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太阳落了山,神且行才归家。
“那个,”他轻咳一声,把一直背着的手拿出来,“这个送给你。”
他手里提着一只小竹篮,里面放着一朵金色的莲花。
莲花通体晶莹剔透,从莲心处泛着金光,隐隐有灵力化成星星光点,缓慢地绕圈升腾在半空中。
鹿亦心眼珠子一下子就瞪大了,表情像是吃了屎一样,跳起来指着金莲结结巴巴道:“这、这个你哪儿来的!”
“我刚回家的路上路过一个池塘,就这一朵莲花是金色的,我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就想摘下来送给你,”神且行本还想再磨练磨练演技,却见鹿亦心面色越来越扭曲,他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这个花有问题吗?”
何止是有问题,简直是出大问题了!
曜日金莲每次只育一株,且两百年一开花,花期只有七天,以往森王总会在第七天时将它摘下,炼制成丹药,其功效除了森王外无人知晓,但森族上下都知道这株金莲的重要程度,鹿亦心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居然被神且行摘下来了!
若是寻常莲花也就罢了,可这曜日金莲一旦摘下,花期便会骤减至一个时辰,不知道神且行是何时将它摘下的,不会已经晚了吧。
“我刚出门约莫小半个钟头就摘下来了。”
鹿亦心闻言眼前一黑,两腿伸直一屁股坐在地上,“完蛋啦!”
这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不下一百种不同的死法,最后还是神且行抓住她的胳膊,一使劲给她带了起来。
“既然如此,”神且行抿抿唇,“我亲自向森王认罪便是。”
“你也是好心,此事怨不得你,是我没有提前告诉你,”鹿亦心一通乱抓头发,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没关系,我去吧。”
她对神且行笑笑,吸了吸鼻子,淡然道:“你先前不是跟我说过不让我透露你的存在么?”
“况且,我从小在森王膝下长大,森王一定会酌情处置我。”
比如死刑变人彘什么的......好像也并没有好到哪儿去!
从神且行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她刘海下的小半个侧脸。
少女带着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秀气微翘的鼻尖皱了皱,悲戚之意流露出来,令他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又放大了几分。
他到底怎么了?
“我走了。”
鹿亦心跌跌撞撞地一头撞在门框上,发出一声巨响,神且行的表情扭曲片刻,而她自己却毫无反应,继续往前走。
他这算是好心办坏事吗?
—
鹿亦心颤抖着腿,双手捧着曜日金莲,颤颤巍巍地走上苍古神殿的台阶。
这一路上她怀抱着侥幸试图让曜日金莲起死回生,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她真是欲哭无泪。
又怪不得神且行,毕竟他也是好心嘛。
她颤颤巍巍迈进大殿,立刻扑通一声滑跪到森王桌前,一咬牙一闭眼,捧着曜日金莲的手举高,大喊道:“鹿亦心知道错了,您惩罚我吧!”
莲心处的光已然灭了,森王却看也不看,只是走下去将鹿亦心扶起来,替她拍了拍裙子,责怪道:“这么慌做什么,摔倒了吧。”
她不是摔倒,这是她道歉的一种方式。
“爷爷......”她怔住了,小声道:“我,我看曜日金莲开的好看,一时鬼迷心窍,把它摘了下来,可如今已过了一个时辰了,爷爷,是我的错,您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森王淡淡地注视着已经枯败地莲花,那眸子里的情绪太多,当时的鹿亦心尚且读不出来。
当她后来读懂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无碍,一朵莲花而已,”森王将曜日金莲收起来,摸摸她的头发,慈爱道:“爷爷近日太忙了,都没什么时间看望你,你都瘦了好多。”
明明是关心的话,可鹿亦心却笑不出来。
森王才是最消瘦的那一个。
他本就年迈,如今看来那佝偻的身躯又弯下了几分,华发丛生,眸中的疲惫更是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了的。
昨日凰族的人突然造访,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她心中蓦地沉重了几分,不详的预感逐渐加重,森族一定出事了。
可四大氏族之间鲜少有联系,这次的事竟然轰动了凰族,必不会是什么小事。
而且凰女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好。
直到她回了家,也没能思索出来森族到底出了什么事。
“森王惩罚你了吗?”神且行看到她的身影立刻迎上去,紧张问道。
“没有。”鹿亦心摇摇头,她张张嘴,又闭上了。
她想把这思索了一路的问题告诉神且行,但他到底是外族人,老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她仅仅是纠结片刻,还是把问题咽回了肚里。
—
皎月盈盈,神且行照例是先到鹿亦心的房间,准备给她盖上被子再探苍古神殿,却惊奇地发现今夜她的睡姿格外老实。
胳膊腿儿都老老实实地在被子下面,鼻子也没被堵住。
真是奇迹。
他略一挑眉,从窗户翻了出去。
待一切都安静下来,鹿亦心才缓缓睁开双眼。
心里压着太多事,她破天荒地失眠了。
神且行来她房间做什么?
