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在疤脸壮汉凶狠的命令着风锦石。她观察四周,三十来人将车队围困,如此数量的强人让风锦石皱起眉头来。
她从小就混江湖,黑白两道皆有接触。就拿这劫道来说,每条道都有属于他的管理者,不是谁想劫就劫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此地界应归白虎山管,他们多少年不干劫道的营生了,再看这伙人的穿着破烂,手中武器多为朝廷制式。若他们有抢朝廷军备库的本事也不至于干这上不了台面的活计。
那么,还能拿到此类武器的只有一种可能。
“逃兵?”风锦石冷声点出对方身份。
疤脸大汉先是一愣,随即攥住她那纤细到几乎一碰就断的手腕道:“你管老子是谁呢,快!把所有银钱交出来!”
这么嚣张的话风锦石得有好些年没听到过。她下意识就回怼大汉道:“知道我是谁吗?”
“臭娘们还敢跟老子叫板!”他手上一使劲几乎将风锦石拎起来。面临失重的风锦石气的牙都快咬碎。敢跟老子面前称老子,若不是受小郡主的身子拖累,老子定要把你的十个手指一根一根的撅断!
这伙人比强盗还要土匪,怕是早就盯上车队。侍卫们被下了软筋散毫无还手能力,车上的金银细软很快被洗劫一空。
尽管如此,疤脸并未打算放过风锦石。他的小弟们都在撺掇老大娶位夫人回去,显然那柔柔弱弱的病美人是很好的人选。
“怎么样?跟老子走如何?”疤脸朝着风锦石露出自以为和善的笑容。
回应他的是一声呸,风锦石毫不客气的吐他一脸口水。疤脸瞬间被激怒,掐着脖子将风锦石给提了起来。而就在此刻匕首破风而来刺入疤脸的胳膊,疼痛使得他卸了劲儿。
风锦石的脚终于落地,不过她也没闲着,稳住身形后一直藏与袖口的簪子派上用场,狠狠刺入疤脸的眼球。
任谁也没想到如此柔弱模样的姑娘竟会下如此狠手。一切还未完,下一个簪子再次跟进,这次目标是对方咽喉,可惜疤脸已有防备将她扒拉开,簪子应声落地。
这些簪子是被挟持下车时就藏与袖中,风锦石自知以现在的能力连如意都打不过,就别提这些雄壮的大汉,但她可以以巧制胜,攻其不备,正好突如其来的匕首给她创造了机会。
一群见义勇为之人的闯入打的这伙逃兵毫无还手之力。
“姑娘!”吉祥如意趁乱扶上郡主问东问西的。风锦石捂着胸口摇头道:“我没事。”
疤脸如今成了独眼,他凶狠的看向罪魁祸首,提着刀飞奔而来要报瞎眼之仇
“!”那明晃晃的刀朝着脑袋而来,风锦石想逃,可身子却像注铅般无法调动。
死腿!动啊!
眼看刀离自己越来越近,前所未有的无助感升上心头,风锦石只觉得心口、脑袋哪哪都疼,眼前瞬间被黑暗代替。
“……”
“姑娘?姑娘醒醒....”
风锦石在呼喊中缓缓睁开了眼,视线也随之变得清晰。看到吉祥的时候她明显不确定的眨眨眼,就听吉祥道:“有人救了咱们。”
风锦石偷偷喘了口气,心中忍不住后怕。若不是得人所救,那我风锦石岂不是脑袋分家?
啧啧,这样的死法真的很丢人。
她问道:“何人出手相助?”
“武林盟主的夫人孙夫人。”
风锦石紧接着问道:“人可走了?”
“还没有,正与侍卫长交涉,要将那伙逃兵送去见官。”
“快请她上车。”
吉祥劝说道:“郡主才苏醒,方才吐了好大一口血,大夫说是急火攻心,理应多歇歇。”
风锦石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她挣扎的起身道:“让她进来,我要见她。”
“是。”吉祥听从郡主的要求请孙夫人上了马车。
孙晴曾是武林第一美女,嫁给武林盟主张蛟后便退隐江湖相夫教子。很多年前孙晴经常来风家中做客。年轻的孙晴美得不可方物,父亲多看两眼还被母亲追着打出二里地去。
但,面前这位发福又满脸沧桑的夫人真是曾经的武林第一美吗?
风锦石不太敢认,直到孙晴开口问安,那软糯清甜的嗓音才唤起风锦石儿时的记忆。
一股心酸涌进心头,看着皱纹覆盖的眼角,略显黑黄的皮肤。不知为何风锦石想到自己的母亲。
孙晴与母亲同门同宗,少时常在一处玩耍。现如今天人两隔不说,就连时光都流逝的这般快。
温热的水滴落在手背,风锦石愣愣地抬手。她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竟然哭了?怎么躲在小郡主的身体里,竟连情绪都控制不住。
“郡主可是身体不适?”孙晴贴心的递上手帕。
“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
“民妇车上正好有上好的人参灵芝拿给郡主补身体。”孙晴讨好的笑笑,不过她的笑容带着丝尴尬,小心翼翼的查看郡主的脸色。
那是因为郡主的脸色十分不好。
不是病容,而是神情。
眉头紧皱,朱唇微抿。这莫名其妙的情绪低落风锦石也没搞明白状况。
她轻咳一声掩盖情绪,眸子转向孙晴道:“是您救了我?”
