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失血

知闻没再把以袅放下。

大概是因为不确定前面还会不会有什么像刚才一样的东西等着,所以他并未像最初那样跟散步似的晃悠过去。但不知道是他走路速度加快带出的簌簌风声还是别的什么,以袅总觉得耳边萦绕着一股奇怪的声音。然而因为进洞以来一直就有着各种各样的杂音,此刻的他并没有细想。

洞里的腥味又加重了。以袅抽了抽鼻子,把半张脸藏进了知闻的肩膀。

他趴在知闻的背上,这会儿腿脚闲下来了,便开始打量着眼前的山洞——连成一线的、黑不拉几的墙壁洞底,偶尔抽风了动两下,但由于营养不够或是伙食不足,红藓要么是掉光了要么是吃没了……

突然间,一根斜插在洞壁上的白影从他的视野中一闪而过。

“等等,那有东西。”以袅拍了一下知闻的肩膀。

知闻顺着以袅的指向看过去,他微眯双眼,然后在墙上的缝隙间发现了以袅所指的羽毛。

“……差点就走错路了。”知闻眉梢一挑,重新退回了那个岔路口,他这次舍弃了原本的直路,转而顺着插有羽毛的洞道踱步过去。

新的方向与原来的道路极为相似,只是角度有些微的差距,只有等到走远了才能感应到能量波的减小。如果不是那根羽毛,估计知闻还要埋头狂赶一百里才能察觉出来味不对。

以袅在经过那只羽毛时顺手将它拔了下来,那羽毛已经成了湿黏的一团,应该是因为太过干涩难咽又没什么营养,于是在被异种吞了下去后又吐了出来。

“鸟的羽毛?”以袅转动着那它的羽根,“怎么会有鸟?”

“你不就是?”知闻回了一句。

以袅失语,他觉得有点无聊,于是没有答话。

知闻没得到回应倒也不觉得尴尬,但还是正儿八经地回答起了问题:“还记得洞口那只鸟不,这么快就把它给忘了?”

以袅几乎是一瞬间回想起了被章灼珏一声口哨就召唤出来的半白不黑的鸟——画面甚至详细到了在王苟被它一爪子捞起来的时候,那只鸟发出的痛鸣。

要怪只能怪醒来的时候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导致他把那只大鸟一时半会儿给抛在了脑袋后边。

“这儿挺容易走错。那这根白毛——当然不排除单纯是被卡掉的可能性,但也有可能是章队长故意留下来的标记。不过总感觉她好像没那个心眼……不对——”说到这里,知闻忍不住漏了几个笑音出来,“现在那里还是有个有点心眼的人在的。”

说的是周昌兴?看起来不像;王苟?那就更不像了……

以袅对这几人了解不多,他也不想再跟着去应和知闻打的哑谜,于是单刀直入问了第一个问题:“那只鸟到底哪里来的?”

知闻没有立刻回答,然而等再次开口时语气却更加意味不明:“……你不会是高级异种变成人类来套我话的吧?异种也开始玩战术了?”

又是什么哨兵应该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事。

以袅刚踩了坑,于是这下反应比刚刚迅速了一些:“我……”

“‘我失忆了,脑子紊乱,很多东西记不得了’”知闻没等以袅说完就接了上去,他唇角微勾,仿佛在嘲笑以袅也不编一个像样点的借口,但下一秒就笑道,“没事,我记得,这就老实交代。”

“那是只白头海雕,章灼珏的精神体。”

精神体?

以袅眼皮跟跳绳一样抽了一下,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太明白为什么听见这个词自己反应会这么大。他不由自主缩回一只手:“……怎么说。”

知闻突然笑出了声,然而那笑音中却无端夹杂着一种复杂的语气。

他道:“你会觉得一只苹果该长什么样?”

以袅挑眉,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无厘头。他正想开口反问,却被知闻打断。

“认真点。”知闻说。

以袅微张的嘴唇又合了回去,他盯着知闻的侧脸,竟然真被带得开始思考起了一只苹果。

一只苹果——圆形的、红色的,也有可能圆得没那么规整,青色和黄色偶尔也会占据表皮,带把也可能不带把;摸起来是圆滑的,指腹和表皮或许会发生摩擦;熟透了的苹果和青涩的苹果散发的香气甜度不同,它们吃到嘴里的味道也不同;咬下去的时候会发出“咔吧”声,掉下去则会砸得稀碎……

就在此时,知闻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他似乎单纯只是为了引导以袅去想象,于是并没有非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而是带着一种引诱的、阐述的意味开口:

“人类对于外部世界的感知,大多始于最直接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他们从自己的视角得到信息,通过大脑整合在一起,产生自己的思想。而思想在缓慢的堆砌中,变得复杂、独特,组成了每一个人的三观、性格。”

“它们形成之后,并非固定不变,而是会持续随着时间的发展、认知的深化来延伸出自己的分支。”