为何又出去了?
她深深蹙起眉,犹豫片刻,快速换好衣服,悄悄跟了出去。
神且行速度很快,待鹿亦心出去的时候,他已经毫无踪迹了,鹿亦心手上施法,很快便确定了一个方向,心中疑惑更甚。
他去了苍古神殿?
神且行来到议事殿前,望着门上的封印,微微眯起眼睛。
这封印他倒是能弄开,只是要废一番力气。
他一连路过好几个房间,只有议事殿上了封印,这不正说明里面有不可见人的东西么?
森王年纪这么大了,竟连欲盖弥彰这个道理都不懂。
神且行冷哼一声,封印随之破开。
议事殿内一片漆黑,神且行掌心托起一团幽蓝的光照亮周围,这才发现议事殿大的无边。
一张长桌摆在殿内正中央,最尽头处立着一扇门,与墙壁几乎融为一体,他闪身过去,手指刚及门框,忽然一抹白色划过眼帘,他立刻后退两步,面色沉下来,目光不善。
这扇门上的封印太强,以他目前的实力,完全勘破不了。
他并起中食二指,头顶蓝光大放,两只龙角赫然立起,口中默念着什么,霎时间,门上散发出强烈的绿光,恨不能照亮整片夜幕。
一个阵法缓缓出现在门上,神且行啧了一声,聚起全身的力量,准备强攻。
“快过来!入窃者在这里!”
外面忽然响起侍卫的声音,神且行不耐烦地垂下眸子,快速将阵法默记下来,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鹿亦心躲在墙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脑袋,又快速缩了回来。
是她制造出动静,引来了侍卫。
她死死咬住下唇,听到侍卫们失望地发出叹声后心里猛地一松,离开了苍古神殿。
神且行为什么要来苍古神殿,他为什么要去议事殿,他为什么能够破开封印。
他的身上有太多疑点,鹿亦心忽然想起她第一次见到他是满身是血躺在石块上的模样,不禁质问自己。
他真的是无意间来到弥天泽的么?
她躺在床上,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神且行都没有再进来,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没怀疑到自己身上。
鹿亦心叹了口气,很快陷入了沉睡。
神且行的确没怀疑鹿亦心,在他心里,鹿亦心不过是蠢蛋一样的存在,不会有这样的城府。
他看着手指上已经结痂的伤口,攥紧了拳头。
“且行哥哥,你的手怎么了?”
鹿亦心尽力掩藏起自己的情绪,向往常一样面对他。
“无碍,不过是无意间擦伤了,”神且行对她温和地笑笑,“你今天倒是起的早。”
“是,”鹿亦心眼神闪躲,“今天清晨我听到外面都在议论着一件事,似乎是苍古神殿进了贼。”
“进了贼?”神且行挑起眉,面上讶异,“苍古神殿是森族之王的地方,按理说不该重兵把守么,怎的会让人闯了进去?”
鹿亦心细细观察着他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破绽。
他......倒是像没事儿人一样。
若不是她知道他就是那个贼,也是万万不会质疑他的。
“说的也是,”她勉强扬起唇角,“今日起森王新增了三倍的侍卫巡视,想来那贼不敢再去偷东西了吧。”
她此言也是为了提醒神且行,想让他不要再打议事殿的主意。
但她不知,就算是全森族的人都围堵神且行,只要他想,他也能轻易地逃出去。
况且神且行怎会善罢甘休,森王越是这样做,就越能说明里面有他想要的东西,他缄默着,思索着如何能从这么多侍卫眼皮子底下再次进入议事殿。
看来他又要翻窗户了。
鹿亦心见他这副模样,心知他必不会就此收手,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听到昭昭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心心!最新消息,听说那个入窃者在议事殿内留下了线索,王正在全力排查,应该很快就能揪出入窃者是谁了!”
此言一出,鹿亦心腾一下站了起来。
她与神且行对视一眼,互相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神且行随即玩味地看着她,鹿亦心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露出了破绽。
她其实,并没有立场去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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