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闻没有立即说话，他静静地看着以袅，像是没听懂一样，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睛。
他眼神亮晶晶的，又有些湿泽，好似闪着点水雾般的润光。这是他第一次体验到脸颊被触碰的感觉，和当时在洞中无意拂过大腿、腰腹不同，与净化时的接触也不同——目的性更强，力道更重，指腹的温度传递过来，并且直接落在了他的皮肤上。
以袅是主动碰他的。
像痒，但又不太一样；脸颊似乎在发疼，但更多的是烫和不知所措。
知闻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太清醒，渴望如野火燎原般地烧，整个人就这样迷茫到不知所措。然而他管不了那么多——此刻，心尖如同灌满了液体，被稍稍拎一下就能漫溢出汁水来。
他在馋着什么——是什么？不知道。这感觉既像腹空，又像口干，津液从心里淌出来，知闻咬紧嘴唇，喉结滚动几下。
如果此时房间里够亮，或者以袅起身稍微向床头的台灯伸一伸手——甚至根本不需要任何动作，只要他的注意力再集中一些，知闻那氤氲着暧昧的眼神、如同滴了血的耳垂便会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同时无处藏匿的还有过速的呼吸与心跳。
可惜以袅并没有任何回神的迹象。他说话的时候似乎没过脑子，只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于是也没期待知闻会给自己怎么一个“过热”的反应。
因为提到哨兵的月工资，以袅心里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王苟的死有没有什么补偿？或者换句话说：有没有抚恤金。
这事说大不大，跟他没两毛钱关系，然而自从这个想法进到以袅脑子便如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直在脑海里绞缠着。
不过以袅心里明镜似的，他并非联盟管理层，自然也管不到抚恤金派发的头上，甚至不知道这玩意儿究竟存不存在——万一哨兵签的是卖身生死契，哭死也没处找人说理。别的还好讲：如果是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也就算拉倒了，联盟也不好过，能抠一点是一点；主要是王苟还有一个活着的老娘，唯一的依靠走了，抛去那些生死感情不谈，留着人家孤苦伶仃地讨生活，怎么说也得面子里子上的表示点东西。
王苟死前托付给他的石牌还在床头柜上放着，以袅要把东西交给他的母亲，于是这件事变成他的使命，性质便发生了转化。
想到这儿，他越发觉得胸口发闷，觉得在这里人死了、没了就跟在野郊撒了抷黄土似的，捂在手里的时候还能感受到点热气，然而手一松，少了那么点抓力，连吹口气都不用，走两步就散了。说散了，就真的散了——散在空气里，散在尘土间，随着狂风呼啦呼啦吹走，最后沉到地下，和千千万万已经死透了的沙叠在一起，再也找不见了。
死得无悲无喜，死得风平浪静，死得平平无奇，哪怕什么都做了，但唯独不显得有意义，明明是为联盟献出了生命，可更像被遗忘得彻彻底底。
就算唱着人类联盟歌死去，王苟也没有丰碑。
以袅眼神飘忽，过了半响才回神，这才想到旁边还俯着一个知闻。他转头，发现知闻两根胳膊撑正在自己身体两侧，呈现一个半禁锢的姿势，把自己的上半身圈在怀里，不知道撑了多久。他的眼白有点发红，因为憋得太久，已经看不太出来原先是个什么表情。
“干什么呢这是？”以袅有点纳闷。
这动作跟做俯卧撑似的，知闻手都撑僵了，原本发烧样的脸也基本风干得跟根腊肠，他正死死盯着刚反应过来的以袅，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以袅被他盯得心里莫名有点发毛：“有何贵干？”
知闻扯扯嘴角，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两个人就保持这个动作大眼对小眼瞪了半天，以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瞄了眼知闻的动作，感觉反正吃力的也不是他。看这模样，知闻应该有点什么东西想跟自己说，于是以袅心安理得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歪着。
知闻突然有点卸力地叹了口气，直起身子。
以袅挑眉：“有什么话就直说，一直憋在心里让我猜到猴年马月去？”
知闻的表情有些复杂，他张张嘴，一句“给劫啊，然后呢”堵在嘴边，最后还是咽回了肚子里去。
知闻有点委屈地抿抿嘴，心里莫名焦灼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许只是还想被摸一下而已，但这请求过于荒谬，也实在难以启齿。
从具有意识开始，知闻便从未感受过与外物相触的感觉。因此，无论怎样的感受对他来讲都是无比新奇的体验。自从以袅出现，他仿佛被引导着踏入了一个从未涉足的世界，诧异地发现自己无比享受这种带有某种“人情味”的“爱抚”。
知闻不明白这算反应过激还是怎么回事，沮丧地觉得自己也许有那么点当变态的天赋。
以袅不知道知闻心里经过了怎样的自我争斗，围观全程下来，只觉得他有点神经病。不过在以袅看来，这也不是知闻第一次抽风，于是感觉自我接受状态良好，张口就想问起自己刚刚在想的事：“知闻。”
知闻听见以袅叫自己的名字，还以为他要跟自己再说点什么，于是眨眨眼睛又贴了过来。
“你别凑这么近……我不习惯。”以袅皱眉，推了一下他的脸，“今天吃错什么药了？”
这触碰在意料之外，被猛地一推，知闻“唰”扭过头：“没事。”
“？”
以袅盯着知闻的侧脸，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一句话叫“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他从床上爬起来坐直了身子：“知闻，你好好说话，到底什么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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