他的位置,或是通过系统与他对话,奈何系统没有这些功能,只交代了霍去病也同样被传送到青州,至于相遇,就得他们自己寻找彼此。
这把陶栀气得不轻,一连骂了系统好几日。
系统则表示冤枉,因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
李清照喜好喝酒,陶栀是知道的。
但是能把三个大汉喝趴下,着实让她意想不到。
刚开始,那几个大汉看到李清照,便开始和她打赌喝酒。李清照连赌连赢,几个大汉干脆不赌了,叫嚣着要与李清照喝酒一较高下,李清照毫不畏惧,端起酒瓶闷了一壶,那几个大汉也不甘示弱,二话不说开始较量起来。
一连喝了好几壶,陶栀不免有些担忧李清照的身体,附在她的耳边悄声道:“夫人,身子要紧啊。”
李清照一脸无畏:“无妨,这点量不足挂齿。”
那群大汉一听更来劲了,干脆抱起一坛喝得一干二净。这一坛下肚,几个大汉都晕晕沉沉的,脸上泛起一阵潮红,一下子趴在桌子上,眼神迷离,嘴里还嘟嘟囔囔着:“真是奇女子,喝这么多都不醉……赵李氏,我们甘拜下风!”
李清照喝尽最后一滴酒酿,将酒碗重重地放到桌子上,眉眼间满是不满。她站起身,步履稳健地走到他们面前,面无表情:“一群手下败将,下次再和我比试,记住姑奶奶我叫李清照。”
还没等大汉们做出反应,李清照昂首转身,大步走出店铺。
陶栀连忙小跑跟上,跟在她身后。
二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从城南走到城东,直至易安室,李清照忽然扭头,看向一旁的陶栀。
“以后跟着我不必拘束,”她清清嗓子,神色温柔,“我对待下人向来不薄,你也不必紧绷着,没人在时便不是主仆,而是朋友。”
陶栀一愣,立刻行礼下跪:“多谢夫人!”
李清照浅笑地扶起她,提着裙摆迈过门槛,刚踏入正厅,便看到一位妙龄少女背对着她们端坐在木椅上,似是听到了脚步声,她转过身,看到来者迅速站起身,一双好看的眼眸瞬间亮起光芒:“嫂嫂!”
李清照笑着点头,一把抱住扑入她怀里的少女,调侃道:“又这么冒失,摔倒了怎么办?”
“这不是有嫂嫂接住我嘛。”少女笑眯眯道,随即看向李清照身后的陶栀,立刻拧起眉毛,“嫂嫂,你怎么换了一个侍女啊?之前的彩云呢?”
李清照拉住陶栀的手,拉到少女面前介绍:“彩云到了嫁人的年纪,这是新来的侍女,海棠。”
少女双手抱胸,撇着嘴,听到李清照这么说,不高兴地说:“行吧,本姑娘叫赵洛,千万别忘了。”
盯着她熟悉的脸,陶栀竟一时间失了神。现实在高中校园里青涩的面容与此刻傲娇的面孔相重合,令陶栀恍惚万分。
是落落……
这是……她的前世?
见她愣神,赵洛不乐意了,拉着李清照的衣袖晃来晃去:“我们还是不要理会她了嫂嫂,去厢房,我有事和你说。”
李清照知晓赵洛的性子,招呼着陶栀一并跟上。陶栀连忙向赵洛行礼,她才不情愿地点点头:“好吧,算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这小小贱奴一般见识。”
李清照啧了一声,两条柳叶眉微微蹙起:“洛儿,不得这般无礼。”
“可她只是个奴婢!”赵洛不服。
见气氛不对,陶栀赶忙出来缓和:“夫人,是奴婢一时出神大意,未及时向赵姑娘行礼,奴婢向姑娘道歉。”
赵洛一边双手抱胸,一边发出一声哼。
李清照本想说什么,还没等说话,陶栀敛衽垂首,转而又抬眸,声气虽仍恭谨,却带了几分执拗:“只是奴婢并非有意慢待。方才见您的面容,不禁忆起家中姐妹,一时怔忪,实非轻慢姑娘。奴婢虽为婢女,却也知晓礼义,从不敢自轻,更希望姑娘口下留情,莫要因一时之失,便将奴婢看低了去。”
这段话说得不卑不亢,既维护了自身面子,又给了赵洛台阶下,更不让李清照夹在中间难堪,两全其美。
李清照听后欣赏地点点头,连连叫好:“洛儿,既然如此,还是给侍女留些尊严,莫要咄咄逼人。”
赵洛抿着唇,不甘地瞪着陶栀,陶栀恭敬有礼,叫人挑不出毛病,便只能不情不愿道:“全听嫂嫂的。”
陶栀浅浅一笑,微微欠身:“多谢姑娘体谅。”
赵洛不再理会陶栀,拉起李清照的手就往厢房走,身后的陶栀小步跟上。
易安室不大,三步两步便走到厢房。厢房旁设有一处水池,一口水井,水池中养满荷花,花叶上水滴饱满,颗颗分明。
几只蜻蜓低低飞行,掠过池塘。
迈过门槛,便看到水池旁站着两人,一人头戴发冠,尽显儒雅之气,一人玉树临风,身形矫健,气质非凡。
“嫂嫂,你不是前些时日问我有没有心仪之人吗?”赵洛看到那人,一扫方才的不满,眼神里满是兴奋,“那个站在水池边上的就是他!”
陶栀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阳光明媚,刺眼的光使她难以辨别男子的容貌。她用手遮住光芒,终于看清那人的面容。
不亏是赵洛看上的男子,眉宇深邃,鼻梁高挺,皮肤白皙,放到现代都是小鲜肉一枚。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男子,陶栀忽然想到了霍去病。
同样的气宇轩昂,只是男子的身上少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杀气。
男子眼里带笑,向赵洛伸出手:“洛儿。”
李清照在一旁嗔怪道:“倒是个不错的郎儿。”
男子身边的人顿时快步走到李清照面前,牵起她的手笑道:“别羡慕,我比他俊郎。”
李清照和赵洛哈哈大笑。
“兄长,我的所欣可是比你养眼多了。”赵洛做着鬼脸。
赵洛的兄长赵明城佯装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抬起手就要教训她:“没大没小!该打!”
赵洛迅速躲闪开,一脸的笑嘻嘻。
众人打闹之余,全然忘记陶栀的存在。陶栀也不在乎,她现在一门心思只想找到霍去病,其余的姑且再议。
可是……该怎么才能找到他……
陶栀正聚精会神地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谁料一个小厮忽然跑到厢房院子,附在赵明诚耳畔密语几句。赵明诚瞬间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问:“此话当真?”
小厮神情严肃:“千真万确。”
赵明诚叹了口气,随即挺直胸脯,朗声道:“所有家仆听令,做好防御,院外被几个地痞流氓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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