“是的,恰巧路过此地,身边那些个兄弟还算有些拳脚本事。北境战乱,如今当逃兵的人不少啊。这世道....”她的感慨戛然而止,意识到面前是郡主,也不好说朝廷的不是。
这样小心翼翼陪侍的孙晴让风锦石心中很不是滋味。儿时见面总会粘着孙晴叫六姨母,会缠着六姨母下山游玩,当年风家出事肯力挺父亲的也只剩她了。
她的好风锦石会记一辈子。只是因为孙晴丈夫的缘故,长大后的风锦石从未再去见过六姨母,但逢年过节的礼物从不会落下。
所以刚才听闻救人的是六姨母,就迫不及待想见。可风锦石想见的是风情万种,笑傲江湖的孙女侠,而不是面前沧桑老态又低头哈腰满脸赔笑的盟主夫人。
低落的情绪更甚,兴许不想再看六姨母对着自己卑微赔笑,风锦石找个理由将对方请下车。这弄得孙晴十分局促,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惹郡主生气,后来还是如意过来将她扶下马车。
“唉。”风锦石狠狠叹了口气,希望郁结能顺着这口气离去,又呆呆的望着窗外。
如意注意到郡主的情绪,她小跑到窗口道:“郡主莫要吹风,小心风寒。”
“之前在府上听说张蛟总是缠着王爷,所为何事?”
“还能是什么事。秋天要举办演武大会,想请王爷世子坐阵观擂。王爷向来不喜江湖人,避都避不及呢又怎会见他。而且我听说风锦石也会参加演武大会,他今年若还是魁首,以他现在的名声,张盟主的位置可就不稳了。”
“所以张蛟想找王府做靠山?”
“那是自然,江州毕竟是王爷的封地。虽说朝廷不掺和江湖上,但这暗中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依奴婢说,哪怕今日得孙夫人相救,郡主可别轻易许诺她什么。”
“明白。”她关上车窗,歪着身子继续翻看着郡主娘娘的“遗书”,给自己找点事来做,省着胡思乱想又平白无故的掉眼泪。
【永和十五年秋,兄长别家归营,父舞枪相送,若舞梨花,遍体纷纷,如飘瑞雪。
吾避帘之后,不敢惹秋风。恐咳嗽不已,以此终了,误父兄之雅兴。若得来生,望纵情驰骋,封狼居胥,马革裹尸终不悔。】
风锦石看向手腕,这细到一只手能握住的腕子,竟有弯弓射雕的魄力。像她这样大户人家的姑娘不都指望嫁给好夫婿,相夫教子过此生的嘛?
她勾起嘴角,点点信封道:“这小郡主,有点意思。”
十日后马车停靠在齐府门口,齐府上下皆躬身相迎。风锦石在吉祥如意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显赫的牌匾上写着洪福齐天四个描金大字,表明齐府身份的同时又讨个吉祥的意头。
“草民齐和携齐府上下恭迎郡主千岁。”
风锦石只需微微抬手便有吉祥代劳制止众人的行礼,吉祥还礼道:“我家王爷嘱咐奴婢言,郡主年轻,切莫当主子供养惹天人不快,就当齐家外甥来招待吧。”
王爷这话一说,齐府上下高兴不已,郡主是齐家的外甥,那不就是把箬妃当亲娘论嘛。看来箬妃晋封王妃一事已经定下。席间对待风锦石更加热情。
风锦石的心思却在面前那壶桂花酿,香甜的酒气钻进鼻子直勾肚中的酒虫。她手指微动,刚抚上酒杯的手立马放下。
郡主这身子根本就不可能喝酒,还是别找事了。
这一幕恰巧被对面的女子瞧见,她眼角笑意更浓,与箬妃如出一辙的桃花眼正上下扫视着风锦石。
郡主自然是不能被这种眼神打量的,可风锦石不是郡主,她只觉得那女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诡异,却没觉得失礼。
她正因为喝不上酒而郁闷,干脆起身道了告退。说得正高兴的众人慌忙起身,送郡主离开。
回到屋中,风锦石拿出锦盒,打开一个信封作为睡前故事。
【永和十七年夏,齐府至】
不同以往的信封,仅仅就这几个字。风锦石觉得不对劲儿,拿起信纸在灯烛火下认真端详,发现似乎有零星水印。
哭了?玉青蘋写这封时竟然哭了?
为何?
风锦石睡意全无,她立马坐起身来,反复观察那张信纸,确实只有这几个字。
奇怪,太奇怪。
吃冰糖葫芦反个胃酸都要写封信的小郡主,到了齐府却不添任何笔墨?
风锦石再次抱过锦盒,顺着顺序去查,发现这封信与下封信间隔长达五个月!
好奇的风锦石把如意喊进来,问道:“四年前我是否来过齐府?”她又补充道:“可能落水的缘故,有些事记不大清。”
如意摇摇头道:“齐府咱们是第一次来。”
“第一次?”风锦石皱起眉头,明明写的是齐府至。
“不过,齐家姐弟来过一次王府看望箬妃,住过小半年呢。”
风锦石追问道:“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郡主那段时间身子不好,咳血又加重了,甚至起了轻生的念头。”
风锦石看向那一盒子的信封,这些说是遗书,可在她看来信中的来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来世,是小郡主对未来生活的期盼。
根据往后的信纸可以看到,小郡主真的有种下百亩红果,她吃不了的冰糖葫芦分发给江州府的每家孩童;
她特意挑了身体康健的时候去爬西山,虽没捡到奇石,却拓下寺庙的青碑裱在书房;
她还跟着长兄去学骑马,据她所描述的,骑术应该不错。
这么憧憬未来的小郡主,绝不可能是因为病情加重而去轻生。
如意注意到锦盒,笑着上前收拾道:“郡主怎么又写起信来,担心劳神阿。”
风锦石一把摁住锦盒,慵懒地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待如意离开后风锦石躺倒在床,举着这落有泪痕的信纸,不知为何就想弄清楚四年前发生的故事,到底是谁惹小郡主受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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