“这一层的认知会累积成内心,它不断在头脑中升华,于是铸就了另一个被别人看不到的世界,人们管它叫‘精神’。精神生物依靠‘精神’让个体适应环境,而有的时候又因为‘精神’让个体不断脱轨。人类悲欢离合各种经历——我猜来源于此。”

知闻继续道:“哨兵的五感大约是常人三倍,他们被迫接收外界各式各样的信息和刺激,而这些被动的信息和刺激又不断挤压他们的感知。大量无意义的认知拥挤并不利于丰富人的内心世界,在这种情况下,情绪的波动会被无限放大,长时间独自承受大概率就会崩溃。”

“砰。”知闻模拟了一下开枪的声音,“人就跟开瓢了一样,血不会从物理层面的伤口流出来,但会在心里尸横遍野。”

以袅看向知闻。

说实话,他能够体会到感官发达带来的痛苦,但对于知闻的描述却无法真正地感同身受——他自认自我感知的发达程度并没有达到知闻讲述出来的标准。但他回想之前队中哨兵的反应,发现他们其实也都没有知闻描绘的那么痛苦。

于是以袅什么都没说,他看着知闻,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自然界的进化总要追求平衡,总不能让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救星一个个都变成疯子。”知闻耸肩,“于是就产生了‘精神体’这种东西。”

知闻接着道:“‘精神体’类似于哨兵多余精神的具象化,平时藏在哨兵的精神世界里,倒也可以随时随地放出来,能够和哨兵一起分担那些比普通人多出来的,呃,两倍感官能力。大部分情况下哨兵都会选择与精神体平摊,也有三七分、二八分的,承受越多的一方应该会更痛苦一些?”

知闻尾调上扬,声音带上了几分不确定。

“但二八分就顶天了,一九分的时候顶的多的那个先撑不下去,撑到最后如果谁先占据了全部感官,另外一方大概率就玩完了,剩下活着的那个也痛苦。”

知闻说完,啧了一声:“同生同死,挺浪漫的。”

黑暗中,尤其是在静谧的环境里,人的思想总会趋于感性。

精神体,多奇妙的称呼。他们通过不知名的方式与哨兵的内心世界相连,共同承担感受到的喜、怒、哀、愁。如共享同个灵魂里的另一只生命,至死同在、永不分离。于是哨兵虽然孤独,但也并不寂寞。

比陪伴更长久,比永恒更绵长,就算化成一捧灰,大抵也是掺在一起的。

命运。

以袅将一只手抚在了胸口上,他感受着自己心脏的跳动,却没有发现任何属于“精神体”的踪迹。

那里存在着什么吗?

他莫名有些触动,仿佛自己那里空缺了一块,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情感。

以袅开口:“知闻,你的精神体是什么?”

他其实并没有期待知闻回答,甚至做好了被无视的准备。然而,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知闻的声音从耳侧传来。

他应当是笑着的,因为那只梨涡在他的脸侧若隐若现:“我没有精神体。”

这语调并不轻快,似乎隐隐中还夹杂着一点厌弃或其他什么——但那情绪闪过得太快,根本不捉不到,不过在这一瞬间,以袅还以为知闻说的话是:“我是残缺的”。

然而这感知就像闪过的错觉一般,知闻的语气很快恢复了平时的调性,离大谱里掺和着不着调,笑容里还带点装得过头的邪气:

“低调点,‘没精神体的反倒评级最高’,这话说出去多容易遭人嫉恨。咱不能贪心,活得太张狂不好。”

……神经病。

以袅突然就不太再想去关注知闻的精神状态,于是选择了闭嘴。

管他是精分还是什么的……

话是这么说,他的眼神还是不自觉从后面瞟到知闻后脑勺上去。

“这得是受了多大打击才成现在这副样子。”以袅在心中暗叹。

他的目光继续下移,无意间朝地上一瞥,瞬间,以袅眼眸瞪大。

“知闻……”

“找到了。”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在甬道内响起,薄薄的石壁后边,以袅也隐隐听到了王苟、周昌兴和章灼珏几人的声音,但现在的他并没有太在意那些近在咫尺的谈话声。

知闻把他放下来,一只手已经伸出来按在了墙壁上,俨然一副就要把它破开的架势:“嗯?叫我?”

“你刚刚是不是说,哨兵五感比普通人发达两三倍?”

“嗯,没错。”

“精神体可以帮哨兵分担部分感官?少一方另外一个人就要承担全部?”

“是这个理……不过——”知闻挑眉,“这跟我们现在有什么关系吗?”

“而你没有精神体。”以袅皱眉。

“你也没有,所以呢?”知闻的眼睛眯了起来。

“那你知道,你的小腿上被剜了个大洞吗?”以袅道。

他想起了自己最初趴在知闻背上时听到的声音。

那哪里是因为脚步带起的风声,明明是洞底的什么东西吸食血液翻动的声音。

谢谢大大们(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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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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